4、康熙十二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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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二年
成德以文会友，无论身份尊低都一视同仁，虚己纳交，如严绳孙、顾贞观、朱彝尊、姜宸英、梁佩兰等人，大多是布衣鸿儒，而且年纪比成德年长。只有一人，在成德的众多朋友间显得十分特殊，那就是龙德海。
自从两年前在熊赐履值房相遇以后，每隔数天，熊赐履便会代龙德海转交一张短笺，邀约他在熊赐履值房谈论时政、切磋经文。龙德海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世，成德曾私下询问熊赐履，但是熊赐履都笑而不答，只叮嘱他不可失礼，结交龙德海一事亦不能和他人提起。成德也认为，他人不方便透露又何必强求，交友交心，而且自己倾幕的是龙德海的聪明仁和、自信刚强，尤其是看待时政的锐利见解每每令成德折服，这是不会因为身份的贵贱而更改。
今年四月的北京城还没有转暖的，风却依然厉害，特别是一早一晚还是冷得人心胆发颤，再加上寒风一吹，让人感觉像是骨髓里长出来了冰渣子。
临近殿试，成德便潜心在家复习，和一群挚友也只能暂且远离，和龙德海亦是相约在殿试后见。记得最后一次和龙德海相见，他意味深长地说，相信不日便可在朝中相见，共为社稷江山、天下百姓效命。
成德专研在经史学中，亦不知疲倦，每每秉烛达旦，无休无止。觉罗氏心疼儿子操劳，苦口婆心劝说他休息，连明珠也出面劝说，但是成德兴之所至，躺下了再爬起来看书也有，哪里止得住，也只好由他。
直到一天早上，成德感觉身体发冷，想掖起被子，却只摸到身侧一遍冷硬。成德这才睁开依旧感觉极为困倦的双眼，发现自己竟是在地上醒来。地上的寒意，和敞开的窗户中吹进的冷风，都让成德阵阵发冷。
这次的受寒把连日的操劳不适都引发出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成德感觉全身酸软难受、头痛欲裂，晕晕沉沉的，呼出来的气灼热想要把身体烧坏，但是身体却如掉入冰窟里，颤抖不止。
觉罗氏细心照料，多名贵的药材都用上了，可惜也没有什么效果。明珠暗地里把太医院的太医也请上了，也无补于事。
殿试日子一天天逼近，成德清醒的时候，也倚在床上勉力看书，但是不多久身体就不能支撑，常常歪在床上就毫无意识地睡去了。殿试日子终于来到，可是成德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别说走动书写，连坐着看书也成问题，昏睡不知时日过，府中上下只盼瞒住成德殿试时间，让他在家安心休养。
当夜，明府上下都谨言慎行，谁都知道明府公子因为患病无法参加殿试，觉罗氏已经当众哭了几次，明珠的无名火也四处点燃，只是公子的院落静悄悄的，无人敢在此走动或高声语，怕吵着了难得安睡的人儿。
成德的院落成了最僻静之处，紧闭的房门却被悄悄打开了，明亮的月色勾勒出一道修长的人影。那人毫无声音地走进房，又谨慎地关上门。他慢慢移步到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人，黑暗让成德的脸显得更加柔和。那人的目光从成德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一直到因发热而红艳的薄唇，最后压抑地发出一身低沉的叹息。然后他的视线又移至临窗的书案，一枚玉镇纸下压着一纸，那人凭着窗外月光细看：
幸举礼闱以病未与廷试
晓榻茶烟揽鬓丝，万春园里误春期。谁知江上题名日，虚拟兰成射策时。紫陌无游非隔面，玉阶有梦镇愁眉。漳滨强对新红杏，一夜东风感旧知。
“德海，你怎么来了？”略带虚弱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来人正是化名为龙德海的康熙，他回头，看到成德正勉力支起身体，要坐起来。
“不要勉强自己，躺着说就可以了。”康熙扶着成德的肩背，让他慢慢躺下。只是数月不见，感觉微温的躯体清瘦得让康熙心里发堵，这场来势汹汹的寒疾正无情地折磨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么晚了，还劳你看我，怎么也不见人通报，让你看我笑话了。”成德羞赧地笑着脸上浮起两朵病态的潮红，现出平时难得一见的风情。
康熙都看呆了，半响才回话道，“熊大人和我说你病了，没有参加殿试，我心里着急，就在后门打点关系，悄悄进来了。”
明府上下虽然有心瞒着成德考殿试的日期，但是成德心里清明，自然也知道无缘殿试，装着不知道还好，现在康熙提起了，成德内心的郁结幽思也被勾起了。
“今年，殿试主试官是哪位大人，题目又是什么呢？”
康熙听成德的声音中有浓浓的鼻音，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也不想隐瞒。
“今年主试官是杜立德、龚鼎孽、侯文然、熊赐履四位大人。试题是：所谓平天下一节，樊迟问知一章，尽其心者一节。”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樊迟问知。子曰：‘知人。’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三年一试，三年一试啊……”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第一年乡试、第二年会试、第三年殿试。多少年来的潜心苦读，为的就是摘得桂冠，一圆平生志向心愿。现在年华却被无情耽误，怎能见叫人不惋惜，不疼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康熙十二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