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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康熙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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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年
十年光阴匆匆过,在此期间,已发生过多起的文字狱,科举考试也恢复了八股文、经书、策问三场,玄烨亲政,逮捕鳌拜等等震撼朝野江湖的事相继发生,但天下总归是在少年皇帝的带领下,渐渐呈现出安稳富足的态势。
而明珠官运通畅,就在这一年里,从原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并充经筵讲官,同年十一月更任兵部尚书。明珠人前和善,左右逢迎,方便之门常为钱财所开,所以明府的朱门常年不闭,门槛更是被有求之人踏平了。
但是明珠的长子纳兰成德秉性却和父亲大相径庭,善骑射、好诗文,明珠因与国子监祭酒徐元文相熟,所以就让成德到国子监读书。徐元文非常欣赏成德,又把成德所著诗文交给他的兄长,翰林院编修徐乾学。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好词,实在是好词,丰神迥绝,清丽芊绵,确实难得!”徐乾学手里拿着徐元文给他的,成德诗文所汇编而成的小册子,每吟诵一厥词,由不得都要停下来赞叹一番。
徐乾学本道成德不过贵介子弟,诗词能传到他手不过是凭借父荫,谁知道竟然如此惊采绝艳。
“大哥,如何,我也说了,成德这孩子不简单吧。明大人也有意让你做他师傅,你就指点他一二,既不埋没人才,也给明大人面子嘛。”徐元文在旁,到兄长面上面露喜色,就知此事能成。
“这有什么问题,你和这孩子说,什么时候来翰林院找我都成,我欢迎至极呐!”
成德的书房在明府深处,明珠虽然附庸风雅,装点府邸喜欢用文四宝、名师字画,但论书香气息,却最数成德书房。
徐元文走在错落有致的常青竹围绕着的幽静长廊中,微风拂来总带着淡淡的竹叶香,行至书房石阶前,更有两棵明开夜合花树,摇曳的树影使粉墙变得零乱,通过半开的纱窗,可以看到一个清俊的少年在临窗的书案上提笔写字。
徐元文没有径直走进去,而是站在窗口旁静静等待。少年凝神写作,也没有发现窗外的人。当看到少年展眉停笔,徐元文这才推门而进。
“成德,见你如此开怀,可是又有佳作啦?”徐元文笑看着眼前的少年。
成德年十七岁,漆黑的双眸,入鬓的修眉和白玉般的面庞,长身玉立,不同于北方恰如崇山峻岭般的少年英气,反倒让人觉得有种江南温山婉水的俊美。
“先生快请坐。学生哪有什么佳作,不过是拙词几首自娱罢了。”成德恭顺地把刚完成的诗作递给徐元文。
“……‘任将蠡测笑江湖,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成德,看你抱负远大,,才华横溢,科举考试不过是助你腾飞。我兄长翰林院编修徐乾学已然答应指点你功课。科考一向由翰林官所负责,翰林院内无一不是博学硕彦,你多去翰林院走动走动,总有莫大益处。”徐元文和成德交往久了,固然也知道这少年心中不仅有诗词,而且有成就一番事业的决心和抱负。
“这实在太好了,有劳先生费心。”成德展颜一笑,顿时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翰林院的翰林人品学识都位于顶端层次,得到徐乾学的允许后,成德便频繁来往于翰林院,吸收学习更广博的知识。
这天,成德怀着自己的新赋来到翰林院找徐乾学,却被告知徐乾学与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正在议事。成德转念一想,倘若能得到熊大人赐教,亦未尝不是乐事,不如到他值房等等。想着,便向熊赐履所在值房行去。
就快行到值房处,却见到门外有成队侍卫把守,阵仗比熊赐履办公时还要严密。但熊赐履在议事房议事,侍卫守在屋里的又是谁?成德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便有侍卫高声吆喝。
“大胆,还不给我退下,闲杂人等不得走近!”
成德看那侍卫一脸傲慢,分明的仗势欺人,反而不愿折服。
“我是徐乾学徐大人的学生纳兰成德,来找熊大人指点诗文,如何是闲杂人等!”成德反倒一步步走近。
刚说话的侍卫“刷”一声,白亮的刀已经出鞘,呲嘴喊道“找死!”
成德展开拳脚,想着就要硬碰硬了,突然值房的门被打开,一把清亮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放肆!还不退下!”那名侍卫立马脸色发白,一脸惶恐地推下。
紧接着,一个挺拔的少年步出屋子,一身合体的银线暗花的白绸衫,腰上配上精致名贵的翡翠玉如意,除此以外就再无装饰。
成德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想着他的来头估计也是皇亲国戚,因为有如此大阵仗,且翰林院的大学士一般都有指点皇子王公功课,所以在翰林院看见阿哥贝勒并不意外。但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踏足紫禁城,亦不和父亲一同接待贵客,又何以会认识皇族中人。成德知道自己今日是莽撞了,但看少年不表明身份,那自己也不必请安。想到此,成德不卑不亢地一抱拳,表示谢意。
那少年也打量成德,看成德抱拳,也露齿一笑,说道:“难得在这里看到同龄人,你是徐大人学生,我是熊大人学生,两位老师议事去了,剩下两位学生在此碰头,实在有缘。我们进屋里边谈边等熊大人吧。”
成德看少年谈吐大方,英气勃勃,举手投足自有一派威严,让人很是信服,不禁顺从地点点头,随他入屋。
“阁下姓纳兰,莫非是明珠明大人的亲眷?”少年在熊赐履的值房内毫不拘束,如同在自家书房一般,态度亦自然亲切,让成德顿生好感。
“正是家父。在下纳兰成德,未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龙德海。你是徐大人学生,那么可曾科举考试?”
成德在脑中搜寻了个遍,都没有想到有什么贵族姓龙,当下亦不细想,回答到“未曾,但在已准备来年的乡试。”
“哦,相信再过些年,就可以看到你在朝廷大展拳脚了。不知兄台想当名将还是名相呢?”龙德海脸上露初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一代男儿,当然愿意为国效力,驰骋沙场。况且我国北有罗刹国虎视眈眈,蒙古各部人心不一,南有三藩未定,东有台湾未归,正是我辈男儿效力之际。不然,为一方府吏,锄强扶弱,造福百姓亦未尝不可。”成德越说越振奋,最后更是拍案而起。
龙德海看着成德为理想抱负而更显光彩照人的脸,不禁看呆了,一晃神才鼓掌称赞道:“有志气,有才学,一番话已经把当朝的军事形势道出,朝廷正是需要像你这般的人才。”
“哪里,在下孟浪了,能否实现也未可知。”成德回神,发现自己太忘形了,不禁两朵红云飘起,讪讪然地坐下。
突然,远处传来仆人传话,熊大人回来了。
龙德海眼睛一转,忽然就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想起还有要事,请代为向熊大人问安,就此别过。”
成德还未来得及挽留,龙德海就带着侍卫匆匆走了。不多时,熊大人也到了。
成德将龙德海的事转告熊赐履,熊赐履脸色微变,也没有多说,便和成德讨论起诗文来。
一番切磋后,成德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熊赐履才细细思量“龙德海”的事。这个“龙德海”他哪里会不知道,早年他跟随康熙皇上微服出巡时,皇上用的就是这个化名。现在皇上没有表露身份,又抬出这个化名究竟有何用意?
正在此时,宫里来了太监口谕让熊赐履进宫。
熊赐履入御书房,看见康熙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望着窗外未曾留意到他进来。直到熊赐履请安,他才转过身来。
“刚在你那看到了纳兰成德,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听说他来找你指点诗文,不知如何?”
“回皇上,纳兰成德的诗词清丽脱俗,自然超逸,只是有时未免过于哀怨。”
“哦,这样?可有词文?”康熙不想刚刚那个梦想驰骋沙场的人竟然也有一手好诗词,能得到大学士熊赐履的赏识。
“微臣有,刚纳兰成德留下了他的新作。”熊赐履将成德今日带来的新赋小册递上。
康熙接过随手一翻,看到满目隽秀的小楷,不禁又微微一笑。
“那么,你觉得他人如何?”
“……微臣虽与他接触不到,但感觉成德的人真诚至孝,待人和善,志气凌云,而且文武双全,只是心思似乎过于细腻,容易郁结。”熊赐履不知康熙卖什么关子,斟酌着道。
“哦,不错的评价,那么朕更想和他交往了……这样吧,往后我就和他相约在你说说话,你可别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康熙想了想,还是熊赐履那见面最方便合适。
“这……微臣遵旨。”熊赐履不禁心里嘀咕,这皇上有时还需要个同年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