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万仞之上》楮绪风

16、第 16 章

　　临近高考，高三紧张学习氛围下，听说某位不知名的家长为了缓解考生焦虑，建议学校办一场球赛发泄学生的浮躁情绪，校领导协商几天，立刻拍板答应下来。

　　陆晨安听得直骂人，她虽然爱玩，但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这个时候还要办什么球赛，简直是扼杀宝贵的复习时光。

　　她两手耷拉趴在桌上抱怨，沈嘉鱼对此没多大异议，也没什么兴趣，球赛自愿参加，不过走个过场，到那看比赛也能摸鱼看会儿书。

　　语文老师架着黑框眼睛，是个古板严厉的女人，一节课能屈指推不下百次镜框。

　　沈嘉鱼在下面津津有味地看着《空间简史》。

　　“沈嘉鱼，你来回答一下，这篇文言文中的加点词是什么意思？”

　　沈嘉鱼刚翻过一页书，桌上摆着空白的卷子，她愣了下，侧过眼寻求陆晨安，陆晨安坐直身，脸一本正经地朝前，嘴巴一张一合提醒。

　　声音太小，沈嘉鱼一开始也没看卷子，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看向卷子加点的词，凭直觉试探地开口，“噬荤茹素是喜欢吃肉的人也喜欢吃素蘑菇。”

　　教室内一片哗然笑声，语文老师面色铁青，陆晨安再也忍不住了，笑得最欢，给她竖起大拇指，“鱼鱼，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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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饭，蓝白色校服的高一们最先奔向食堂，陆晨安挎着沈嘉鱼的胳膊在后面慢慢走，穿越奔跑的人流，日光恰时正好，日子慢悠悠地灌入烟火，高中时的我们时而希望高考不要来，做一个永远奔跑在路上的学子，时而又希望高考快点来，早点到大学，步入成人世界。

　　沈嘉鱼一直都属于前一种，高考后的命运未知，江晨态度强硬，必会带她离开宛城，离开镇上的朋友，也离开他。

　　篮球赛那天很快到来，陆晨安打脸不过一秒钟，从最初的闷闷不乐到最后在观众席吼破了嗓子喊加油，顺便拉着沈嘉鱼，“鱼鱼，你快看那个灌篮的帅不帅，哪个班的啊，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沈嘉鱼轻微脸盲，只在球场上模糊看清一堆红白球衣，所谓的俊脸看上去都一个样。

　　没超过五分钟，陆晨安又去拉她，“鱼鱼，你快看那个是不是理（7）班的。”

　　沈嘉鱼头也没抬，敷衍道：“嗯，挺帅。”

　　陆晨安觉得这姑娘性子太闷，整日对着枯燥的书和题，没什么太感兴趣的事，不由得惋惜长叹，大好时光都蹉跎了。

　　下一场，过了十分钟，“鱼鱼，鱼鱼……”

　　沈嘉鱼翻过一页书，“嗯？”

　　“你看那个运球的是不是南朝？”

　　“嗯。”反应一会儿，沈嘉鱼顿了下，“嗯？”

　　她手捏住一页，半晌抬起眼。

　　日光下澈，观众席欢声热烈，球场上的少年挥洒汗水，红白球衣迎风奔腾，张扬肆意。他脸上扬着势在必得地笑，躲闪，横抄，传球，如行云流水，利落地飞跃灌篮，一气呵成。

　　一场结束，球员下场，脖子上挂着毛巾，小姑娘们结成团来送水。

　　沈嘉鱼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有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含羞带怯地拿出矿泉水给他，陆晨安也看见了，说他有女人缘，生得一张厌弃俗世的脸，不论穿得多邋遢，抵不住有姑娘排队往跟前凑。

　　下午球赛结束，高考生们依旧沉浸在午前的热烈之中。

　　沈嘉鱼在草稿纸上做题，一道题算了五六遍得出四个不同的数值。

　　答案翻开，让她看到了第五个数，顿时没了往常那股干劲儿，不想再做下去。

　　课间去打水，水流断断续续，接了好半天半杯都没满，这天沈嘉鱼有些浮躁，没再继续等，拿着杯子要回教室。

　　“东边有水。”

　　南朝球衣换成了T恤运动裤，脸上挂着笑，离她不远不近。

　　沈嘉鱼扫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脸色冷的像不认识。

　　南朝笑收了，眉头皱得老大跟在她后面，“怎么了？”

　　沈嘉鱼目不斜视，“快上课了。”

　　近了教室，话题就此终止。

　　南朝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咬咬牙根，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回到座位，陆晨安背完单词才发现同桌的面色很不好，又看看她拿回的水杯，空的。

　　“怎么没接水？”

　　沈嘉鱼颓丧地趴到床上，摇头，“没水了。”

　　“东边应该有水，我发短信让刀子给你接。”陆晨安从书包里小心地翻出手机，一只手把她按住，沈嘉咬了下唇，“也不是很渴。”

　　陆晨安，“？——哦。”

　　过了一会儿，她灵敏的嗅觉再次看向自己的小同桌，“鱼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嘉鱼怔了下，默默转过头，“没有啊。”

　　陆晨安直觉不对，眼眯成细长的一条线，头放低探向她的眼，“你是不是……”

　　风吹得窗帘飘动，燥热炙烤的人心浮气躁，沈嘉鱼抱杯的手握紧，心口扑通扑通得乱跳。

　　“是不是……”

　　“铃铃铃……”

　　一句话没说完就到了上课的时间，数学老师争分夺秒，高跟鞋恨不得踩得飞起来，一声，“上课”让陆晨安硬生生止住话头。

　　粉笔摩擦黑板刷刷响，沈嘉鱼闷头做题，眼前出现一张草稿纸，“鱼鱼，徐衡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沈嘉鱼松口气，笔尖留下两个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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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子，怎么今天想起打球了？耍威风啊，小姑娘都逮着你看。”徐衡撇撇嘴，朝南朝胸口就是一拳。

　　南朝咧嘴一笑，回踹过去，“没我你们能赢？”

　　“我擦！”徐衡嬉笑勾住他的脖子，“走，单独约。”

　　两人往出走，徐衡活跃，上窜下跳像个猴子，正说热闹着，眼睛忽然一亮，“沈嘉鱼！”

　　南朝脸上笑意顿住，眼睛眯着朝那儿看。

　　沈嘉鱼听见有人叫她，狐疑地回过头，先看到徐衡那张比太阳还灿烂的笑脸，然后又看见了站在他后面的南朝。

　　“走吧，一起。”徐衡热络，见到心上姑娘，早不知把兄弟忘去了哪。

　　沈嘉鱼回笑拒绝，“我等晨安，你……”她看了眼南朝，很快收回视线，“你们先走吧。”

　　“我没啥事，陪你等会儿。”徐衡坚持，朝南朝招招手，“刀子，你急你先走吧。”

　　南朝在并肩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回，“我不急。”

　　三个人在楼下一起等去厕所的陆晨安。

　　沈嘉鱼站在两个人中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徐衡自来熟，更何况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更擅于表现，“鱼鱼，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南朝身子斜倚墙，低着头，右手的打火机吧嗒轻响，火苗亮了又灭，神色几分漫不经心。

　　“可以。”沈嘉鱼弯起眉眼点头。

　　徐衡脸上笑得更大，真希望陆晨安待在厕所里永远别出来才好。

　　“听说你是学霸，我有不会的题可不可以经常去找你问问。”

　　沈嘉鱼看见他脸上的笑，想起陆晨安的话，徐衡喜欢自己，她悄悄瞄了眼靠墙站的人，唇抿了下，温声说：“大家都是同学，当然可以来找我问题，你也可以带着陈梨生来，高考后我就会离开宛城，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多多联系。”

　　话落，徐衡脸上的笑明显僵硬了，放学后的校园几乎空旷下来，燥热的空气里，不知何时没了打火机清脆的声音。

　　“你们怎么都在这？”陆晨安从楼上跑下来，直觉气氛不似寻常，在两个男人身上转了来回，拉过沈嘉鱼，跟她咬耳朵，“徐衡当着南朝的面跟你表白了？”

　　沈嘉鱼摇摇头。

　　姑娘们在前面走，她刻意放低下嗓音，“他大约听懂我是在拒绝了。”

　　陆晨安叹了口气，暗自向后张望徐衡，让这傻小子早点死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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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在巷口作别，陆晨安和徐衡各自回家，几人都没骑车，南朝撑着腿靠墙抽烟，两人视线对上一瞬，沈嘉鱼先移开，两手抓着书包带子往回走，自始至终没跟他说一句话。

　　南朝眯起眼看着姑娘逐渐远去的背影，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掐灭烟，大着步子跟上去。

　　余晖洒出金灿的光，照在她的发尾，每一步既坚定又认真。

　　他从后拉住她的手，干燥的掌心牢牢包裹住她的柔荑，沈嘉鱼愣了下，被他带着去了巷子最里。

　　后背是一堵墙，唯有一条狭窄的出口，被他堵住了。

　　“南朝……”沈嘉鱼眼睫轻颤，缓缓启唇。

　　“不错，还认识我。”他进一步，胸膛紧贴她，手撑在她脑后。

　　沈嘉鱼眼眸垂低，小声问，“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南朝想看清她的眼，指腹搓了搓，顺着心意扳过她的下巴，“我惹着你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面前的姑娘一下子红了眼。

　　沈嘉鱼瘪着嘴，尽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没有。”

　　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到他的手心，烫得他心尖儿疼，姑娘说完偏过头，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滚。

　　南朝眉峰皱得老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磨磨后牙槽，胸膛吐出口气，自己都没意识到柔软下声，指腹擦她的脸哄，“好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对，你生气打我两下。”

　　刚抽完烟，手上有烟草味，沈嘉鱼皱着鼻子躲他的手，南朝看出她的嫌弃几欲笑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腕往自己脸上拍，“不解气就多打几下，这张脸只给你打。”

　　他理直气壮的无赖，沈嘉鱼噗嗤笑出声，忍不住白了下眼，半是柔软的娇嗔，“你讲不讲道理。”

　　南朝将掌中的软握紧，看着她笑，“大小姐，我都这么诚心道歉了，您别生气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