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小草本心

5、添乱

　　齐怀瑾下午又拿出萧来练，一边说：
　　“琴是给你买的，我还请了夫子，以后专门教你。等你学会了，咱俩还能合奏呢。”

　　楚楚这才敢上前，轻轻抚琴。
　　琴声清脆，余音绕梁，真是把好琴啊。她心头一热，感激道：
　　“谢谢公子，奴婢特别喜欢，感激不尽。”
　　齐怀瑾看她笑得就像春日盛开的花朵一样，他心里也是暖洋洋的，满眼宠溺。

　　萧琴合奏的仙乐没有从齐怀瑾的书房传出。
　　倒是时常听到小曲和口哨的合奏。

　　楚楚喜欢哼江南小调。平日干活的时候，都要哼上两句。
　　她要把自己彻头彻尾地打造成一个江南姑娘。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哼着小曲的时候，齐怀瑾虽坐在一旁看书，但会不经意间吹着口哨和楚楚附和，倒也相映成趣。

　　冬去春来，转眼楚楚跟着齐怀瑾已是有一年了。
　　自从楚楚来了后，齐怀瑾可能自己都不觉得，他与同窗的应酬少了很多。
　　他以前喜欢呼朋唤友，现在却大部分时间是和楚楚一起在书房温书。

　　这一切杨氏都看在眼里。
　　她真心喜欢楚楚。
　　如果儿子喜欢这丫头，以后收了做妾氏也未尝不可。杨氏甚至已经有点把楚楚当儿媳看了，只等着儿子成婚后，就可收房。

　　南方的夏天又潮又热，闷得人喘不过气起来。

　　楚楚在南方这么些年了，强迫自己习惯南方的饮食。
　　粽子吃咸的，豆浆喝咸的，月饼吃肉馅的，偏偏排骨这些大荤倒是要放糖，还放很多。虽慢慢习惯了，但谈不上喜欢。
　　楚楚唯一喜欢南方的，就是夏天的桂花糖藕和桂花酒酿。放凉了吃，一口下去，只觉得夏天再热都能熬得过去。

　　楚楚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两天贪凉，凉酒酿吃得多了。总觉得下腹隐隐作痛。
　　晚上清洗里衣时，竟发现还有一些黑褐色的印记。
　　楚楚记得自己以前从未有过。怕是这两日凉的吃多了，吃坏了肚子，便忌口不吃。但是这褐色的印记却不断，一直有，成了楚楚心里的一个疙瘩，莫非自己害了什么病。

　　之后的一天早晨，楚楚起床后就急急忙忙伺候齐怀瑾洗漱，用早膳。
　　齐怀瑾一边用早膳一边背书，楚楚就站在旁边帮他夹菜。她只觉得小腹更加抽痛，一阵阵暖流感觉像是涌出来一样。
　　齐怀瑾看楚楚脸色苍白的样子，就让她坐下，还一边给她盛了碗热汤。但他今天该背的书还没背完，就没多管楚楚，自顾自一直在背书。

　　一直到他吃完饭，楚楚起身收拾碗筷。
　　齐怀瑾还叮嘱楚楚两句，身体不舒服就别干活了，上午歇歇。
　　楚楚勉强应下，捧着碗筷转身就往外走。
　　齐怀瑾一边将书装进书箱，一边提起书箱就要跟着楚楚出门。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看见楚楚的衣裙后摆上殷红一片，十分醒目。
　　齐怀瑾脱口而出，说：
　　“楚楚，你等等！”
　　楚楚不明所以，回头看着齐怀瑾，满脸疑惑。她此时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齐怀瑾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突然满脸羞红。
　　楚楚看他叫住自己又不说话，她肚子疼得厉害，不想理会他，转身就要出门。
　　齐怀瑾连忙放下书箱，跑过去接过楚楚手上的碗筷，涨红着脸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你看看你衣裙后摆。”

　　楚楚依言扭头向下看。看到那鲜红一片，她给吓着了。
　　第一反应是自己莫不是真的染了病？
　　可是爹娘大仇未报，弟弟生死未卜，她怎能就这么害了病呢？一着急竟然哭了出来。嘴里念念叨叨说：
　　“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啊！”

　　齐怀瑾本以为楚楚是不小心，看到后应该会自己处理。但听她失声大哭，才明白她是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傻丫鬟。
　　叹气归叹气，他立刻给楚楚倒了杯热水，房里没有红糖，他往水里放了些白糖，搅搅匀，让楚楚喝。
　　齐怀瑾心想，怎么办，自己肯定不能教人家姑娘家这种事。请谁教？嬷嬷吗，人家会不会看楚楚笑话。想了半天，齐怀瑾问：
　　“你平日和谁关系最好？得年纪比你大的。”

　　楚楚还在流眼泪，边哭边说：
　　“以前在齐盛酒楼一起干活的梁嫂。”
　　齐怀瑾看她哭得跟个花猫一样，真是啼笑皆非，说：
　　“你放心，你这不是病，是正常的。但我和你说不清楚，一会我喊了梁嫂来和你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去你房里拿衣服来，你先换上回房去，我让梁嫂一会去你房里找你。”

　　安抚好了楚楚，齐怀瑾就赶忙朝楚楚的房里跑去。
　　只是楚楚和其他丫鬟们住在一起，大家睡大通铺。一个院子三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睡五六个人。
　　因为齐怀瑾早上要去学堂，起得早。此时，许多丫鬟们正在洗洗涮涮，还没有出门。

　　齐怀瑾一个少爷，贸贸然跑进丫鬟的寝居，不被人看了笑话才怪呢。
　　他无奈，只得躲在对面的空院子里，透过门缝打探丫鬟们的情况。一直等到丫鬟走得差不多了，好久都不见有人出来。
　　他才大着胆子推门进去，迅速溜进楚楚的房间，按照她的描述找到了楚楚的衣物。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一大捧就冲出了院子。
　　万幸，并没有人看见。

　　齐怀瑾一路躲躲藏藏。
　　心里也是无奈，自己长这么大，从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

　　到了房间，楚楚可怜巴巴地坐在凳子上，也不敢动。
　　齐怀瑾把衣服给了楚楚，让她自己换好，穿厚实点，多穿几身。
　　自己提着书箱就跑去齐盛酒楼找梁嫂了，禀明来意，请她立刻去见楚楚。具体情况他也不好多说，只说请她一定要去。然后自己背着书箱就往学堂里冲。
　　这是齐怀瑾十多年来念书生涯中，唯一一次迟到。

　　梁怡沁只知道齐怀瑾是楚楚的主子，也觉得楚楚命真好，她还叮嘱楚楚要好好把握机会。
　　但听齐怀瑾刚刚的口气，怎么感觉楚楚像是快不行了一样。梁怡沁心里慌乱，完了，别是被内院那些丫鬟给欺负了。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该拦着，不让楚楚进齐府的。

　　她衣裳都来不及换，拿了腰牌就冲到齐府去找楚楚。
　　直到进屋，看到楚楚正趴在床上，身上至少穿了有三身衣服。一问，才知道什么情况。

　　梁怡沁如释重负，不禁又哈哈大笑。
　　回想起来刚刚齐公子又紧张又羞涩的样子，梁怡沁更是捧腹大笑，笑得腰也直不起来。

　　楚楚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梁怡沁在笑什么。
　　梁怡沁笑得眼泪也出来了，她伸手擦擦，说：
　　“楚楚啊，齐公子对你上心了啊。”
　　她这才和楚楚解释，她怎会害这“病”，这“病”是什么。

　　楚楚听完只觉得羞愧难当，再想想刚刚齐公子的样子，更加觉得自己没脸见他了。
　　楚楚照梁怡沁教的，处理干净了。大概是心理包袱放下了，小腹也不觉得疼了。
　　她一想起来齐怀瑾，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着他为了自己，忙前忙后还迟到了。而且今天应该是夫子查验背书的日子。
　　楚楚心中不安，就提了食盒往学堂赶去，想接齐公子下学，也是感谢他刚刚那么照顾自己。

　　楚楚来到学堂，等在了教室门外。透过窗户，就看见齐怀瑾和其他两个同窗站在夫子面前背书。
　　其他两人背完了，回座位坐下。
　　齐怀瑾却背得磕磕绊绊，最后竟然背不下去了。楚楚手里都替他捏把汗，怪自己出这么个幺蛾子，不然公子早上应该能背出来的。

　　这时，不知道夫子对齐怀瑾说了些什么，就见齐怀瑾伸出双手。
　　夫子高高举起戒尺，就朝他手掌心打了下去。一连打了十几下，楚楚隔了那么远，都看到掌心都变红了。
　　掌心变红了，想到那么多同窗看着他受罚，齐怀瑾脸更红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夫子罚。得了，今天全撞一起了。

　　齐怀瑾锤头丧气走回位子，只觉得窗外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一抬头，就看到楚楚的小脑袋凑在窗户上。她那么矮的个子，大概是要踮起脚尖了。
　　齐怀瑾想着刚刚被罚的样子，楚楚肯定看到了。他心里更加气闷。这丫头，真是自己的冤孽。

　　但等他下了学，出了教室。看到楚楚等他等得满头是汗，想着她今天身子不舒服。齐怀瑾还是心软了，问：
　　“你怎么跑来了，不好好呆着休息。”
　　楚楚小心打开食盒，让齐怀瑾捡了点心吃，一边说：
　　“都怪奴婢不好，耽误了少爷念书，还被夫子罚了。疼不疼啊少爷，回去给您擦点药酒。”
　　楚楚说着就要翻开齐怀瑾的手掌看，齐怀瑾把手缩了回去。他嘟嘟囔囔地说：
　　“大庭广众，男女授受不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嫌我不够丢人，赶紧回去了。”

　　说着，他一手提着书箱，一手替楚楚拿着食盒，就朝齐府走去。沿途他放慢了一半的速度，只为了这个丫头能跟上自己。
　　书箱重，食盒更重，自己能吃多少这丫头心里没数吗，装了那么多点心。
　　齐怀瑾手心被食盒磨得疼，再叹一口气，诶，这丫头莫不是来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