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小草本心

15、第 15 章

　　楚楚大喜，拿出从侯坚处骗来的银子，给了秦志，让他带母亲去京城安顿。
　　作为互换，楚楚请秦志到京城的旺景酒楼帮工，还指定得是钟前街角的那一家。顺便帮她留意酒楼里是否有异样。

　　“留意什么？”
　　秦志追问。
　　楚楚不能直说，只说自己对那酒楼存疑。秦志只要诸多留意，有任何怪异之处记下来即可。

　　不知为何，楚楚跟秦志越说心里越没底。
　　怎么觉得他离自己印象中，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再三向秦志承诺，只要林修远回来，立刻就举荐他。
　　一面自己叹气，也不知道能骗他多久。

　　但楚楚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京中她疑虑最大的地方就是家门口无故搬迁的岚凝轩，和据说在旧址拔地而起的旺景酒楼。
　　岚凝轩搬迁与旺景酒楼修建，都发生在父母遇难的同一年。
　　冥冥中，楚楚总觉得其中有关联在。
　　但她又不敢贸然只身前往，想来想去，秦志替她打探情报，这是最可行且安全的方法。

　　秦志确实重诺且高效，没几日就辞了工，携母进京。
　　他很快在楚楚所说的旺景酒家找到了活干，去信给楚楚汇报。
　　漂亮！不愧是自己看得上的人。

　　侯坚的动作也不慢，
　　不日就告诉楚楚，林府里他托的人来信，缺个采买的丫鬟，楚楚可以顶了此缺。
　　楚楚心理激动得砰砰直跳，收拾了包袱，主要是银两，一日都不曾耽搁，进京。

　　阔别六年后，楚楚再次回到了京城。
　　当日与父母弟弟驱车离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今已物是人非。
　　京城是自己的故乡，却也是爹娘被害的缘起，楚楚心中五味杂陈。

　　林府给楚楚的印象，朴实无华。
　　从庭院摆设到吃穿用度，都和齐家相去甚远。
　　但规矩比齐家多多了。用管事的话说，就是林府是将门府邸，连门匾都是圣上墨宝，代表着无上荣光。仆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世家颜面。
　　楚楚白眼翻上天。

　　林府的活，她没有太上心，应付足矣。
　　安排给她的差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出府。
　　楚楚找准机会，偷偷去秦志落脚的地方，向他打探情况。

　　眼下秦志在旺景酒楼帮工也不足一月。
　　不知他是否有收获，也不知道自己顺着酒楼查的方向对不对。
　　楚楚一路忐忑不安。
　　秦志见了楚楚，神情十分严肃。他开门见山，问：
　　“你是何侍郎的女儿？”

　　他心中戒备，因此紧紧盯着楚楚，不放过她每一个表情。
　　但不需要他盯得这么紧，
　　楚楚听后，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冷。
　　她不自觉得浑身颤抖。
　　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湿润眼眶，大滴大滴往地上掉。
　　反正控制不住了，她索性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秦志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他见惯了楚楚伶牙俐齿、耍小聪明的样子，突然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他心中竟有一丝愧疚，觉得是因自己而起。
　　他只是有此猜测，就此一问，没想到会是如此。

　　楚楚哭了好一阵，平静下来。
　　她抬起头，满脸泪花，眼睛哭得都肿了，也不隐瞒，直接问：
　　“你怎么知道的？”

　　秦志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样子，现在耷拉着头，语气中多有几分讨好，讷讷说：
　　“我确实发现酒楼中有异样。
　　每日二楼沿街靠窗的包间都不对外开放，也不许闲杂人等进出。我特地留意了，发现里面有人值守观察外面的情况。
　　而窗户正对面只有荒废的何侍郎府邸。
　　我稍一打听，便知何侍郎一家四口当年已遇害。
　　我也是估摸你年龄差不多，随便猜的。”
　　秦志说完，小心打量了楚楚一眼，补充说了一句：
　　“我没有恶意，也未曾告诉任何人。”

　　楚楚直接问：
　　“那你准备如何？
　　告诉那些人我没有死？”

　　秦志连忙否认说：
　　“怎会！”
　　他看楚楚盯着他，于是避开她逼问的眼神，说：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这你放心。”
　　他看楚楚还是不信的样子，轻声却严肃地说：
　　“我也经历过丧亲之痛，理解你的处境。你若有吩咐，我愿意效犬马之劳。”

　　楚楚没有再说话。
　　秦志的消息令她吃惊。父亲之死一定与旺景酒楼有关，而且他们定是知道何家尚有活口，不然也不会如此监视。
　　旺景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总店位于最繁华热闹的泓晖街。这是楚楚对旺景酒楼仅有的了解，其他一无所知。

　　今日之事给楚楚敲了警钟。
　　父亲得罪的人，远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而不谙京事如秦志，居然也能猜出自己的身份。
　　楚楚想着后怕不已，往后的路必定更加艰险，一定要谨守小心。
　　切记，切记。

　　之后的几天里，楚楚心里装着旺景酒楼，脚下就不自觉地往泓晖街跑。
　　旺景酒楼总店富丽堂皇，称霸整条泓晖街。
　　楚楚混在往来的人群中，匆匆路过，毫不起眼。
　　她心中焦急如焚，却没有头绪。
　　该怎么撬开旺景酒楼的门？

　　几日下来，也并非一无所获。
　　与旺景酒楼一街之隔的店家，挂牌转让。
　　楚楚顿时茅塞顿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自己若以此店为据点监视旺景酒楼，就不怕狐狸露不出尾巴来。一日不成，就十日；十日不成，就百日。
　　外加地处泓晖街，人流如织，自己即便往来频繁也应当不易察觉。再说了，监视何家的主力都在钟前街，他们应该想不到自己会主动跑到他们总店的眼皮底下去。

　　楚楚打定主意后，便直接进店与卖家谈。
　　店铺老板是一对夫妇，据说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了，有意盘了店寻他处重新经营。
　　楚楚问：“为何经营不下去了？”
　　那老板如实回答说：
　　“主要是我们开餐饮生意，您瞧对面酒楼那架势。我这种小门小店的，实在被挤得没有活路啊。”
　　那老板娘本有意阻止他说下去，但伸出去拉他衣袖的手，终究开始缩了回来。

　　愿意把此店的劣势告诉买家，楚楚也看得出老板夫妇都是老实人。
　　于是，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直接问老板定金数额。之后立刻回府取了银票，当天就付了定金。约定待老板准备好房契，两天后便立刻缴足余下金额。

　　两日后，如约携款来到店中。
　　她生怕夜长梦多，一大早就匆匆赶来，果然见店内还坐着一名少爷，而老板与老板娘二人面面相觑，神情尴尬。

　　楚楚细细打量那少爷。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衣着穿戴考究，身量虽然不高，但皮肤白皙发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少爷。

　　那少爷见楚楚进门，轻轻一笑，敲着扇子问老板说：
　　“就是她？”
　　老板面露愧色，点点头。
　　楚楚心想，早春寒意重，还摇扇子，装什么装。

　　少爷一边把弄着扇子，一边对楚楚说：
　　“听说你要买这铺子？
　　你卖我，我还你双倍的银子。”

　　楚楚干脆地摇头，说：
　　“不卖。”

　　那少爷听了一愣，这才抬眼看了楚楚一眼。
　　微微哂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耐着性子，和楚楚说：
　　“三倍。”

　　楚楚直接把话掐死了，说：
　　“这铺子我买定了，你给多少都不卖。”
　　她径直走都账台前，拿出剩下的银票，与老板夫妇说：
　　“老板，银票我带来了，您数数。”

　　老板面露难色，银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说：
　　“姑娘，您有所不知。这位是鼎川酒楼的少爷，这，这。”
　　他难以开口的话，那少爷自己接了过去，说：
　　“你可以打听下，鼎川在钟前街不敢说称王称霸，数一数二是一定的。你就算给，老板也是不敢收的。
　　我劝你也识相一些，拿钱走人。眼下敬酒你不吃，罚酒就怕你吃不下。在下郑皓，我看中的店还从没失手过。”

　　他边说，边在手里敲着扇子，颇有威胁的意味。
　　楚楚似是被吓楞了，半晌都没有反应。
　　就在郑皓面露得意，觉得已然将她吓住的时候。楚楚突然开始抽泣，随即拿袖掩面擦泪，之后痛哭不止。

　　老板娘赶紧跑上前，给她帕子擦泪，一边出言安慰道：
　　“姑娘别哭啊，怎么还哭上了。”
　　老板和郑皓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楚楚啜泣着说：
　　“这位少爷好意，我心里明白。我若是只有我自己，定是愿意的。只是，只是我还得替我孩儿着想。”
　　说着楚楚轻轻抚着小腹，低头垂泪。

　　老板和郑皓顺着她的说法目光转向她的腰际，忽意识到不妥，赶紧撇开头。
　　老板娘看向楚楚腹部，春衣剪裁贴身，竟真的似是微微隆起一般。吃惊之余，看楚楚哭得伤心，有些同情她。

　　楚楚继续哭着说：
　　“我命苦。我和相公本是在乡下务农，后来京做餐食生意。他聪明有点子，生意做大了，我们日子也好过了。谁知，谁知他竟攀上了一富贵人家的小姐，转头就把我休了，迎娶新妇。
　　我一个妇道人家，眼下怀着孩子，没有落脚的地方。就想着能盘这么个店，我也略懂经营的门道，以后能有口饭吃，也能传给孩子。这少爷是善心给那么些银子，我确实可以再找店铺。但我一个人大着个肚子，一来怕一时半会找不着合适的，二来怕遇上歹人被人骗了。还请少爷通融体量，您路子广，外面那么多店，您就把这间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