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世长歌》月青白

23、第23章 请记得我是妖

　　今天的太阳暖得紧，本以为我起的够早，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在这儿了。
　　浮华起得早不奇怪，他一向如此。
　　揽雀起得早，想必是不想和薄儿去说分别。
　　练樱起得早，估计是怕错过最后一面吧。
　　“本以为我够早的，没想到，倒是最后一个。”
　　“长歌姑娘，吃过早饭再走吧。”
　　我看向浮华和揽雀，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想来练樱是已经被他们拒绝了。
　　也是，都是要走的，又何必再去牵扯呢。
　　“不了，我们备的干粮够多了，这就赶路了。”
　　练樱看留不住我们，也终于放弃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
　　“驾。”
　　回头看，是揽雀已经出了门了，我知道她一向是这个性子，既然留不住，就早点放手。
　　“留步。”
　　浮华象征性地施了个礼也翻身上马，毫无留恋地离开，我也只是笑笑，毕竟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歌儿，喝口水？”
　　赶了半日的路，已经远到看不见来处，浮华递过他手中的水，我顺势接过来，喝过之后递给了揽雀，一路上，她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
　　“揽雀，我不想你走我的路。”
　　她看着我，理解的样子。我的路，就因为几个人类，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许源头并不在于我认识的那几个人类，可是，因为他们我才如此难过。
　　“我知道，姐姐。”
　　“委屈你了。”
　　“没有，揽雀知道。”
　　我对她笑了一下，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鼓励。
　　“前面正好有个草亭，咱们停下歇歇吧，也让这些马缓一缓体力。”
　　“好。”
　　老样子，我和揽雀歇着，浮华去给我们找一些野果子吃，虽然带了干粮，我们也不必吃多少，不过吃一些新鲜的水果解解渴也好。
　　“老三，你累不？”
　　“累，幸好停了下来，不然即使这天气不热，老这么跑也受不了啊。”
　　“是啊，这几个人也是的，赶这么久的路都不知道累的。”
　　“老六，你感觉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儿。不过也幸亏是被他们带了出来啊。”
　　“怎么说？”
　　“老八，你是不知道啊。老六，还记得我前几日是怎么伤的吗？”
　　“那群劫匪？”
　　“是啊，这几日他们一直在镖局附近，老管家带我出去的时候，被我发现过几次，看来是贼心不死啊。”
　　“啊，那她们······”
　　一开始听这几匹马闲聊，我倒也没上心，直到它们说起了劫匪，那肯定是我解决的那伙人了。
　　“你说什么？”
　　我激动地起身，走到黑马老三跟前。
　　“你见到了谁？”
　　揽雀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怎么了，姐姐？”
　　我没有理揽雀，直直地盯着那匹马。
　　“说。”
　　“你，你怎么？”
　　这是几匹寻常的马，自然感应不到我的身份，见我能与它们对话，更是说不出话来。
　　“再不说，我杀了你。”
　　说着我就举起右手，指尖若隐若现的光表示着我的愤怒，这下它们该没有功夫去惊奇了吧。
　　“说，说。老三，快啊。”
　　“前几日在天秋山，有一伙劫匪。”
　　“这我知道，说在镖局这几日你见到了什么。”
　　“这几日，我见过那日的几个逃跑的人，在镖局外面乱逛，有时一整日都是在的。”
　　我缓缓放下右手。如此说来，那伙儿贼人定然是还有同党，或者是有人指使，他们是想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姐姐，怎么了？”
　　揽雀感觉到我神色的不对劲，她知道我一定是从这几匹马中得到了什么消息，心里记挂着薄儿，自然十分着急。
　　“揽雀，回镖局。”
　　说着我纵身上马，径直朝着来路赶去。虽然我没时间和揽雀解释，但她也立马跟了上来。不一会儿，就见浮华现回他苍鹰的原形，在天空中跟了上来。
　　希望我们来得及，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我拼尽了全力在赶着马，不管它们心里的抗议，我只知道，如果来不及，我会后悔的。
　　镖局就在眼前，我却真真实实地闻到了血腥味儿，没有天宫上的重，却足以刺激我的神经。
　　刀剑声还在继续，他们还在杀害着院子里的人。
　　我呆住了，是害怕吗？害怕见到我脑海中的一幕。
　　揽雀早已飞身而入，之后，院子里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
　　“浮华，我是不是很懦弱？”
　　浮华还是苍鹰的姿态，应该是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我就是很懦弱，明知道她们处于危险，明知道我可以救她们，却害怕，却站在门外，什么都不敢做。
　　“薄儿。”
　　院子里的一声喊，拉回了我的理智。
　　是练樱，我忘记了刚刚的踌躇，快速冲到院子里。
　　和脑子中的画面别无二差，昨日对着我们笑的仆役丫鬟，今日送我们出门的管家，都浑身是血的倒在院子里，还有一些陌生的尸体，那些凶手。
　　院中的女人还在嚎啕大哭，我不敢朝她那边看去，却又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慢慢移动我的视线。
　　“长歌姑姑，你真好看。”
　　“长歌姑姑，我给你捶捶腿，放松一下。”
　　“长歌姑姑······”
　　“薄儿。”
　　小小的身子，血都快要染透了一般，手上还扯着一个没有编完的花环。
　　“长歌姑姑，上次送你的花环是我第一次编的，不是最好看的！”
　　“没关系，长歌姑姑很喜欢。”
　　“不可以，长歌姑姑这么美，一定要有最美的花环。这样，等薄儿学得熟了，薄儿再给长歌姑姑编个最漂亮的。”
　　“嗯，那长歌姑姑等着薄儿。”
　　“薄儿。”
　　“薄儿。”
　　狼狈不堪的练樱，跪坐在地上抱着小小的身子痛苦的哭着。
　　揽雀也是悲伤的跪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薄儿，叫我长歌姑姑。
　　薄儿，是喜欢我的。
　　我，其实也是喜欢薄儿的。
　　人类和我们是一样的，感情也是一样的。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人类，从来都是恨我自己得不到真的，却从来都不敢相信真的。
　　可是，我喜欢的全都失去了。虚伪的人一样会迷惑人，真实的人一样会把你当成朋友，善良的人一样为善，可恶的人一样残忍。
　　而这些人，他们可以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会放过，他们才是那些该死的，不是吗？不在于他们是不是人类，而是他们做了该死的事。
　　“歌儿，这里交给我打理吧，你们陪她回去歇着。”
　　是浮华，此时已经幻成人形，用法术至练樱晕了过去。
　　“不，我要亲自葬了薄儿。”
　　揽雀是最放不下薄儿的，她一开始觉得薄儿像我，后来也是真正的喜欢这个孩子。
　　“浮华，你收拾这里，揽雀照顾薄儿，练樱姑娘交给我吧。”
　　“给。”
　　浮华向我递过来一个东西。
　　“什么？”
　　“凶手身上找到的，每个人都有，想必是他们头目的东西。”
　　“普兰庄？”
　　练樱和我说过，薄儿的父亲走过一趟镖，护的是普兰庄的小少爷入云山学艺，一去数月有余，不见有消息，本以为是路上耽搁了，谁知之后竟被人发现护镖一行人全部横尸野外，小少爷也不知去向，普兰庄的人没有追究，但是从此镖局就没再安生过。
　　想来不是普兰庄的人为小少爷报仇，就是这趟镖本身就有问题，肮脏的人类想要杀掉所有人。
　　总之，是普兰庄。
　　“浮华，你留这儿保护练樱她们。”
　　“你去哪儿？”
　　“讨债。”
　　“好，我等你。但若午时未归，我可就不管她们了。”
　　“不用那么久。”
　　薄儿，长歌姑姑给你报仇。

　　这是普兰庄，这是那些凶手，是他们杀了薄儿一家，是他们杀了薄儿。
　　我一步步向前迈着，内心却是平稳的，父君为了我生不如死，浮华为了我一趟趟走过鬼门关，我一直保护不了我爱的或者是爱我的，其实我是恨自己的软弱的，而如今，我再也不会为杀人感到力不从心了。
　　“长歌。”
　　他叫住了我，用他的力量阻碍着我。
　　我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真是他，那个上神。
　　“你要拦我？”
　　“长歌，不可以。”
　　“凭什么。”
　　“如果你造了杀孽，就回不去了。”
　　“凭什么他们想杀便杀，凭什么他们还好好的活着。”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他们是谁，只是这一刻心里都是，凭什么。
　　那是一张忧虑的面孔，他忧虑什么？那些恶魔？可他没有看到薄儿是怎么死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你现在还能回头。”
　　“回？回哪儿去？”
　　我继续向前走，他却飞身而下，伸手拦住了我。
　　“长歌，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凡人，与你又是非亲非故，你何必为她淌这趟浑水？”
　　“暮笙上神，我只是一个妖，与你又是非亲非故，你何必淌我这趟浑水？”
　　“长歌，不要再闹了。”
　　“我再说一遍，即使你是上神，你也阻止不了我。”
　　我抬头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如果他想拦我，我自然是过不去的。那就全力一搏。
　　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透过我的眼睛想要找到什么东西。
　　“长歌，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母亲也不会想你这样的。”
　　母亲，他真的知道母亲，难怪他有父君说的湖一样的感觉。
　　母亲，对不起。
　　“暮笙上神，我不知道你和母亲什么关系，但是我要提醒上神，我是妖，我不是母亲。不是你们这些大仁大义的上神。”
　　我看着他愣在了那里，因为我的一句“我是妖”。
　　他一直把我看成母亲的影子，看成上神的身份，但他记不起我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妖。
　　我越过他的身侧，直直地向里走去。
　　“妖，和上神，是不一样的。”
　　门里的这些人，衣着华贵，看着我，虽然表面上沉着冷静，但我能看到他们想把我碎尸万段的样子。就是这些人，就是这些败类。
　　“薄儿，姑姑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