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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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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脩看着几个人已经离去了才转身毙了右边伸过来的一根分枝,却忽略了从他左侧伸过来的一根,被缠住了左臂,闷哼一声用军刀把它劈开,一个士兵站在后方对准缠着秦脩的那个树藤开了一枪,树藤缩了回去,几个人又一起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保护好陈博士。”秦脩面无表情地说着,他的左臂被树藤上的利刺扎破,黑红色的血洇湿了他黑色的背心,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沙漠上。
“上校……”陈胜担忧地看了他的左臂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被秦脩的“快走!”打断。
士兵拉着陈胜离开,原地留下四个人断后。两个人负责保护上校,剩下的两个应对自己。
五个人一起后撤,大概离开树荫中心十公里,也就是土地刚开始潮湿的地方,树藤似乎已经达不到这个距离,茫然地乱舞了一会儿收了回去。
秦脩把枪插回腰间,转身带着剩下的四人离开。
回到飞船降落的地方时,邢淮和少校带领的小队已经在等了,看到坦尼克怀里抱着一个人,邢淮迎上来接住米修斯,厉声问:“怎么回事?!”
坦尼克把米修斯交给邢淮,“我们这一队遇到了一个树怪,米修斯受了刺激晕过去了。”
“宋医生!”邢淮低吼一声。
宋静拿着医药箱跑过来,邢淮把米修斯抱进飞船放在医疗床上,“给他看看。”
宋静拿出听诊器放在米修斯心口,听诊后神色平淡:“不用担心,情绪过度起伏引起的虚脱,休息一下就好了。”
邢淮沉着脸走出医疗舱,碰见刚从外面回来的秦脩,看见他草率处理的伤口,眉头一拧,“你们遇见什么了?你也能受伤?”
秦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采集多少样本?”
邢淮觉得这人就是疯子,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体,这种时候还在关心采集了多少样本。他冷笑一声说:“一路上遇到的生物少之又少,我们只采集了三种。”
秦脩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冷声道:“交给陈博士。”
身后传来一声“啧”,邢淮深吸一口气压下窜上来的邪火。
宋静在医疗舱给米修斯打液滴,秦脩一进来就一股子血腥味,她拧了下眉头看向来源,“我给你处理一下。”
秦脩先是看了眼床上的米修斯,宋静拿着医药箱走过来说:“他没事。倒是你,在荒原受伤很容易感染你是最清楚的,怎么还让自己受伤了?”
秦脩没有说话,任宋静把他的袖子捋上去,然后宋静的手指顿住了,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咒,接着她的呼吸都颤抖了——
秦脩的上臂已经血肉模糊,被藤刺扎的千疮百孔,像是一团烂掉的肉,甚至还有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鲜血从那些伤口里像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怎么会这样……”宋静喃喃,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拿着棉签的手指都颤抖了。
“手稳住,不行我来。”
秦脩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宋静手一抖,酒精猝不及防地滴到了秦脩的伤口上,然而他只是轻蹙了下眉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宋静慌慌张张地说着“对不起”,又手忙脚乱地把棉签拿开,再小心翼翼地伸过去给他清理伤口。
清理完伤口,宋静用纱布给他包扎起来,把药递给他说:“一天换两次。”
“嗯。”秦脩顺手接过药,直接走出医疗舱,沉声对着空气说:“利亚图,清点人数。”
“收到命令,请稍候——上校,您受伤了。”利亚图刻板地说道。这种关心的语句从他嘴里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秦脩剑眉微蹙,冷声道:“闭好你的嘴。清点人数。”
“秦博士让我汇报您的状况。”利亚图还是认主的智脑。
秦脩的语气又冷了一个度,“我再说一遍,清点人数。”
利亚图“嗡嗡”地响了一阵,成功被秦脩释放的冷气震住,过了一会儿说:“清点完毕,29人,缺少成员:闻乐,ID号100082033,身份:中士。”
秦脩深吸一口气,这些情绪他一般都很好地隐藏起来,可是或许是被米修斯影响了,他的呼吸竟也有些克制的颤抖。
梦中混沌的米修斯隐约听见了闻乐的名字,几次转醒,又几次被混沌中深渊里的触手拉回去,跌入无间地狱般的黑洞里……
“是否起飞。”明明是个问句,但是利亚图却说成了陈述句。
秦脩闭了闭眼睛,沉声说:“起飞……”
“利亚图收到。”
各组成员听到利亚图发出的起飞信号后,只有坦尼克有了反应,站起来说:“不,等等!”
秦脩冰冷的凤眸眯了一下,静静地看着他。
坦尼克难掩脸上悲伤的神色,语气有些哽咽:“上校,求你批准我去找到闻乐的尸体,让我把他带回去……带回家……”
他最后哽咽得含糊不清,颤抖着手捂住脸,跌坐在舱座中间。
秦脩把一切情绪都隐藏起来,像个冷漠的旁观者,只有刚刚起伏的一点不可见的情绪暴露了他的不镇定。但是那点起伏太小了,飞船上的人不可能察觉,甚至连外界的利亚图都忽略了那点起伏变化,也就他的智脑黛安娜察觉到了。
看着秦脩脸上的冷漠,罗毅和坦尼克都陷入了绝望。
他们别无他法,如果秦脩不批准,他们擅自下飞船就是违背命令,要被军法处置。
秦脩平静地看着两个人,利亚图已经重复了好几遍“是否执行起飞命令”,都被他忽视了,直到坦尼克颤抖的呼吸稳定下来,他才开口:“不批准。起飞。”
坦尼克眼里的血丝又多了几根,他深吸一口气,掩住流下来的泪水,颤抖地回答了声“是”。
秦脩凤眸微眯,扫了眼站着的罗毅,转身去了头舱。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坦尼克哭着问罗毅,语无伦次。
飞船起飞,坦尼克疯了似的趴在舱窗上,似乎想要打破这个窗户跳出去寻找什么遗失的重要东西,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丢下重要的东西,然后在自己灵魂深处挣扎、一遍又一遍折磨和谴责自己,最后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不甘,甚至还有一丝不敢流露的怨恨……
罗毅捏了捏他的肩膀,“去看看米修斯吧。”
坦尼克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荒漠的东北区,直到飞出那片区域,目光再也无所及才收回目光,木然地点点头,跟着罗毅去了医疗舱。
米修斯脸色本来就苍白,现在更是苍白得不像活人。
闻乐是宿舍里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他们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对彼此的情意,那种小心翼翼维护的,又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呵护和喜欢……可是,现在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残影。
那些喜欢和感情随着闻乐的离去也像潮水般疯狂隐去,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萌芽,现在又重新变成一颗种子,被深深埋在心底,往后余生再也不会破土而出,因为长出来是苦涩的,是痛苦的,是不可追忆的伤痕。如果硬要刨开那层泥土瞧一瞧,却发现早已是遍体鳞伤,撕心裂肺……
“闻乐…不要……”混沌与清晰,梦境与现实交织着、挣扎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将身陷囫囵的人生吞活剥,绞碎抽离。
米修斯混乱中分不清现实,梦中的自己推开了闻乐,他也躲开了树枝,他们谁都没有死,所有人都活着回到了生命圈里。现实中的闻乐推开了他,树枝捅破了他的胸膛,就那样死在他的面前,鲜血淋漓,像一只被荆棘捅破肚子的夜莺,连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也没有了……
“米修斯!醒醒!”坦尼克抓住米修斯乱挥的手,紧张地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叫醒他。
但是无济于事。
米修斯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挣扎着,与灵魂深处的现实做斗争,似乎自己不去面对就不用承认,似乎再次醒来,还是闻乐的笑脸,笑着摸摸他的头说:“米修斯,我在呢。我还在呢。”
我还在呢……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他眼角流出来,洇湿了米修斯的鬓角和耳侧,滴在他头下的枕头上,隐去不见,像是梦中欺骗自己而隐去的悲伤……
“米修斯,我走啦。”闻乐朝他笑着,温柔如春风,轻柔如云片,他浑身纯白,跟远处的纯白一样,像是身处空灵之境,朝着透明的死亡之墙奔去,头也不回。
“闻乐!闻乐!!”梦中的米修斯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声嘶力竭也无济于事,那个人还是离去了,飘然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
“没有留下……”现实中的米修斯呢喃道。
坦尼克没有听清,往下趴了趴问:“米修斯,你说什么?没有留下什么?”
米修斯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如同被打开的水阀,决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坦尼克抓住他的手,给梦中的他一个依靠,声音哽咽:“米修斯,还有我…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还有罗毅,我们还在。一直都在。
一瓶滴液吊完了,宋静进来看他的情况,手贴上他的额头,突然触电般缩了回来,生气似的厉声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看得他?都发烧了!”
坦尼克怕自己笨手笨脚碍事,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宋静忙上忙下。
“去去去,都出去。”宋静赶着两个人,“别站这儿,我看着就行。”
两人也帮不上忙,只好从医疗舱退出来。
罗毅感觉自己的头也有些沉,跟坦尼克打了声招呼去了自己的舱房。
飞船平稳地往控制塔方向飞行,秦慕青接到利亚图的返程信号,释然似的松了口气。
宋静用酒精给米修斯降温,又把点滴给他吊上,拿着毛巾给米修斯擦了擦脸,随后看人梦里安稳了才离开医疗舱,去了秦脩的头舱。
“让我看看你伤口。”宋静面无表情地说,“米修斯发烧了。”
秦脩同样面无表情,分不清这俩谁给谁上坟。
“不用。”秦脩冷声拒绝,“你去看看罗毅。他被咬了。”
“什么?!”宋静一句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手指戳到秦脩脸上,要不是看见他的冰山脸,宋静都要蹬鼻子上脸了,还好在最后一刻刹回来,放下手跺了下脚说:“荒原有很多未知病毒和细菌,如今太阳风袭击和宇宙射线辐射,更是衍生出很多变异物种,谁知道这种五种的基因会不会感染人类,你怎么不早说?!”
秦脩眉头一锁,“有这闲时间教育我,不如去他房间看看。”
宋静:“……”这人一点悔改都没有,似乎还训她训得理直气壮……她翻了个惊天大白眼,怨气十足地走出头舱,往罗毅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