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照西京》猫话天下

2、前话二

　　此刻，西王府内，已是忙得不可开交。
　　“本王都说了那么多遍，今天非同往日，其他日子任由她为所欲为，今天是绝对不允许的！”西王训斥着面前俯首贴地的一群人，其中就包括环儿。
　　“父王！我回来了！”林七郎迈着大步子走近，跨过趴在地上的一群人，站到西王身边。
　　“回来了难道还要我夸你不成？你今晚就打算穿成这样去赴宴？”西王没给林七郎一个正眼，脸上分明写着无奈。
　　林七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换回“女装”，脸上马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微笑，“额……小问题小问题，啊，这样，我马上就去换。“说完，她又对环儿轻声喊：“环儿，环儿！”她边说边打着眼色。
　　“环儿定当好好的伺候小姐更衣！”环儿仍趴在地上，只微微抬起了头。
　　“唉，去吧去吧！晚上那是国宴，好好伺候小姐更衣！”西王无奈的对她们两个挥挥手，准许她们离开。
　　见此，两人飞快的并肩跑了出去。
　　一出门，林七郎从怀着掏出一个布包：“喏，你要我买的东西啊！我都买齐了！你快看看，怎么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不打紧的事情，小姐快随我去更衣！”环儿只顾着自己脚下的路，都没有正眼看那布包一眼。
　　“诶！你打开看看嘛！”林七郎见环儿走远了，自己打开布包，追上环儿的脚步，“你看看这个！我专门给你买的！”林七郎又慌忙的从布包里面拿出了几本书。
　　环儿终于停了下来，勉强接过那几本书，一一看过书名，书面上写着《诗经》《楚辞》、、、、、、大概就是“诗经”“楚辞”之类的诗集。
　　“小姐给我这些做什么。”环儿小声嘟囔。
　　“这些诗集一般的教书先生都不会教，市面上也不好买到，最多的就是些《论语》之类的，都不大适合……其实我是觉得，和这些诗集和你很像！”林七郎说到最后底下了头，躲避着环儿的视线。
　　“嗯……不管怎样，这些是我听不懂的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小姐的书。”环儿脸上渐渐带上了笑容，这样的小姐，总是能给环儿带来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
　　“走吧，现在我能够好好的更衣了！”林七郎说完这句话，两人相顾一眼，就大笑了出来。
　　月色渐渐明亮，原本热闹的街道渐渐趋于平静，但皇宫之中，正人声鼎沸。皇宫的四扇大门均打开着，门前簇拥着数不清的车马和人群，门后排列着一排排妆容肃穆的士兵。不断进入人中，大部分都是皇亲贵戚和文武重臣。
　　林七郎前脚进宫，后脚就抛下了自己的父亲，“这地儿我熟，我猜父王又要先去找皇祖母吧？我绝对不打扰父王大人叙旧，我先和环儿去了！一会儿见！”
　　似乎这句话就等于“我走了”一样直白，每一次，西王都不会给任何回答，林七郎竟也每次都厚脸皮的认为：父亲同意了。
　　绕过绵延的宫墙，两人还是很快走到赴宴地——凌云殿。
　　两人还没走到殿门，就被门口的掌门公公认了出来，公公朗声道：“郡主里面请。”
　　“敢问公公，都到了哪些人了？”
　　“回郡主的话，就只有皇后先到了。”公公对林七郎拜了一拜。
　　听到这话，林七郎不顾公公的劝阻，就大步的冲了进殿，果不其然，除了来来往往忙碌的几十号宫人，就只有皇后坐在正位。
　　“七郎拜见皇后。”林七郎走到殿内，缓缓下拜，没等皇后回应，她立马又说：“祝皇伯母万事顺遂，喜乐安康！”
　　“你呀你，就知道你正经不过一秒钟，快来伯母身边。”皇后一下子喜笑颜开，对着林七郎挥挥手。
　　林七郎小跑到皇后身边，仔仔细细的看着皇后，“几日没见，皇伯母又变美了！”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皇后抬起手，宠溺的点了点林七郎的鼻子，“一会儿你的哥哥们也要来，无聊的话，你们就悄悄溜出殿去玩！”
　　林七郎听话的眨了眨眼。
　　“没事，皇上、西王问起，就说是我同意了！”皇后又摸了摸林七郎的额头。
　　“谢谢皇伯母！皇伯母，今晚来赴宴的人多么？”
　　“不算多也不算少几十人，哦！好像北王也会来！”
　　“大伯父也会来！那五哥也会跟着来？”林七郎吃惊的看向皇后。
　　“对，我看你们今晚是不会无聊了！”皇后会意的笑了笑。
　　“按您的要求，贵宾们的位置都安排好了。”皇后身边的那个公公弯腰说。
　　“小七先去落座吧，一会儿宾客都该来了。”皇后先是微笑着告诉林七郎，之后给那公公打了个手势。
　　“郡主这边请～”公公高声道。
　　林七郎随公公坐到位置上，然后看向门外，门外已是站满了人。
　　“宣西王觐见～”
　　“宣北王觐见～”
　　“宣镇西将军觐见～”
　　……
　　等公公念完一长串之后，宾客们都陆陆续续的进场，他们一一拜过皇后，然后被宫人领到相应的位置。
　　林七郎的左边，一位落落大方的公子坐了下来，林七郎一转头，就与那公子四目相对。公子所着的衣裳都带有异域的元素，肤色也是被常年被晒的小麦色。
　　“这位是……”林七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五哥！”
　　“小七！”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这位被林七郎叫做“五哥”的人，正是北王的大公子：林琯。
　　“五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啊！”林七郎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啊，这么久没见，小七都长高了好多！模样也变了。”林琯也站了起来。
　　两人打了招呼过后，就分别坐下了，之后沉默了许久，林七郎不得不承认，时间还是会淡化感情，自己与五哥不似从前那样亲密了。
　　林七郎时不时的偷瞄着自己的左边，少年挺拔的侧脸不禁让她遐想连篇：这几年他在北边都经历了什么？是否开心？有无趣事？这一切，林七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不过几年没见罢了，怎么会这样···、、、、、、”她这样想着，一幕幕曾经两人一同玩耍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难掩的失落出现在她的脸上。
　　“林琯见过大哥、二哥、三哥。”林七郎顺势看过去，见林琯已是站起身，作了个揖，她转过身，见自己的三个哥哥在自己身后站成一排看着自己。
　　大哥林瑞，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在皇上的征战途中所生，出生后就跟随皇上南征北战，胜得皇上喜欢。
　　二哥林琪、三哥林珏是对双生子，两人同为皇上征途中中所生，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皇宫中长大，两人出生时的样貌就极其标致，随着年龄渐增，越发精致，两人琴棋书画，样样擅长，被宫人称作是“玉皇子”。
　　“啊！这是五弟？许久未见，幸会幸会！”站得最靠近的一人说，说完，他就拉着身旁一人坐到了位置上，这两人样貌相同，都面若无瑕之玉，皆着素清长袍，半披散着长发，细看的话，二人及腰长的头发中已带有银丝。
　　待那两人刚走开，最后那位公子立即迎上前去，报手作揖，“还请五弟见谅，这俩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不然都想和五弟叙叙旧、聊聊天。”说罢，他立马从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一个木匣，递给林琯，“那么多年没见，这是大哥的一点心意，还请五弟一定要收下。”
　　“多谢大哥！”林琯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木匣，打开发现是一个玉佩。
　　乘林琯打开木匣的空档，林七郎一下子走到林瑞身边，悄咪咪的说：“你要送礼，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商量？这整的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林瑞听到这话，差点笑出了声，憋着笑说：“这是哥哥的事，小孩子别管！”
　　“别用哥哥的语气来压我！不就比我大了那么几岁么？”林七郎一下子提高了声调，引得林琯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个。
　　这时，林珏突然走到林七郎身旁，挽住她的肩膀，“走，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七郎这时正在起头上，本想再说几句，可没想到一下子就和林珏四目相对，林珏脸上似有似无的微笑和温柔似水的目光，让林七郎突然放松了下来，“大哥、五弟，还不和小七道歉？”随即，林珏对着他们两个说。
　　两人见此，一边道歉一边作揖，好个热闹！
　　“这个见面礼先欠着！”林七郎大声对身后的林琯说。
　　很快，四人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待众宾落座后，皇上才姗姗而来，当今的圣上正意气风发，他坐在那宝座上，不怒自威。
　　林七郎环顾了一众宾客，发现大多数都是跟随皇上征战的将军，她轻轻一笑，想着：“真是应验了我之前的话，看来这真是个庆功宴！”
　　随即佳肴纷纷呈上，摆置每位宾客面前，大大小小一二十道前菜，晚宴开始，一众歌女、舞娘、乐师、伶人、技师逐一而上，九乐齐鸣，一派歌舞升平。
　　还未等晚宴进行至一半，林七郎就拉着哥哥们离开了宴席，五人一路小跑，直至御花园。
　　“都是些繁琐的礼节和节目，我看都差不多！”林七郎先开口。
　　“我也是说，这些东西哪有意思！宾客都坐在两边，连那些歌女姐姐们的正脸都看不到，这节目还有什么看头！”林瑞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玉哥哥，你们的身体好些了？”林七郎问。
　　两人皆是难掩刚才的笑意，“好多了。”林珏又补上一句，“多亏了小七的药。”林琪又开玩笑的接着说：“下次可得多给点儿！“说完，大家又笑了起来。
　　“五弟在北边生活的可还习惯？“林瑞看着林琯。
　　“嗯，北方还挺有特色的，生活的也还算自在。”林琯微笑。
　　“是啊！我从前跟父皇去过阿史丹，可谓是沃野千里、遍地牛羊之地啊！在草原上纵马奔腾，确实自在！”林瑞回忆着从前征战的景象，高兴着说到。
　　“你这说的我都想去阿史丹玩一玩儿了！”林七郎兴奋的看着林瑞林琯。
　　“小七会骑马？”林琯问。
　　“哎呦！你可别小看小七，她的路子比我们的都还野！她是弟弟，不是妹妹！”林瑞笑道。
　　“说谁弟弟呢！”林七郎故作生气的瞪着林瑞，林瑞赶紧求饶，“哥哥，我的好哥哥还不行了嘛！”
　　林七郎转而笑出了声，一声声清朗的笑声从御花园传出，守在御花园外的宫人们听见这些笑声也是相似一笑，毕竟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了。风吹过回廊，吹乱了挂在御花园里的灯火，火花的灯火随之摇曳，显得更加活泼。林七郎、林瑞、林琯就这么漫步在御花园中，而林珏和林琪悄悄溜走了。
　　三人转过回廊，见对面石山的亭子上正站着一个人，人背光站着，只看见他的背影。他的长发随风起舞，衣裳翻飞，月光洒在他苏雅的长袍之上，就好似月下仙人，细看，他手握长笛，笛子上系有玉坠。
　　“好一个玉哥哥！”林七郎不禁又赞叹起来。
　　“你们看！”林瑞指了指亭子里，宁外两人又仔细看过去，见亭子里还坐着一个人，正抚琴调音。
　　亭中二人似乎在互相低语，片刻以后，沁雅悠长的乐声缓缓传来，乐声随着二人的影子缓缓摇摆，这乐声绕过四周，不受拘束似的直上九霄。
　　三人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的坐了下来，“这乐曲声不比那宴席上的乐师奏的好？林七郎戏弄着说。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只是可惜了他们的身体不好。”林瑞轻叹。
　　不一会儿，又有曲声传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这不着世俗的歌声像是要划破长夜，给这黑夜带来光明。
　　歌声传到三人的耳朵里，林七郎又是一阵赞叹，“我想把玉哥哥带回家，养在家里，天天唱歌给我听~”
　　林瑞听了这“疯言疯语”，不禁笑了一笑，“这是林珏为林琪重新编的曲谱，林琪说想要弹《山鬼》，但是乐师却说曲谱早就失传了，所以林珏才花了好大心思给弟弟编谱。这两人才是天作之和，谁想要跟你回家啊？”林瑞回了林七郎一个玩笑，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宁静的夜因这乐声多了一些深沉，也因这谈笑多了不少欢乐。
　　“大哥、小七，刚刚来人提醒我，快到我呈送北夷贡品了，我恐怕现在马上要离开。”刚刚走到一边的林琯匆匆赶回来说。
　　“哦！没有关系！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希望五弟能多加保重！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大哥！”林瑞看向林琯。
　　“不如我陪五哥回去，我在这儿要比五哥熟一些。”林七郎给林瑞递了个眼色。
　　“嗯，去吧！”
　　两人就这样走出御花园，原路返回。
　　“五哥，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生你的气了吧？之前那个见面礼的事，我是开玩笑的，五哥不要放在心上。”林七郎低着头。
　　“啊，这样啊、、、、、、不过，我还是有一个东西想给小七。”
　　“这，我多不好意思的！”林七郎急忙拒绝。
　　林琯递给林七郎一把袖剑，“听说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哥哥早就给你准备了，小七一定要收下！”
　　林七郎接过这把剑，细细的大量，光从妆点这把袖剑的宝石上看，就知道这个东西一定十分贵重，“五哥，这可不算小~玩意儿了啊！我、、、、、、”林七郎又把它递给了林琯。
　　见此，林琯急忙按着林七郎的手，“以我们的关系，事不用这般退让的。”
　　林七郎听了这话，不免心软了，她注意到，林琯之前一直坚定带有进攻性的眼神，多了一些缓和和温柔。
　　在林七郎心中，对这位“与众不同“的哥哥的看法，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晚宴过后，林七郎照例没有立马离开，因为她知道父亲明天要上朝，自己可以在宫中停留一晚明早再随父亲离开。她依旧是走那条老路，来到了林瑞的宫殿。
　　待宫人通报过后，林七郎缓步走了进去，虽然此时她身处皇宫，但神思已跟随林琯去到了北方。
　　“哥，北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林七郎没注意到，林瑞正在看着手中的一叠厚厚的文书，没空搭理她。
　　等林七郎回过神来，林瑞也没有回答，“哥，你在看什么呢？”
　　“啊。”林瑞突然抬头，才发现林七郎说了话，“是兵部的练兵奏章，父皇让我评判评判。”
　　“那我不打扰你了。”林七郎转身准备离开。
　　“你刚刚问我什么？”林瑞放下了奏章。
　　林七郎犹豫了一下，“我想问北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真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这种风景必须要眼见为实！”林瑞也注意到了林七郎的心不在焉，“以后总有机会去的，现在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嗯。”林七郎有些失望的走了，显然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瑞不仅没有解答林七郎的疑惑，反而让她的心飘的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