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凉玉倾天下》碎玉如华

7、第七章：桔梗香

　　摇晃着两只小脚丫，雪色小鞋在半空轻轻荡漾着。洛轻尘坐在房顶上，膝上一本摊开的书，书皮已明显有多处破损，勉强能看得清字体，显然是本陈年古书。
　　幸好自己以前曾经研究过繁体字，否则就得重新学认字了啊。暗笑着，继续向下看。
　　莹白的指尖翻过泛黄的书页，一阵剧烈的风吹散了如墨的发丝，洛轻尘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发，放下手中的书本，托着腮，径自地想起事来。
　　这个世界分为两个宗族，龙族和凤族。
　　关于这两族的由来，是一个久远的传说。
　　传说，上古时期。有龙、凤二神。
　　龙，身颀长，骆头，蛇脖，鹿角，龟眼，鱼鳞，虎掌，蜥腿，鹰爪，牛耳，口角有须，额下有珠。形如闪电，隐身在云团之中。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能够呼风唤雨。
　　凤，即凤凰，又名朱凰。鸡头，蛇颈，燕颔，鸡喙，鱼尾，龙文，虎背，五彩毛羽，高六尺许，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生性高洁，饮必择食，栖必择枝。见则天下安宁。
　　龙凤二神均想成为统治天下的唯一大神。只是二神都本领高强、无所不能，整整斗了几千年也还是难分高低。于是，它们便在这片荒芜的大陆上各自建立了自己的宗族。
　　龙、凤二族，逐渐发展壮大，先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
　　两族之中皇室之人继承了龙、凤的高贵血统，一出生便拥有强大法力，几乎不分上下。不同的是，龙族的法力阳刚，偏向于“诅咒”，而凤族的法力则显得较阴柔，为“祝福”一类。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传说。
　　至于现今皇室之人是否仍有这种法力，便不得而知了。
　　洛轻尘这般想着，不由得入了神。
　　手中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一不留神，呈抛物线状直直落了下去。洛轻尘赶忙伸手去抓，却不防房上瓦片不稳，也跟着掉了下去。紧紧抱住书本，洛轻尘闭上了眼，一副听天由命的认命样。
　　这样，就能够回到雪娘身边了……吧。
　　耳边的风呼呼地响，洛轻尘娇小的身子如同断翅的蝴蝶，缓缓地，缓缓地，向下飘落，黑发在眼前飞舞，模糊了视线。
　　一定很痛吧。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过了一会儿，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桔梗的味道，清淡中微苦，好美的香味。
　　不是瑛姑吗。
　　是谁。
　　蝶翼般的羽睫轻眨了几下，睁开一双柔美的紫瞳，赫然，对上一双妖异的金绿双瞳。顿时，异样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仿佛是柔软的蚕茧在滋生。
　　封印，是他帮自己下的吧。
　　女孩俊俏的小脸微扬，紫瞳闪烁，光华万千，白玉般的藕臂轻轻环着少年白皙的脖颈，手中的书本让她增添了一份书卷之气。少年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孩，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揽着女孩纤细的腰身，在梨花的洒落中，纷飞着雪白的袖角，在外人眼中看来，这将会是一副多么绮丽绝美的画面。
　　两人均是难得的绝色，唯一不同的是，女孩的瞳中安静如初，而少年的眸中则冷漠依旧。
　　洛轻尘素来是个喜好美丽事物的商人，遇上如此的美男子，当然要看个够本才行。
　　少年肤白如雪，如同白瓷般细腻，纤长而清丽的眉，微染黛色，金绿双瞳美丽得像是妖孽，又像是堕落地狱的天使，仿佛天光云影流转光华，隐隐射出一股寒冰般的凛冽之气。漂亮得如同人偶般的脸，犹如贵族般优雅，又犹如帝王般尊贵。
　　少年的衣饰优美而古典，胸前挂着一串褐色念珠，衣色半黑半白，黑得像是子夜，白得像是落雪，对比强烈而鲜明，左颊一抹浅浅的青发，浅青色的发流水一样歪歪地流泻在右肩——少年消瘦修长的骨架上，映衬着少年的脸，更添艳色。
　　这样的眼，这样的发，这样的衣，好像在哪里见过。洛轻尘暗自思忖着。却仍然赖在人家身上不肯起来。
　　见洛轻尘没有下去的意思，少年的瞳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冷冷地开口：“姑娘。”
　　好听的嗓音，清亮如同清泉，悦耳至极。
　　“恩？”洛轻尘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少年的脸色，隐隐有些不耐烦，了然一笑：“哦，我这就下来。”
　　二话不说，就从少年的怀抱中跳了下来。
　　稳稳地落地，踩了踩，恩恩，很结实嘛。再次回到地上的感觉，让她心中踏实了不少。
　　看了看手中的书，想想这样拿着书和别人说话实在是不怎么礼貌，便顺便将书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洛轻尘再次抬眼望向不语的少年，这才发现少年比她高了好多好多，使得她不得不仰着头去看那少年。赫然，又对上了少年那妖异的金绿双瞳。
　　输人不能输气势。
　　洛轻尘便跟少年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深情”对视着。
　　才一小会儿，洛轻尘的脖子已经酸痛酸痛的了，想想这样下去不行，别还没长大就先整出个颈椎病啥的，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洛轻尘笑着说道：“大哥哥，你能先蹲下来吗？”
　　清澈的紫瞳，明媚的笑容，少年闪了闪神，竟觉得这光芒有些扎眼。
　　趁着少年闪神的功夫，洛轻尘连忙低下头去狂做眼保健操。这鲜鲜嫩嫩的小眼睛，别再得近视眼了。
　　少年微闭了眸子，明明想躲开那光芒，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听从了洛轻尘的话，蹲下身来。
　　想要接近那光芒。想要接近。其实自己，也是渴望阳光的啊。
　　洛轻尘笑看着少年，她在等待少年开口。这少年绝不是池中之物，不可能没有目的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她有一种直觉，少年一定有什么话要告诉她。
　　少年定定地望着洛轻尘，润泽的唇一开，却只冒出两个字：“给你。”
　　恩？给自己，什么？
　　不过，他一句话只说两个字的吗。
　　少年伸出一只好看的大手，莹白的手掌中平摊着一块玉石，凝脂般细腻，却极尽冰冷。一根冰白的细带，同样的冰冷。
　　“这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出生时口中含着的那块玉吗？可是，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微敛了眸子：“戴上它，就不必再烦恼了。”
　　阿咧。一二三四五……洛轻尘开始扳着手指头数数。
　　……十！
　　“十个字哎，突破极限了啊。”
　　洛轻尘睁圆了像是小野兽一样眼睛，兴奋和惊讶的光芒显露无疑。
　　在那一瞬间，洛轻尘以为少年淡淡地笑了，但慌忙揉眼过后，却发现，少年的眸中，依旧冷漠。
　　望望少年在风中的手，些微的让人心疼的颤抖。
　　算了，不要白不要，况且，这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洛轻尘伸手接过凉玉。
　　心底，蓦地，滑过一丝痛楚，快速地消失于无痕。
　　紧紧地攥住，想起少年令人不解的话。
　　清澈的紫色瞳孔中溢满懵懂，有些迷茫地低语，像是在问少年，又像是在问自己：“烦恼？为什么，要烦恼？……”
　　见洛轻尘如此，少年妖异的金绿双瞳中也不由得掺杂进一份深深的痛楚。
　　少年没有说话。静静地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子仿若月光般纤柔高洁。
　　梨花缓缓地飘落，洒在他的颈边，梨花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却掩盖不了少年身上淡淡的桔梗香，很轻，很淡，却很好闻。
　　“大哥哥，你是阴阳师吧。”洛轻尘垂下头，反复把玩着手中的凉玉，不得不说，手有点冷。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低头看着洛轻尘。
　　虽然没有看少年的眼睛，但凭着商人的敏感性，洛轻尘明显地感觉到少年复杂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萦绕不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
　　听得见的，只有梨花飘落的声音，明明极其微小，但在此时却显得异常响亮。响亮到几乎要震破了耳膜。
　　过了良久，久到洛轻尘差不多要以为少年不会回答的时候。
　　“是。”
　　一个字。更少了。
　　“大哥哥，你知道安倍晴明吗？”洛轻尘忽地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少年。
　　安倍晴明。从没听说过。
　　少年摇了摇头：
　　“没有。”
　　两个字。
　　洛轻尘叹了口气，果然，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抱什么希望的。虽说少年一身的装束与《遥远时空中》的安倍泰明没什么两样，但是……呼呼，算了。
　　看着洛轻尘失望的表情，莫名的，好像有些不忍。
　　少年被自己的心情惊了一下，不可能的，这种情绪，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告辞。”
　　两个字。
　　没等洛轻尘做出任何反应，少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风吹动少年不染纤尘的衣角，美得如同踏雪的谪仙。
　　啊啊，又是两个字啊。洛轻尘有些想哭，又回到原点了啊。
　　失败。
　　洛轻尘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远处少年的背影喊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总不能人家帮了自己，可自己连人家的名儿都不知道吧？
　　远远飘来一句幽幽的低语，淡得如同少年身上桔梗的香味。
　　“若灿。”
　　两个字。
　　若灿，若灿，若灿。好奇怪的名字。
　　哎，算了。“让他多说几个字”的希望就当作是奢望吧。
　　洛轻尘一边摇着头一边坐在了石凳上，放下凉玉，无奈地趴在石桌上。
　　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对呀，刚才自己喊得那么大声，水沫和瑛姑没有理由听不见，就算不担心自己，在这么冷清的院子里忽然有人喊了声：“大哥哥”，难道不是很怪异吗，可是，她们为什么连出来看看都没有呢。
　　奇怪地向右蹭了蹭。
　　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瞬间消失于无形。洛轻尘伸手去摸，着手之处却只是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啊。洛轻尘开心地笑，双眼弯弯如月牙儿。
　　若灿在自己周身下了结界，也难怪，瑛姑她们会听不见。
　　继续慵懒地趴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凉玉，心底一个声音响起。
　　【戴上吧。】
　　那就戴上吧。
　　这样想着，便将凉玉戴在了胸前。
　　心儿，一阵狂跳。
　　像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就如同，自己找回银石链坠的感觉。
　　洛轻尘甩开脑中奇怪的想法，用力地打了一个死结。
　　嘻嘻，这样就不会掉了。
　　伸手一摸，却愣住了。
　　没有绳结。
　　自己明明记得刚刚打了一个死结的，怎么会，不见了。
　　洛轻尘赶紧细心地查看了一遍。
　　冰白的细带上干净如初，丝毫没有打结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啊？洛轻尘傻了眼，莫非，自己一辈子都要戴着这个东西？
　　正想着，眼睛一阵灼热。
　　眼前，模糊起来。
　　再度，被黑暗吞噬。
　　她突然间很想骂若灿：若灿，你他妈的给了我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