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风神大人来偷看我了吗》兔比特

6、第 6 章

　　风城里的四季气候并无大不同，春天最温和，到了夏季最最难熬，热风热沙，满是焦烫的阳光味，秋天不去说，到了冬季只稍微会冷几度。大家已经十七年没有见过雪了。自从过了十八代的十五生辰，城里的风沙天也越来越多了，城民们的不满也与日俱增。距离阿迦罗离开主城，眨眼间已过了一个月。
　　谁家的袍子又被吹走挂在了树上，阿卡沃斯把它伸手扯了下来。
　　“何时出发？”阿卡沃斯拍着袍子上的沙尘问勇士团副团长令青。
　　“约是再过一月半。”令青回答道。
　　“三队人马吧？出走的移民是…五十二人？”阿卡沃斯抬了下眼，与令青确认道。
　　“现在是五十三了，有位孕妇前阵子生产了。”
　　听到这，阿卡沃斯的眉轻轻皱了皱。“移民以外，限你们三月内回来，北附城的粮食已经在从主城调运了，这才半年多……”
　　北附城也就是阿迦罗所在城，。因为分布多旱地，加上天气大风多沙，由上一批从外带进的种子长大成的农作物仅仅只收割过一期，就不幸死亡了近六成。
　　令青拨开被风吹得糊在脸上的深蓝发丝，再扶正了头上银抹额，接着担忧道：“十八代，等近期事务安排完了，您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这位掌管风城大半事务的小风神的个头只刚好够到自己的肩膀，他细细的胳膊也只有自己手臂的一半左右粗。令青是不敢随意碰他的，恐怕自己的力道控制不好把十八代给捏了断。但即使对方是这样的体格，也能每月领着一行人走在好似漫无尽头的边界线上画阵补线，毫无怨言，并且几乎从不缺席。
　　阿卡沃斯像没听到令青的话，望着千米开外高高耸立在风沙中的风神宫，自顾自充满疲倦地说着：“上礼拜费城长也通报西附城最近也供水紧缺。”
　　一个在一旁的来收取现金的贼眉鼠眼的白料商主人插了嘴：“不是说只是突发情况吗，气象部预测下月风沙天会少一些。”
　　做这块生意的人往往最关注这些天气信息。主人个头更小，还驼背，光秃锃亮的颅顶不及阿卡沃斯的腰部。他白白的一把长胡须拖在地上，地上有薄薄一层翻滚的沙，那些胡须在上面留下一条蜿蜒的沙道。
　　等他把话说完，手头的现金也点得差不多了，他便咂咂嘴道：“三千两百布，期待您下次光临。”
　　然后白料商主人便重新套了遍防沙头套（他先倒掉了里头进的一点点细沙），难听地咳嗽了几声，大摇大摆走了。
　　“但愿吧……”阿卡沃斯的视线转向了那个本城大商人的背影，一种难言的神色在他的眼中流露出来。
　　阿卡沃斯撩起散乱的金发翻到后，怀着心思慢慢走着，令青三步跟上前去，低头询问：“研产局的人前天有些调动，不知道呈递的那份信息单您看过没。”
　　“让娜塔丽把所有资料整理一遍放我桌上，我明天过目，今日不回风神宫了。”阿卡沃斯揉着眉心回他道。
　　令青听到他叹了口气，想到了什么，于是很快转移了话题：“是因为华文旅店的老爷子病倒了，您今天应该准备好要去看看了吧？”
　　谁知阿卡沃斯却忽然扭头惊讶地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
　　这时有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拉着手蹦跳过来，唱着一曲不知谁教给他们的歌谣：
　　“假神到，黄沙天，假神勇士怀中靠……”
　　阿卡沃斯闻声，扭转脑袋看过去，旋即又扭回来看着副团长为难的表情。
　　“这……”令青正后悔自己说出了刚才的话，苦恼地扶着额头。
　　然而老一辈的人往往对神明更有敬畏之心，他们也往往慈和宽容，不会像其他某部分城民一样对风神苛责。华文旅店的主人华尔老爷子和文淑奶奶就是其中之二，华文二人和阿卡沃斯的关系亲如一家，他们生育得晚，曾经有个儿子，从小向往成为勇士团的一员，名字直接取了老夫妻二人各自的首字，就是华文。华文与阿卡沃斯交好。阿迦罗主城之行的落脚处就是安排在华文旅店的，上月那会儿华尔爷爷的身体还很健康，这次出了状况，阿卡沃斯自责自己竟然对此什么都不知道。
　　“令青，爷爷那是什么病？”
　　“沙虫卵寄生肠胃，不是大病，或许下礼拜能出院了。前天我巡逻那块分区，所以知道了。”
　　阿卡沃斯明显地立刻烦躁起来，然而也只是用手指拉住了副团长的单边袖管让他停下，跺了跺脚：“乱套了，乱套了，令青、令青啊，你昨天说——哪个地方掉了两个阵？”
　　令青搂住阿卡沃斯的肩，带着他转到边上一家关门的小店前的屋檐下坐下，然后退到他身前，单膝跪下一脸认真地禀报道：“查看晶石发现是一个猫人和狗人发生了冲突，在城边线打架，划乱了北角两个阵。”
　　“那儿不是仙人医馆的附近么？你先别管我，去神宫通知风尘和纱丽，下午就出发去北附城补阵。”
　　令青应声，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下一年的处刑人人选再过段时间就要出来了，十八代，我们都猜，那十有八九是团长大人。”
　　这事年年都由勇士团内部开会投票决定，如今距离投票日只剩下四月不到。
　　阿卡沃斯听后缓缓抬起了眼睛，神情复杂，随后虚弱地笑起来：“哈…那我可千万不能犯大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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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附城的补阵工作已进入到尾声，阿卡沃斯按下最后一掌在法阵中央的玄机圈内，宣布画阵结束，然而此时天色已晚了，风化作向附城袭来的一片黑，不断输送着闷热的气息，阿卡沃斯浑身是汗，苦累不堪，倒在墙根，纱丽也扶不起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周遭的黑暗；事情结束以后，今天与他们同行的十几个白料商都速速走人了；风尘也不知去哪儿了，一个钟头前打了声招呼说去找水喝，结果一去不见踪影。
　　“简直是混账，他到底是怎么被选入勇士团的……”纱丽吹亮一颗照明石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并抽出一条半干的毛巾心疼地为阿卡沃斯擦拭他沉重得抬不起的眼皮。
　　“不会去找木临姑娘了吧。”阿卡沃斯没有责怪风尘的意思，只是累得不行了，头晕目眩着，想到了身旁竟只有纱丽女神在，便趁着浓得看不清人的夜色，落下两行细泪。
　　确实，风尘一开始就是去找木临的，但不打算在医馆里久留，不料碰到从楼上一瘸一拐走下来的猫人罗斯，罗斯娇滴滴喊了一声：“哥哥——”
　　木临翻了个白眼，直接坦白了昨天他和一个流浪狗人抢饭打架的事情。
　　风尘大怒。“原来是你！小莲上月才赶来这里画阵，这月白天忙到夜晚的，又多出你们这一茬！你随我去和他道歉！”说完伸手便是一个猛抓，然而抓了空。
　　罗斯变成猫从窗户跑了，风尘气急败坏，大叫着也翻窗而走，木临额上瞬间青筋暴起，狠狠捶了一拳头在桌上，登时把对面座位上等候的患者给吓了一跳。
　　这时，竟是阿迦罗顶着一头沙进来了推门进来了，进门后轻轻甩了甩头发，直到把沙差不多都撒完了，他才到连排座位上落座。今天该是到医馆做体内清沙的日子了，他昨日特地和小餐馆的老板娘请了个假。是原先那家被巨型沙虫侵入的餐馆，阿迦罗从主城回来后又去到了那里。
　　因为重建小餐馆大有阿迦罗的功劳在（可以说没有阿迦罗的坚持和鼓励，她也就放弃这个破破烂烂的店面了），他又在那里打工做服务生，请假完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很快就被批准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和阿卡沃斯体型差不多的纱丽用半边背支撑着阿卡沃斯来到了医馆内。角落里原本昏昏欲睡的阿迦罗看到这一幕忽然精神振奋了起来。
　　那位美丽动人的、亲民的神明竟然来了。时隔一月的重逢啊，阿迦罗的心情比在座所有人都要激动澎湃。
　　“木临小姐…风尘这家伙有没有来过这里？”纱丽气喘吁吁地问。
　　“啊，纱丽女神，他去追我们家猫人了。十八代这是怎么了？”木临见状赶忙从自己的位置里出来，要去帮忙扶。
　　而这时候阿迦罗竟也快忍不住了，在座位上要起不起，纠结不已。
　　可终究是被木临果断地扶去了。
　　“十八代在边界补阵了一下午了，先让他上楼休息下吧。”纱丽松着自己的肩膀说。
　　“去我房间吧。”
　　“麻烦你们了。”阿卡沃斯费力地扯下了自己的珍珠面纱，随手丢在一边。他难受地喘着滚烫的气，两颊热得绯红。木临转头粗略一看，脸碰到他热热的双颊，便当下估计他是中了暑。
　　阿迦罗本以为他们就要这样离开自己的视野了，谁知那木临姑娘忽然回头，直勾勾看着自己。
　　“喂，大个子——！”木临喊道。
　　“我吗？”阿迦罗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
　　“是，你过来。”木临勾了勾手指。
　　阿迦罗一下站起来，心情紧张地走过去，也可能是激动，总之心跳得很快，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哪种情绪了。
　　木临侧过头小声嘱咐：“抱十八代上楼，动作小心点，我去取一副中暑药。”
　　“哦……”
　　木临说完，放下了人就立马走了。
　　阿迦罗抱着阿卡沃斯，纱丽跟在后，他们上了一半楼，阿迦罗回了下头，轻轻说，你好，纱丽歪了歪头，回说，你好。
　　到了房里，纱丽解释：“我是…破格进入勇士团的，体力这方面，远远比不上其他成员。”
　　团里有一些肌肉笨蛋，每月上交报告文书时属他们最头疼，而实在凑不够字数的时候就会跑去麻烦纱丽。不过，当然，纱丽女神的职责远不止这点。
　　“风神大人没事的吧？”
　　纱丽听到这个称呼，不经意弯了弯眼睛：“嗯，到了这儿就没问题了，谢谢你。”
　　“那我…下楼去了。”阿迦罗说，他十分不舍，但明白自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陪伴阿卡沃斯。
　　阿迦罗很快离开了房间，关门声响后，被子下缩成一团阿卡沃斯默默睁开了发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