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罪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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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刮了几日，城中的树叶便都染了秋色，红黄之色映着橘色的晚霞，天地间一片暖意。
崔老太爷的房中传来几道咳嗽声，老人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呕出来，咳完一直喘大气。崔季站在廊下看自己的父母急匆匆跑进房中，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将目光转向了天边的晚霞。
非是他不孝，对爷爷的病情无动于衷。
他们博陵崔氏一族是侍奉上神的大族，与另外四大世族并列，是天底下最著名的侍神族，地位荣宠极负盛名。近来侍神族出了一件可以称之为灭顶之灾的大事，他们所侍奉的上神于前日降下罪诏，要撤销五大世族侍神的资格，原因是五大世族为了竞选侍神后人不择手段、劳民伤财、残害生灵，惹得上神不满了。
爷爷病倒便是跟这件事有关，他刚刚进去侍奉被爷爷大骂一通，爷爷嫌他不够优秀，今年没能被神使选中，登入天界，不然世族不可能被上神嫌恶。
他不敢顶嘴，在崔氏这些后辈里，他已经是学得最好的了。不光是他，其他四大世族的顶尖之人也没被选中。爷爷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肯定明白，五大世族这些年为了让族中子弟被选做神侍做了很多腌臜事，上神必定是察觉了才会降下惩罚。
斜阳余晖落在不远的垂拱门处，门边一丛□□静谧无声。忽然一道人影急匆匆跑进来，搅乱了余晖，拂动了黄花。
崔季不由得站直了一些，有要紧事。
“议事会急召老太爷前去！”小厮直接进了崔老的房间，将一封印信交给床边的崔崇，也就是现在的家主，催老的长子。
崔崇打开印信，催老太爷哑着声音道：“叫得这般急，一定是商议降罪诏的事情，让人备马车吧。”说着，他就要起身。
“您的身体哪里吃得消长途奔波，让儿子代替您去吧。”崔崇拧着眉头扶他坐起来，将信纸展到催老眼前，“信上说这次会议的地点选在东莱，离咱们这里有千里之遥。”
催老看着信纸落款处红色的图徽，半晌叹一口气，点点头，“此危急存亡的关头，相信其他世族也不会乱动心思了，你代我去，顺便把阿季也带去，让他多出去长点见识。”
……
且不说赶路如何劳累，转眼就到了五大世族议会的时间。作为组织本次会议的东道主，东莱洛氏的家主洛征鸿率前来参会的宾客前去祁天殿祭祀。这是世族的规定，每一次举办大会，都要去祁天殿前祭祀。
这祁天殿普天之下统共有五座，分布在东莱、博陵、颍川、谯瞿、扶风，也就是五大世家所在地。祁天殿台基高耸，殿宇雄伟，里面只供奉着一位上神——禣巽神君。
自五大世族存在开始，便一直侍奉着这位禣巽上神。上神会不定期派神使来到祁天殿挑选新的侍神之人，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考核标准。为了达到这些标准，各世族会从本族筛选资质拔尖的后辈，作为预备人选。
若是某一族的后辈被选上，上神会赐与丰厚的奖赏，或是灵器仙丹，或是实现心愿，或是修仙法门，这一族的名誉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前景一片大好。
像崔季这些后辈没有资格登上祁天殿，只能在台基下面行祭祀礼。而高台之上，祁天殿外，分列站着五大世族的代表。
站在最前面的是洛征鸿，后面排了两列，左边一列站着博陵崔氏家主崔崇、颍川钟氏长老钟严景，右边这列站着谯瞿桓氏家主桓夙、扶风苏氏老家主苏即隐。
时值正午，秋风烈烈，秋日当空，天地间一片刺目之光。
祭祀完毕，大家移步到议事大厅，分席而坐。崔季知道大会前会有一套繁琐的礼节，故意在后面磨蹭了一会儿，等他悄悄进去的时候，厅里已经讨论得很激烈了。
“老夫倒是觉得，上神降罪诏是想警醒世家收敛行径，改正不良风气，并不是一锤定音要换掉我们。”
“桓兄倒是看得开，上神之令向来说一不二。”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过了这么多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若是马上换，咱们这几个家族也该出事了吧，哪里还能在这里讨论。”
桓夙说完，大厅静了一瞬。苏即隐捏了捏额头，出声道：“就算不是要马上换掉我们，我们几家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了。上神现在已经不在我们的族人里选神侍了，距离上一次苏家被选上已经有几百年之久了。”
“是啊！”
一片附和之音。
在座的后辈都露出凝重的神色，这些年大家挤破头去做那个最优秀的，依然得不到神使青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侍奉上神是他们侍神族生来的使命，失去侍神的资格，就意味着灭亡。这沉重的命运之轮毫不留情地碾压过来，众人无任何抵抗的能力。
大会开到天黑也没有商量出对策，众人在洛征鸿准备的客房中住下来，用过晚膳继续讨论。
晚膳过后，崔季在院子里闲逛，他不想再去议事厅了，大家除了一直争吵，互相揭短，商量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洛氏的大部分建筑建在望月矶上，此时东岚晚风徐徐，弯月脱云而出。崔季跃上屋檐，准备在屋脊上赏月。脚还没站稳，就发现已经有个人坐在上面了。
听到声音，那人扭转身朝他看来，随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此人一席锦衣，腰间坠着洛家的玉徽，长发披散，一张脸俊俏非常。
崔季站稳后，朝他作揖，“公子也在此处赏月啊，介意一起吗？”
那人坐着朝他拱拱手：“洛津渡，请便。”
听对方说了自己的名字，崔季赶紧自报家门，自来熟地坐到洛津渡身旁。“洛兄也在为降罪诏的事情烦忧吗？”
“有谁能不烦忧呢？”洛津渡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和自嘲，他扭头朝崔季看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凉薄，“上个月，我接到的任务是暗杀你。”
“啊？”崔季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所以他这是送货上门了吗？！
洛津渡话音一转，嗤笑起来，“上神看不下去了，所以现在我们才会坐在一起赏月。”
五大世族暗暗竞争，为了让自己的人最拔尖，不惜将其他世族的拔尖之人杀掉，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崔季也笑，“所以做神侍不仅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还是很高危的事情。”
此处建筑在高处，两人坐了很久，见议事厅那边众人散会了，崔季才起身告辞。
洛津渡看着他道：“你们怕是还要在这边待几天，要是闲着没事，可以来这里寻我喝酒。”
“你要是刚好没来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
洛津渡指指瓦片，“此处是我的卧房。”
崔季恍然大悟，难怪他会披头散发地坐在这里，敢情是睡不着才来屋顶赏月。
两人约定好了，崔季急急赶回住处，迎上自己的父亲，关切地问：“爹，商量得如何了？”
“商量了一些整顿家风的事情，顺便拟了一份新的规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崔崇边说边走到房门前，临进门前对他叮嘱道，“明日还要商议许多事情，你不要乱跑，可以去跟洛家的小辈们切磋一下，探探他们的实力。”
“是，谨记爹的话。”
……
又一日。
“被撤销侍神资格史无前例，我等哪知去何处寻找破解之法啊……”议事厅内，崔崇坐在座位上喝闷酒，由衷发出感慨。
商议了这么久，竟是毫无头绪，大家都心灰意冷，精神像被扯紧的弦，时不时被拨一下。
“大家不要丧气，”苏老道，“老朽这几天翻阅了一些先辈们撰写的宗谱和传记，想到一个法子，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苏老快说！”
苏即隐说：“据宗谱上记载，咱们五大世族的先祖最初被选定为神侍，并让后代代代相传，是因为先祖们在世时皆是秉性纯良，大善大智之人。老朽又去找了先祖的传记佐证，确实如此。”
“然而这些年咱们族中都没有出过这样的后辈，所以没有人被选中也是意料之中的。咱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考核者的心性。”
钟长老是个急性子，忍不住站起来打断：“苏老，您就别扯那么远了，直接说你想到的法子是什么吧！”
苏老摸着胡须点点头：“我辈已经被上神厌弃了，就要有退而守心的觉悟，不要再占着位置不放，不如主动为上神寻找那心性纯良，善良聪慧的人选，一则可以让上神看到我等的诚意，二则算是将功赎罪。或许上神看在咱们改过自新的份上，再给一次机会。”
崔崇马上接话：“我们的子弟中，本就不乏纯善聪慧之人，只是神侍看不上罢了。”
又是一片赞同的议论声，人人都觉得自己族里的后辈才学兼备，品性纯善，是那神使不识珍珠。
“咳……”一直坐在主位的洛征鸿用咳嗽声打断大家的议论，肃着脸道，“我等世族子弟为了竞选资格，早被荣誉利益蒙蔽了心性，诸位还要在这里自欺欺人吗？”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给在座众人狠狠拍了一巴掌，众人讪讪地闭了嘴。
“照这么说，谁才够格？”
“我知道谁够资格。”苏老沉声道。
“何人？”
“寒山古族，鹿氏，那里或许会有我们想要找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罪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