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63、益州危局烽烟起1

　　益州，北城门。
　　一名红衣女子，一人一骑，日夜狂奔，从北边疾驰而来，终于到达北城门。
　　北城门却城门紧闭，城楼上重兵把守。
　　守城将领搭弓，警告来人下马。
　　红衣女子下马，大声喊话：“在下木梧桐，有重大军情，禀报燕将军！”

　　守城将领不敢轻信，也不敢怠慢，快马加鞭传报将军府。
　　燕回亲自策马疾驰赶来，立即命人打开城门。
　　木梧桐立即抱住他的手臂：“杨光马上攻打益州，投放瘟疫，再焚烧屠城。”
　　燕回：“你如何得知？”
　　木梧桐：“杨剑，是我亲生父亲。”
　　说完，立即昏厥过去。

　　将军府。子规居。
　　木梧桐终于醒来，这才意识到，一路日夜奔驰摩擦得大腿都脱皮了，有人帮她上了药，微微清凉。
　　“梧桐，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燕回。
　　木梧桐猛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抓住燕回的手腕：“燕大哥，我睡了多久？”
　　燕回：“你太累了，睡了六个时辰。”
　　木梧桐：“六个时辰？那，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燕回：“我不放心其他人照顾你。”
　　木梧桐焦急生气：“不行！我给你送来军情，是为了让你守住益州，不是让你守着我的！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快去处理军务。”
　　燕回握住她的手：“梧桐，你别慌。我早就知道杨光会来攻打益州，早已万事俱备。”
　　木梧桐惊讶：“你，你知道？”

　　燕回：“嗯。杨剑计划篡夺北周皇位，但他不能弑君夺位。
　　如果弑君夺位，必定引发北周内乱，他的皇位也坐不稳。
　　所以，他暗中和北周各豪族结盟，获得各豪族支持，逼迫宇文皇室禅位。
　　杨剑派杨光来找我谈判，让我和杨剑结盟。
　　其实宇文皇室也好，杨家也罢，谁做皇帝，对我影响不大。
　　我并非反对结盟，而是目前时机未到，我没有答应。”

　　木梧桐：“你不答应结盟，所以，杨剑派杨光来攻打益州？”

　　燕回：“杨光攻打益州，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宇文皇室召杨家父子回长安，对杨家起了杀心。
　　杨剑要把儿子送出长安，最好的理由，就是出征。
　　所以，杨剑让杨光攻打益州，离开长安，让宇文皇室的鸿门宴落空。”

　　木梧桐：“杨剑就为了这个原因，挑起战火？就算他不在意益州百姓的命，那他自己军中将士的命呢，也不值一提吗？”

　　燕回：“杨剑并非真的要攻打益州，他只想做做样子，把杨光送出长安。
　　不过，杨光此人，妄自尊大，和我谈判失败，恼羞成怒。
　　所以，他会真的攻打益州，而且，杨光性情残暴，喜好屠城。”

　　木梧桐懊恼：“燕大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太自以为是了，还跑来给你添麻烦。”
　　燕回：“不，你送来的军情很有用。我虽然料到杨光会攻打益州，也料到他会屠城，但，我没料到他会制造瘟疫。”
　　木梧桐：“燕大哥，瘟疫，很难对付吧？”
　　燕回：“母亲医术高明，她正在和弟子商讨对策。”
　　木梧桐：“瘟疫。真是毫无底线。杨剑，原来这么残暴。难怪我娘要逃离他去隐居，还千方百计隐瞒我的身世。”

　　燕回：“梧桐，你说，你是杨剑的女儿？你怎么知道的？”
　　木梧桐一脸哀伤，说出：羽衣舫羽花楼出事，她以为是杨剑杀死爹，还在追杀自己，不想坐以待毙，也不想牵累欧阳诺，亲自去长安刺杀杨剑，得知自己的身世，又偶然知道杨光制造瘟疫攻打益州，匆匆赶来益州报信。

　　燕回突然握住木梧桐的手：“你，你取消了婚事？你不回广陵了，对不对？”

　　木梧桐连忙抽出手：“不是，我弄错了。
　　如果杨剑是我仇人，欧阳氏无法与杨剑抗衡，我不能和阿诺成亲。
　　但如果杨剑是我父亲，那，我要回广陵，我相信阿诺不会介意。
　　他说过，他愿意带我去隐居，远离是非之地。
　　以前，我觉得，让他去隐居，太委屈他了。
　　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父亲为了野心大业，辜负母亲，是什么感觉。
　　阿诺，我相信他，是真心愿意和我去隐居的。”

　　燕回黯然：“我记得，你们两日后就成亲了。你突然来益州找我，我还以为……”
　　木梧桐：“燕大哥，对不起，我并不想来给你添麻烦。只是，军情紧急，也没有人帮我送信，我只能亲自跑来报信。”
　　燕回：“傻瓜。你日夜兼程，不辞劳苦给我报信，我很高兴。至少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有些分量。”
　　木梧桐握住他的手：“燕大哥，你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人，是梧桐最钦佩的男人，你在我心里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燕回听着她夸张的赞美，却笑不出来，只好端起粥碗，想喂她。
　　木梧桐是真的饿极了，也怕他喂她，赶紧亲自接过来，咕噜咕噜大口吃光了。

　　燕回又端过来一碗药：“把药喝了。”
　　木梧桐一怔：“药？我生病了吗？”
　　燕回深深看着她，满眼忧伤，沉默许久才说出口：“梧桐，你怀孕了，都两个月了。”
　　木梧桐惊愕，随即惊慌失措：“孩子，孩子有没有事？我从广陵快马加鞭赶到长安，又日夜不停骑马来益州。孩子有没有事？”
　　燕回：“别怕。孩子没事。动了胎气，母亲给你针灸过，现在没事了。先把药喝了。”
　　木梧桐赶紧一口喝了药，双手轻轻抚摸腹部，腹部还很平坦，只能感觉到自己脉搏的律动。

　　燕回：“梧桐，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你怎么就怀孕了？”
　　木梧桐：“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很高兴，我喜欢这个孩子。爹在天有灵，一定也为我高兴。”
　　燕回咬牙切齿：“欧阳诺这混蛋。”
　　木梧桐：“这不怪他。我感谢阿诺，感谢他给了我这个孩子。娘走了，爹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很期盼自己的孩子。”
　　燕回忧伤地看着她，如果当年自己不拘泥于礼数，给了她一个孩子，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恐怕她还是会离开吧，就像她母亲宇文择那样，即便怀了杨剑的孩子，依然决绝离开。

　　“梧桐醒了？”燕夫人走进来。
　　梧桐想起身行礼，燕夫人快步走来，轻轻按住她：“你有了身孕，不要拘礼。”
　　木梧桐：“谢谢伯母。”
　　燕夫人：“回儿，应对瘟疫的药方，已经配好。恒念、燕眉已经在书房等你，向你汇报。”
　　燕回欲言又止。
　　木梧桐：“燕大哥，你快去吧。我还想请教伯母怎么照顾孩子。”
　　燕回知道她在故意赶人，只好点头：“好。我忙完就来看你。”
　　燕回离开。

　　木梧桐：“伯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给燕大哥添麻烦。我在长安没有可以送信的人，只能亲自过来。”
　　燕夫人：“不，你能来益州，我很高兴。解铃还须系铃人，回儿，只有你能帮他。”
　　木梧桐：“我帮他？燕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燕夫人：“回儿从广陵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他虽然铁面无私，但性情温和。如今，却冷酷暴虐、喜怒无常、不近人情。”
　　木梧桐无言以对。
　　燕夫人：“从广陵回来，回儿大开杀戒，将府里三十人斩首示众，五十人驱逐出府。”
　　木梧桐惊愕。
　　燕夫人：“他孤身一人回来，那些人很得意，铆足了劲给他送女人。回儿一个也没收，最后，他亲手砍了一个女人的头。”
　　木梧桐目瞪口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被燕大哥砍了头，这是她无法想象的他。

　　燕夫人：“我很担心他。
　　亲自选了一个女子，叫小桐，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女子，对谁都没有威胁。
　　我亲自调.教了半年，才送去给他，给他做个侍妾，稍解他寂寞也好。
　　他不愿收，又不忍驳我面子，就安置在一个院子里，见都不见。”

　　木梧桐心中难过，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燕夫人：“直到你和欧阳宗主即将成婚的消息传来。回儿突然召小桐侍寝。我以为，他终于可以放下你了，他却把自己关在子规院，三天三夜不见人。出来后，也不再见小桐。”
　　木梧桐落下泪来，她原本以为燕夫人会指责她跑来益州撩拨燕大哥，没想到，燕夫人不指责，却让她更加自责。

　　燕夫人：“梧桐，你是个好孩子，是燕家辜负了你。但，你能不能帮帮回儿？”
　　木梧桐：“伯母，我要如何帮燕大哥？”

　　燕夫人：“小桐，是唯一被回儿召见过的女人。
　　小桐是我特意挑选的，她身形像你，声音像你，背影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你明天能不能见见小桐，教小桐一点什么。
　　做饭、写字、画画……随便什么都行。
　　回儿如果知道你亲自调.教小桐，或许，他就能真正收了小桐，慢慢放下你。”

　　木梧桐哽咽：“好。伯母，我尽力试试。”
　　燕夫人握住她的手：“梧桐，伯母谢谢你。伯母一定照顾好你和你的孩子，作为报答。”
　　木梧桐：“伯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该招惹他，不该来益州，是我对不起他。”

　　燕夫人摇摇头：“不，或许，这样更好。
　　回儿父亲，与我情投意合，只娶了我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代价，就是燕氏无法广泛联姻、广纳侧夫人，无法和各世家大族广泛结盟，孤立无援。
　　我得到了夫君的专情，却也失去了夫君的性命。
　　如果夫君多纳几个侧夫人，多结盟几个大族，那场战，也不会打得那么艰难，他就不会死。”

　　木梧桐震惊，她从未想过，一个女子，会希望自己的夫君广纳侧夫人。

　　燕夫人：“回儿没能娶你，心里苦了些。
　　但他若能放下你，没了感情的牵累，就能只考虑燕氏的利益，和各大豪族联姻，充实后院，广泛结盟。
　　他就不会像他父亲那样，英年早逝。”

　　木梧桐突然想到杨剑。
　　或许，正是因为杨剑没有娶宇文择，而是娶了北周豪族杜氏，杨家才有了今日的权势滔天。
　　宇文择离开杨剑，隐居避世，恐怕不是因为怨恨，而是看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