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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往事如烟长安忆2 ...

  •   长安。
      繁华似锦,却与广陵的繁华不同。广陵如同春花烂漫,姹紫嫣红。长安,则如同秋收丰硕,高贵庄严。
      一家成衣铺,换了新老板,也挂上了新店名:“洛神衣铺”。
      洛神衣铺的衣裳,既有长安女子的高贵端庄,又有江南女子的飘逸出尘。

      洛神衣铺开张第一天。
      洛神衣铺聘请了两名女子,穿上店里的衣裳,在店前大街上展示风情万种,弹琴高歌,翩翩起舞。
      女子唱的歌,歌词正是陈思王的《洛神赋》。
      洛神衣铺迅速成为长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想着第二日一定要抢上一两件,不然都显得落伍。

      洛神衣铺开张第二天。
      木梧桐正在画图纸。昨天的衣裳全卖光了。从今日开始,她会为顾客定制衣裳,按照顾客的样貌、气质、喜好、穿衣场合来设计,只能预订,没有现货。
      一名女子,由侍女搀扶着,走进来。
      女子妆容明艳、满头珠翠、衣衫华贵,看起来高傲冷艳。
      女子高傲得稍微刻意,仿佛高傲不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性情,而是随时用来宣示自己地位的工具。
      木梧桐抬起头来,端详女子的脸,很诧异,沉默不说话。

      侍女怒目瞪木梧桐:“大胆刁民,见到于夫人,竟敢不行礼,还不快跪下请罪。”
      木梧桐:“于夫人?请恕小民孤陋寡闻,不知是哪座高门的哪位贵人驾临?”
      于夫人:“红儿,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侍女红儿:“是。”
      于夫人:“木姑娘,久违了。”
      木梧桐:“羽衣姑娘,哦不,于夫人,恭喜你。”
      于夫人:“木姑娘来长安,给店铺取名‘洛神’,公开唱《洛神赋》、跳洛神舞,招摇过市,人尽皆知。是为了找我吗?”
      木梧桐:“是。”
      于夫人:“那现在找到了。木姑娘,想说什么?”
      木梧桐:“得知于夫人平安,我很高兴,也很意外。”
      于夫人将一只锦盒放在桌案上,打开,是两颗夜明珠。
      于夫人:“多谢木姑娘关心。这是对木姑娘的回报,从此,我们两清。”
      木梧桐收下锦盒:“多谢,这礼物,我喜欢。”

      于夫人:“木姑娘,你应该知道,羽衣舫、羽花楼为何失火。长安不安全,你还是回广陵吧,今日启程。”
      木梧桐:“可是,我不明白。如果‘洛神’两个字不安全,那为何,于夫人很安全?”
      于夫人:“木姑娘,羽衣舫、羽花楼失火,死了很多人,你不害怕么?”
      木梧桐:“那为何,于夫人还活着?”
      于夫人:“我活着,自有我的原因,也自有我的代价。但是,木姑娘,你不会想付出这种代价。”
      木梧桐:“如果我不走呢?”
      于夫人眼神冰冷,盯着木梧桐:“你一定会后悔。”
      木梧桐:“于夫人急着让我走,是因为关心我吗?还是因为其他?”
      于夫人:“你不必知道。今日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木梧桐:“敢问于夫人,在哪座府邸居住?”
      于夫人:“木姑娘,我念着你的情义,不希望你死。不要令我为难。”
      木梧桐:“于夫人,请问,是谁希望我死?”
      于夫人:“木姑娘,回广陵吧。我命人备了马车,就在店铺对面,等你启程。今日天黑之前,请你启程。”
      木梧桐:“于夫人,我来长安,是为了找你,也是为了找其他人。我不会走。请勿为我费心。”
      于夫人:“木姑娘,言尽于此,我尽力了。”
      于夫人由侍女红儿搀扶着,登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离去。

      夜幕降临。
      木梧桐早早关闭洛神衣铺店门,打包好行李包袱。
      昨天第一天开张,她特意给店铺取名“洛神衣铺”,还让姑娘们穿上新衣,在大街上唱《洛神赋》,跳洛神舞。
      她相信,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若有杀戮,今夜,也该来了。
      她背着弓箭,握着凤血剑,在洛神衣铺对面的空铺子,静静等待。
      没错,她不但买下了衣铺,还买下了对面的铺子。
      狡兔两窟,她当然不会在洛神衣铺坐以待毙。
      但她必须通过这场杀戮,来确定,追杀她的人,是不是杨剑?

      但是,于夫人的到来,令她意外。
      她原本以为,于依若供出她,那于依一定被杀灭口。于依若不供出她,一定被严刑拷打,恐怕撑不住也死了。
      可是,于依居然还活着,还成了高高在上的于夫人。
      于夫人,是杨剑的侧夫人吗?
      难道,杨剑知道于依无辜,就手下留情啦?
      怎么可能,一个果断杀死羽衣舫、羽花楼上百无辜者的杀戮者,怎么会因为你无辜就手下留情?
      那到底为什么,于依能活下来?

      子夜,万籁寂静。
      十名黑衣人包围洛神衣铺,三人从屋顶破屋而入,三人从正门破门而入,四人从窗户破窗而入。
      屋内,却并无猎物。
      十名黑衣人将店铺搜索一遍,依然没有猎物。

      一支毒箭从对面铺子破空而来,射中一名黑衣人胸膛,立即倒地而亡。
      第二支毒箭几乎同时到达,第二名黑衣人死亡。
      第三支毒箭再至,黑衣人已经有所准备,避开。第三名黑衣人刚刚避开毒箭,却被一柄利剑刺穿胸膛。
      木梧桐从黑衣人胸膛拔出凤血剑,丝毫不犹豫,不浪费一点时间,仿佛她才是最冷血的杀手。
      剩余七名黑衣人围攻木梧桐。
      “纵云梯”,木梧桐凌空跃起,划剑如流星,划断第四名黑衣人脖颈。
      “转乾坤”,虚空转向,置身第五名黑衣人背后,一剑刺穿第五名黑衣人后胸。
      “移花木”,避开剩余五名黑衣人的剑锋。
      “叠松涛”,叠影无踪,出剑如雨。
      五名黑衣人挥剑抵挡剑雨,但剑术良莠不齐,第六名黑衣人泄露了自己最弱的实力。
      木梧桐毫不犹豫将剑锋指向第六名黑衣人,刺穿腹部。

      剩余四名黑衣人见同伴相继死亡,意识到猎物才是猎人,立即撤退。
      “水无痕”,迅疾追上,一剑划断第七名黑衣人大腿,第七名黑衣人倒地痛苦呻吟。
      很好,有了一个活口,剩下的,可以放心剿杀。
      “西风烈”,再次追上,一剑刺穿第八名黑衣人胸膛。
      剩下两名黑衣人立即分开,逃往不同方向。
      木梧桐搭弓射箭,毒箭射中第九名黑衣人后胸,倒地。
      再次搭弓射箭,毒箭破空而出,却堪堪擦过第十名黑衣人的肩膀,没有射中。
      木梧桐懊恼,到底箭术不精。

      突然,一支利箭从反方向射来,精准射中第十名黑衣人的咽喉,射穿了整个脖颈,头颅几乎分离,黑衣人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砸起一阵尘埃。
      两支骑兵,高头大马,铁骑良弓,全副武装,分别从街头两个方向,堵住了洛神衣铺。
      木梧桐大惊,“纵云梯”,跃上屋顶,企图逃离。
      突然,四面屋顶,各出现二十名弓箭手,围堵了她逃离的方向。
      原来,这些弓箭手早就埋伏在此。

      她原本还奇怪,之前十名黑衣人,只用剑不用弓,武功水平良莠不齐,显然只是普通杀手,并非训练有素的将门人士。
      她还困惑,如果是杨剑,用得着雇佣杀手暗杀吗?
      原来,杀手只是打前阵,骑兵才是压轴戏。
      果然,重重布阵,将门之风,来人,想必是杨剑无疑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本来就存了破釜沉舟、以命相搏的死志,又有何惧。
      木梧桐从屋顶跃下,镇定立于洛神衣铺前街,在满地尸体中,如同决绝的战神。

      骑兵中,为首之人下马。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紫衣雍容华贵,面容刚毅如同刀剑,眼神透露着上位者的威压,不怒自威。
      紫衣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木梧桐,眼神中威压退去,转为恍惚、惊异、欣赏、赞许、狂喜、怜爱……
      如同最最坚硬锋利的钢刀,被烈焰融化,化为铁水,荡漾出滚烫的涟漪。

      木梧桐冷漠盯着这个男人:“你就是杨剑?”
      杨剑:“你不该这样称呼我。”
      木梧桐:“杨剑,丰州海岛,是你杀死我爹?”
      杨剑:“他,不是你爹。”
      木梧桐:“是你杀了他?”
      杨剑:“我很想杀他。不过,他是自尽,以死谢罪。”
      木梧桐怒:“不可能!”
      杨剑:“他是阿择的近卫,阿择死了,他本就应该死。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苟活了这么久。原来,阿择生下了你。真好,她愿意生下你。”
      木梧桐:“爹不会自尽,为了我,他不可能自尽。”
      杨剑:“我曾经不明白,他为何见了我,就要自尽。现在明白了,他想隐瞒你的存在。放火烧毁海岛,也是为了抹去你的痕迹。他果然有罪,该死。”
      木梧桐:“你在追杀我?我亲自来了。有胆量,就单打独斗,决一生死。”
      杨剑微笑,渐渐笑得灿烂:“你真像阿择。长得像,声音像,武功像,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木梧桐:“拔剑吧。”
      杨剑:“我不会和你动手。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阿择动手。伤了彼此,也伤了情分。”
      木梧桐:“你可以不动手!”
      一招“西风烈”,出剑如电,刺向杨剑咽喉。
      杨剑不躲避,拔剑抵挡。
      他站在原位,只防守,不进攻,接下木梧桐十招狠厉的杀招。

      杨剑:“我是你父亲。”
      木梧桐仿佛被雷霆击中,猛然收剑后退,步法不稳,踉跄了两步才站住。
      她怒视他:“你说什么?”
      杨剑:“我是你父亲。”
      木梧桐:“闭嘴!不可能!”
      杨剑声音荒凉:“当年,阿择已经怀了你,却被阿木劫走,不知所踪。我找了她十八年,终于找到那座海岛。阿木却说,她不愿生下你,她放弃了你,也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杨剑突然笑:“原来,阿择愿意生下你,你还活着。那阿择呢?她在哪?”
      木梧桐:“娘死了。难产,生下我,就死了。”
      杨剑闭目,两滴眼泪落下,只有两滴,迅速落地不见,仿佛错觉。

      杨剑:“她葬在何处?”
      木梧桐沉默。
      杨剑:“告诉我,她葬在何处?她的尸骨应当葬入杨家祖坟,等着与我合葬。”
      木梧桐冷笑:“合葬?我记得,穗王,与北周豪族杜氏联姻,杜王妃家世显赫,才是与你合葬之人。”
      杨剑沉默。
      木梧桐:“我记得,穗王和杜王妃的长子,比我还要年长两岁。敢问,我娘是如何怀上我的?”
      杨剑:“孩子,我和阿择的恩怨,你不会明白,也无需明白。”
      木梧桐:“说得对。因为,我爹已经死了,我娘也已经死了。而你,与我无关。”
      杨剑:“告诉我,阿择葬在何处?至少,让我见见她。”
      木梧桐:“爹说,娘是自由的,骨灰已入海。”
      杨剑怔住,随即滔天大怒,一剑掷入路面,剑刃没尽,只剩剑柄:“他敢!阿木!该碎尸万段!”
      木梧桐:“碎尸万段?如你所愿,爹的骨灰,也已入海。”
      杨剑惨笑:“阿择,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你,你在报复我!够狠,你够狠!”

      木梧桐:“我娘,是谁?”
      杨剑:“你居然不知道?”
      木梧桐:“娘不准爹告诉我身世。”
      杨剑:“不准告诉你身世?阿择,竟然连身世都不肯告诉你。”
      木梧桐:“我娘,到底是谁?”
      杨剑的脸上再次呈现矛盾的温柔:“宇文择。她是宇文择,长安最美的公主。”
      木梧桐震惊。
      北周宇文皇室,娘居然真的是皇室之人。
      难怪,娘要隐瞒身世。
      爹娘总是希望自己“自由惬意、无拘无束”,而皇家女子,终身居于深宫大院,不过是政治联姻的工具罢了,何来自由惬意,当真不值得知道。

      杨剑:“你叫什么名字?”
      木梧桐:“我姓木。”
      杨剑:“不,你姓杨。”
      木梧桐:“我姓木。这是我娘为我取的姓氏。无人可以取代。”
      杨剑:“跟我回家。阿择应该活在最美的繁华里,她就是繁华本身。你也一样。”
      木梧桐:“最美的繁华,在丰州海岛上。可惜,已经被你毁了。”
      杨剑:“跟我回家。我要给你最高的荣耀。”
      木梧桐冷笑:“最高的荣耀?你是说龙椅吗?你舍得给我吗?”
      杨剑变色:“孩子,不要任性,长安刀剑无眼。跟我回家,让我保护你。”
      木梧桐:“保护我?这十个杀手,难道不是你的手笔吗?”
      杨剑眼神骤冷:“李副将,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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