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评论集合》轻儿滴囧儿

32、义不容情，故人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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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少人肯不问对错地相信一个人？也许只有老石这最简单的人才做得到，因为他当年的热血，理想，真的全部是基于对赵彦的信任。亲厚相知如宋然，满腔关怀如梁济山、鲁达明，回护支持如宋师承，依恋仰慕如赵葑，他们也许最终会选择理解赵彦，却依然不可能追随。纵然江原甜言蜜语说得无比肉麻，他自然也是做不到的，因为足够聪明的人，一定会去自行判断对错、衡量得失，绝无可能做出完全基于“信任”的选择。
　　可是老石他，终究死在他曾经也信任重视的朋友手中。
　　生逢乱世，战乱已久，弱者与失败的强者一道黯然辗转沟渠，功业与利益始终光辉夺目。一时多少豪杰，为了他们的名誉、地位、理想、信仰、执念、仁慈……，浴血奋战，殚精竭虑，在青史上留下耀眼的一笔又一笔，或扬或抑，甚至或者无可评判。可是更多人被卷至了波涛汹涌之处，不过如浪花飞溅时带起的泡沫，破灭了，也不会有关注、理解、铭记。
　　石岱，因为行事不周密，先向北魏传递情报，其后阵前投奔不成，事发，为南越将领处死示众。于北魏无甚功绩，于南越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耻叛徒，即使论起他受到的唾弃，又怎能和赵彦相提并论？
　　“老石只愿与殿下并肩作战！谁想不通，硬要与殿下为敌，老石也决不当他是兄弟！”
　　信任的人很多，最信任的只有那一个。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当真与其他兄弟决裂，但是可曾想过，他最终会葬身于昔日与自己十分交好的冯栩手中？
　　他的心思是瞒不住的，他的行为不曾刻意掩盖，他的手下岂能不知，了解他的人又岂能不知。忍不住去想，会不会他的暴露根本就源于他自己曾试图说服冯栩随他投敌？冯栩又对他做了什么，假作同意骗他上钩，还是委婉拒绝却隐瞒自己的杀念？　　进入樊城被揭发，直到被当众处死之时，他面对昔日交好的冯栩，又在想些什么？
　　义不容情，故人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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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栩依旧看不清楚，却让人想把他看清楚。卓越的判断力，勇猛难当的战场表现，以及看上去十分忠于南越的态度，这几乎是他透露出来的全部信息。
　　每个人都有最重要的东西。宋然心里的是家族名誉，宋师承、赵葑等人心里的是国家，冯栩心里又是什么？他曾为越王看重，曾为宋然提拔，曾怒斥江原的作伪之言，曾偷袭赵彦中军将之砍伤，他对天下大局的重视以及临阵时的勇猛，究竟基于什么样的想法？
　　处死老石的时候，他镇定自若地站在城头指挥御敌，那一刻，他又在想些什么？可曾想起当初老石不肯接受任务时随手拉过了自己，可曾想起老石眼见凌王离去就回头向他抱怨……忽然想知道，当年赵彦不顾众人求情，决定将程休之弟斩首示众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文中有名有姓旧部里，冯栩对赵彦最是毫无留恋，可他也许是赵彦亲自发掘、砥砺、即将提□的最成功的一个将领。他的谋略，他的勇猛，他的行事风格，无不让人想起当初那个越凌王。如果可以，赵彦也希望像他如今这样，心中毫无负担地为国出力吧？当日赵彦喊出“活捉”二字时，是否也是因为感到他的风格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这才存了争取过来的希望？
　　对冯栩的一切，无法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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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彦对老石这样的结局，不应该是毫无准备的。他为了箕豹营一行安危没有立刻接纳老石的时候，已经应该知道石岱此举动静太大，多半会泄露。
　　至于最后要石岱骗开城门的举动，倒并无错误，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对石岱的处决示众，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老石原来就并非多么重要的将领，如今又受到罗历排斥，冯栩想要骗他，不会有什么困难。留他到今日，该是为了获取更多北魏密谍的消息，并且在阵前震慑信心满怀的北魏军士？可惜北魏军士事先并未得到会有人阵前投敌的信息，这一震慑效果，大概会打个折扣。
　　恍惚觉得赵彦有些残忍，恍惚又觉得事情本该如此。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事关更多人性命的责任，甚至不容他再多出一丝努力，去保护这唯一一个全心信任自己的旧部，还有那些跟随在老石左右，被一同处决的更多连名字也不能知晓的普通士兵。
　　——比起老石，也许他们的结局更加令人唏嘘。当初石岱因为直爽单纯，每每被赵彦拖出来开涮，终究还算个熟人，可那些跟随老石的士兵，又是怎样想的呢？是什么，让他们身在忠于祖国的气氛无比浓厚的军中，却情愿跟随鲁莽冲动的老石去投靠一个并不熟稔还曾被当众侮辱的叛国者？是对老石本人的信任，还是对曾经的越凌王的信任？在赵彦的记忆里，他们或许只不过是一个“似乎见过”的身影，埋没在多少“似乎见过”的身影之中，或许是两军对冲之时无意间的擦身而过，或许是众星捧月赞美之声不绝于耳的喧闹中投来的一个崇拜的眼神。即使知晓了他们的名字，也不见得能联系到记忆里那一张面容。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亦不知他们为何而消逝。
　　然而赵彦的确没有做错什么。无论是函谷关中坐视九名燕骑军赴死，还是在襄阳城外哄了老石回城做内应。他不可以去赌，主观的信任和感激，感情化的决定，也许会让自己的阵营内更多陌生或者似曾相识的身影，不知消逝于何处。
　　纵然是试图平定风浪的人，又能保得住多少重要的东西？他全身一颤，他紧咬住嘴唇，他眼中酸涩……但他，还是必须斗志昂扬地将这一场试探性的战役打完。向着多少人理想中那个光明的方向，无数尸体堆积在身后和脚边，他真的输不起。
　　从暗中接管樊城，准备杀死老石的时候开始，冯栩，大概也已经输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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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白他一眼：‘如果将来有人对你传我的坏话呢？’”
　　这样惨痛的一章里，这句话才是最好的温暖吧。
　　分明是很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和江原之间，不存在三人成虎的可能。
　　大事面前，赵彦对江原的确有所保留，可是在感情本身的方面，依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绝不逊于当初对待宋然。
　　即使经历了那些令人痛不欲生，消沉经年的背叛，他在感情上，依然丝毫不担心自己也已经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