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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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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
盛夏的午后,忽然下了这么一场大雨。
沈砚跪在长公主府的正堂之前,他已经在雨里跪了一柱香时间,浑身都被淋透了。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身上,迷得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堂内,气氛剑拔弩张。
德安长公主精致的面容看不出岁月痕迹,她凌厉地看着身前之人,“既如此,你想怎么样?”
沈琮挺直着腰板,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沈砚无故动手杀人,自然是要受律法处置。”
“律法处置?你想如何?”
“杀人偿命。”
“你好大的胆子!”
德安长公主抄起手边的茶盏朝着沈琮直接砸了过去。
沈琮是跪着的,热茶有不少洒在他身上,想来是烫伤了他的皮肤。可沈琮面不改色,眼里更是闪过一丝阴冷。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要让沈砚死无葬身之地!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砚杀了人,就该受到处置!”
“放肆!”德安长公主冷着脸,怒声喝道。
沈琮抬起眼眸,面色沉沉地望向德安长公主,“沈砚之罪行,人证物证俱在,他当街行凶,所作所为恶劣无比。长公主您若是真要包庇他,也并无不可,但,恐怕是平息不了盛阳尊上的怒火。”
盛阳尊上,澜川大陆的主宰,据说他在澜川大陆已有几千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离开。
在澜川大陆这些年,盛阳尊上创办了千机学苑,名下学生无数。
沈砚杀的,是盛阳尊上的亲传弟子林洛无。
德安长公主眯一眯眸,冷声道:“沈琮,你这是在威胁我?”
“臣下不敢。”
“你有何不敢?!逼着让我把砚儿交出去,你好大的胆子!”
德安长公主一抬手,掌心聚拢灵力,狠扇了沈琮一巴掌,直扇得他口吐鲜血。
噗——
沈琮阴寒着双眸,双拳紧握在身侧,“您今日就算打死我,也抹不掉沈砚杀人的事实。长公主,沈砚杀的可是盛阳尊上的弟子。”
“沈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人是不是真的是砚儿杀的,还两说。”
沈琮:“沈砚当街行凶,这是很多人都看见的。更何况,您若是认为沈砚无罪,又怎么舍得他跪在大雨之中。”
轰隆隆。
雷声大作。
沈砚眨了一下眼睛,雨水没入眼眶,酸涩得厉害,难受极了。
他微微仰起头,在心里第一百零八次骂某个人。
他娘的,还不来,腿都跪麻了,眼睛还难受得要死。
轰隆隆。
又一个大雷。
沈砚浑身抖了一下,再跪下去,会直接被雷劈死。
晏淮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救我?
堂内。
德安长公主阴沉的脸被闪电照得透亮,她紧攥着拳头,在心里不停地劝自己,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忍耐,要是杀了这狗东西,她名声可就不保了。
德安长公主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她冷眸瞪着沈琮,“沈琮,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琮:“我想要沈砚死!”
啪!
德安长公主终究是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想让我砚儿死,我先要你的命!”
德安长公主灵力强劲,猛地一拳挥过去,打中沈琮的脑袋。
啊──
沈琮天生没有灵力,乃是文弱书生,被这一拳砸到,差点魂飞魄散。
德安长公主用锦帕擦了擦手,随即嫌弃地随手一扔,“杀你,怕是会脏了我的手。”
沈琮满心屈辱,他趴在地上,头晕眼花,只能看见德安长公主的锦缎绣裙。
咚。
堂外,沈砚终于是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砚儿!”
德安长公主急切地冲入雨中,将儿子抱在怀里,她急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传太医!”
即便是大雨倾盆,即便是头晕眼花,沈琮却觉得自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德安长公主的急切和担心。
沈砚。
我真嫉妒你。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娘?!
沈砚迷迷糊糊地,觉得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被悬在了半空中。
一个白色的带着一丝清冽冷香的身影靠近了他,声音低沉却温柔,“阿砚,阿砚……”
沈砚觉得身体有强烈的失重感,他难受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只能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
“阿砚,是不是很难受?”
“难不难受你不知道吗?老子在雨里跪了两柱香时间。”
那人的手温柔地抚过沈砚的脑袋,瞬时沈砚觉得精神清明起来。
沈砚回头看那人,而那人依然是雾蒙蒙的脸。
自十五岁起,沈砚每天都会梦见晏淮,他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温度,可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沈砚曾问过他,他每次都说:“时机还未成熟。”
沈砚清醒了过来,身体也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正常,他一脚踹向晏淮,“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晏淮不躲不避,笑着受了,“乖,不生气。”
沈砚翻了个白眼,在虚空之中随地一坐,脑海里想着要一杯热茶,手边便瞬时多了一杯热茶。
“林洛无死了,沈琮现在逼着我娘把我交给大理寺。大理寺少卿杨承泽跟沈琮可是一边儿的,我要真的被送进大理寺,可就没命出来了。”
晏淮:“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淮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沈砚的头发,“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沈砚呼噜地喝完一杯茶,一副“我怎么那么不信”的眼神瞥向晏淮,“你说这话不心虚吗,我刚刚就被我娘罚了,跪在大雨里,跪晕倒了!”
“小乖,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
沈砚手指用力地戳了一下晏淮的胸膛,“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杀林洛吾?”
那可是盛阳尊上的弟子!
晏淮:“私仇。”
“什么私仇?”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要是盛阳尊上找我报仇怎么办?”
晏淮笑着摸一摸沈砚的脑袋,“不会的。”
“你别再摸我头了,跟摸小狗似的。”沈砚反手拍了晏淮的手一下。
他不喜欢晏淮这样摸他,可晏淮却很喜欢。
沈砚幽幽转转地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母亲德安长公主守在自己身边。
“砚儿。”德安长公主见到沈砚醒来,顿时欣喜若狂,“你觉得怎么样?”
“娘,我没事儿。”
沈砚小时候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场,今次德安长公主让他跪在大雨里,实在是让她心疼之极。
可沈砚犯下大错,沈琮咄咄逼人,她情急之下只能用这苦肉计暂时躲过去。
“砚儿啊,你自小聪明,这次怎么这么糊涂啊?”
沈砚:“娘,您真的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体,能杀得了林洛无?他可是盛阳尊上的亲传弟子,别说我这样的羸弱身躯,即便是您,都不一定能一掌拍死他吧。”
德安长公主也是一时急疯了,没转过弯来,听沈砚这么一说,她顿时了然。
“砚儿,你说得对,你身体羸弱,又无灵力,怎么可能杀得了林洛无?这必定是有人陷害你!该死的沈琮,一定是他。”
沈砚:“娘,沈琮……也没这样的本事。”
德安长公主冷哼一声,“他虽然没有这样的本事,可他有这样的心,便可以请人这么干。哼,这个沈琮,自你爹爹过世之后,可是愈发不像话了!砚儿,你放心,我这就入宫,一定把这沈琮打入大牢,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嗳哟我的娘嗳,您又冲动了。您要弄死了沈琮,那这天底下的人不得指着您的脊梁骨骂啊?给他点教训就得了,饶他一命吧。”
德安长公主其实是武安公沈恩的续弦,照理来说,堂堂公主是不可能给人当续弦的,不管那人的功勋多高。
可德安长公主自小就喜欢武安公,非要嫁给他不可,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当今太后娘娘又是个疼女儿的,舍不得女儿难过,所以一同求着先帝。
先帝念在武安公军功赫赫,前思后想,终究是答应了。
德安长公主和武安公成亲之后感情甚笃,她对沈琮也是视如己出,待他一直很好。可沈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与德安长公主和沈砚渐渐离了心,更是在武安公过世之后,与沈砚抢夺爵位。
其实德安长主并不怎么在乎这爵位,给了沈琮,让他日后有俸可拿,也算是她好好安置了亡夫的孩子。
可万万没想到,沈琮竟然对沈砚动手,这就惹怒了德安长公主。
沈砚是她的心头肉,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的儿子不利。
最后,沈砚袭爵,封武安侯,与母亲同住在长公主府,侯府空置,而沈琮另择小院子居住。
仅是这般安排,都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德安长公主的不好,说她亏待亡夫之子,让她窝火得很。
沈琮时不时出来闹一闹,往日也就算了,这回竟然陷害沈砚杀人。
这让德安长公主如何能忍。
德安长公主拍一拍沈砚的手背,“你放心,娘自有分寸。”
“娘……”
德安长公主没听劝,径自进宫去了。
沈砚摇摇头,“完犊子了。”
他表示为沈琮默哀须臾。
德安长公主去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沈砚正端着碗吃饭。
德安长公主微沉着脸,脸色不大好看,“沈琮被人带走了。”
“谁?”
“盛阳尊上。”
沈砚:“???”
德安长公主:“说是传他去问话,但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还不见沈琮的身影,恐怕凶多吉少。照这样看,娘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次的事情就是沈琮做的。他一定偷偷找了高人出手,在大庭广众之下陷害于你。”
沈砚:“……呵,呵呵……”
要不是他知道当时是晏淮借用他的身体动的手,沈砚都要相信德安长公主的说法了。
“娘,您能不能派……”
“不能!”没等沈砚说完,德安长公主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可是盛阳殿,是盛阳尊上的地方。别说你娘我只是个公主,就是当今圣上都不敢轻易靠近那里。想打听盛阳殿的事儿,你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砚撇撇嘴,“娘,大家都说盛阳尊上、盛阳尊上,可谁也没见过啊,谁知道他还在不在盛阳殿里。”
德安长公主一巴掌拍在沈砚脑袋上,“小孩子别乱说话。”
沈砚揉揉头,“娘,疼……”
“盛阳殿的事情,以后不许随便议论,听到没有?”
“知道了。”
沈琮俯身跪在地上,往前是遥不可及的盛阳殿大门,那里烟雾缭绕,犹如仙境。沈琮甚至不敢抬头,只是勉强用一点余光看着。
他对盛阳殿有着无比热烈的渴望,从小便是,可是他天生没有灵力,终究是无法企及。
幸好的是,沈砚也和他一样,是个废物。
“沈琮。”
盛阳尊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空灵飘渺之音钻进沈琮的脑海里,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雾茫茫之中,落下一个身影,他缓缓靠近沈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晏淮说盛阳殿不会来找沈砚的麻烦,沈砚自然是信的,于是隔天他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作为京中有名的纨绔,沈砚的日常是很潇洒的。
他先去茶楼喝了茶,听了小曲儿,之后又去书局逛了逛,买了几本有趣的话本,悠然自得地在街上闲逛。
“敏之,敏之。”
迎面而来的,是沈砚的好友,京中第二纨绔──晋王世子蒋诚。
两人是表兄弟,自小一块长大,除了游手好闲玩玩闹闹,都没啥别的本事。
蒋诚一把揽住沈砚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快跟我走,有好事儿。”
沈砚:“怎么了?”
蒋诚:“你跟我走就是了。”
蒋诚拽着沈砚走,一路把他拽到小巷子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沈砚:“蒋诚,你这是要卖了我?”
蒋诚:“你胡说八道什么,往前边儿看。”
顺着蒋诚的手指看过去,沈砚看见了一副辣眼睛的景象。
沈琮被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被人吊在了自家小院子门前。
沈砚:“怎么回事,你干的?”
不对。
蒋诚:“不是我,我只是碰巧路过看见的。哈哈哈哈,你看沈琮,一会儿他醒过来,恐怕要无地自容地寻死。”
可能是蒋诚的笑声太大声,好巧不巧,沈琮在这会儿醒了过来。
“沈砚,你太过分了,竟然、竟然这么对我!”
沈砚:“啥?”
沈琮气得脸色涨红,双腿蹬来蹬去,整个人便晃荡了起来,左晃晃,右晃晃。
“沈砚,你放我下来,你快点把我放下来!否则,否则,我一定要进宫告御状,让你、让你……”
蒋诚:“你你你你什么你。沈长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和敏之只是路过,我们来的时候你已经被人吊在这儿了。”
沈琮一直在蹬腿,蹬来蹬去,身体就晃荡得厉害,被绳子绑着的手腕便疼得更厉害。
他又气又急又恨,“晋王世子,你是不是当人都是傻子?这小巷子,你们这样的身份会到这儿路过吗?”
呃,这贫穷的巷子,确实好像不是他们会常来的地方。
沈砚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像理由了,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难怪沈琮不信。
“放我下来,沈砚,快放我下来!”
沈砚抬头示意随从去把沈琮放下来,毕竟这实在是有失风化。
蒋诚:“敏之,你放他干什么,就让他吊着得了。”
沈琮被放下来,满脸的愤恨,他恶狠狠瞪了沈砚一眼。
沈砚相信,沈琮这会儿要是不是没穿衣服,肯定会冲过来揍他。
沈琮用力地拍着门,怒气冲冲,“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快给我开门。”
院子里无人回应,没人来开门。
沈琮气极败坏,怒火攻心,差点没气晕过去,整个脸从红到青,从青到白,再从白到红,轮着来了好几回。
沈砚实在是看不下来,便命随从翻墙进去开门。
沈琮认定了是沈砚让他难堪,他不止不对沈砚的出手帮忙表示感激,反而阴狠地甩下一句:“沈砚,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砚:“……”
蒋诚:“我说什么来着,你就不该救他。”
沈砚翻了个白眼,“你不拉我来这看,就不会有这事儿。”
蒋诚“切”了一声,“你觉得你不来看这好戏,他就不会把这事儿怪到你头上吗?沈琮他都魔怔了,但凡有点什么事儿,他都怪到你头上。你今天这黑锅,背定了。”
啧。
蒋诚还说得怪有道理的。
反正要背黑锅,这场好戏就当是报酬了。
沈砚:“得了,咱走吧,他爱怪谁怪谁去。”
蒋诚:“前边儿新开了茶楼,我请你喝茶去。”
沈砚:“今天已经喝过了。”
蒋诚:“再喝点儿。”
沈砚:“喝你妹。”
蒋诚:“也行啊,反正我妹怪喜欢你的。”
沈砚:“滚!”
俩纨绔子弟有说有笑地走开了,小院子里的沈琮阴沉着脸换好衣裳,看着失去意识的小厮们,眸光冰寒。
沈砚,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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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