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浮火

18、第 18 章

　　【岁月】

　　桌上摆着一具古琴，上头七弦断去三弦，琴身斑驳了陈年的污痕与裂缝，尾端一条流苏褪为白黄，颜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本色。
　　不过他却仍就能由记忆中窥见，曾经那具素琴被一身与它同色的昭穆尊抱着，铭黄流苏随着他优雅举动摇曳的模样。
　　当然他也不是这么刻意又恶心的成天注意昭穆尊，他是谁？他才不神经兮兮的一天到晚盯着另一个男人看，纵然于后他不得不承认事实上他们有很多时后都坐了一起对看。
　　秉持宽大客观，绝不小眼睛小嘴巴的尹秋君自认给了他另一外好友非常优厚的评价，并且不带个人主观。
　　不过偶尔他还是觉得，做人嘛，何必把自己弄得像尊雕像一样？过分追求完美姿仪其实就是一个人心理病态的开端。所以秉持好友的立场，他时常劝诫并兼行动的帮助昭穆尊。
　　例如曾经他看昭穆尊弹琴弹的太顺，姿势太过端正，可能肩膀会痛，于是想也没想就用手上练习的木剑帮他“捶背”。后来那具琴的雁柱连崩了一排，昭穆尊高了八度音喊自己。
　　那年，想想，好像他们年纪也不是挺大。
　　可见自己从小就乐于助人，而昭穆尊从小就有点完美主义的病态。
　　又例如有一次，他觉得昭穆尊脸上变来变去都只有睁眼和闭眼两种变化，太奇怪了，可能是内心失调久了造成颜面失调，为了治好他，他决定要惹他生气。
　　说起那件事的后续，也真够受了。后来昭穆尊这么小肚男人竟然躲了自己足足一个月？而且遇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道歉？”
　　是不？他这么好的朋友要上哪去找呢？
　　当你有问题，他一定不辞辛劳的替你开导，就连你自己没发现的问题他都你打算了。当你要帮忙要打架的时候找他，他一定二话不说帮你把你要打要杀要围殴的目标干掉，还附带方原数百里范围。
　　尹秋君眼直盯着古琴想着，嘴角不禁弯了弯。
　　忽然身旁传来与记忆中一般的声音，“你还认得这琴吗？”
　　他转头看看那人，模糊的记忆叠上了他的影子，将一切都朦胧了。
　　“你以前用的那具琴，修过多次，看这样子是不能再修了。”
　　那人闻言微拧了眉，似乎有些意见却也没说，摸着琴身满布的裂痕，有些缝隙甚至大的相当于他的半指。
　　尹秋君静静觑了那双手一会儿，很是随意的口吻，“本来就不是好琴，能用这么久你就该偷笑了，换一个吧。”
　　他哪不知道这具琴，根本一直没弹过，更遑论早在他们将它带上天桥时，便已经不堪再弹。
　　人生如此，岁月悠悠，无论如何努力，终究留不住。
　　见昭穆尊并无回答自己，他索性扬起手，将那具残败的琴身扫下云海，而对方惊愕又微愠的眼神，就像当年那个老是对自己莫可奈何的师兄。
　　银蓝薄唇勾得似月，他由身旁拿出早已带着的一具新琴，放上桌面，“弹一曲吧？很久没听过了。”
　　那双眼里流转的惊怒转成困惑，指尖轻扣上弦，一拨，仍旧不语。
　　“我知道你很节省啦，不过东西坏了不丢，也不买新的，放一手好琴艺在那边，不是更浪费吗？”说着，见昭穆尊又是微微皱眉，像似不同意，又道：“活了这么久，总有些东西是要丢弃的，一直紧守着早已无法挽回的东西，有意义吗？”
　　就像他们那一路走来的岁月，丢了很多不需要的东西，连最后名为回忆的音符，都在一再修补中腐朽，于是再也不能弹奏。
　　蓦然，与之重叠的影像散了，他清楚看见那人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按着琴弦，端正到肩膀酸痛的坐姿。就着靠近的距离，他贴着他的耳轻问：“你想听什么？”
　　所以，那又怎样呢？既然注定要丢弃，他们也可以找到另一个新的音符，来取代。

　　【岁月】完
　　2009.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