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山》寂寞芳邻

1、人生若只如初见

　　建康三年开春，宋武帝郑煊便昭告天下，命各地送新的一批民女进宫，而建朝初期的一批宫女再过一年就能恢复自由，出宫返乡。

　　一大早，许悠然便惊醒了，许久没有做梦的她在昨晚似乎辗转了许久，看着头顶的青色布帐，左眼皮跳得厉害。这时“砰砰砰”有人急促地敲门。
　　“来了。”悠然翻开被子，披上外衣，拉开门一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立在门口，笑眯眯地说：“你就是悠然姐姐吧？”
　　悠然点点头。“我叫陶英，是刚被送过来的园艺宫女，姐姐，你就叫我小樱桃好了，往后，还需要姐姐多照顾我。”女孩的脸上有些雀斑，不过唇红齿白的，笑起来很青春，梳着最普通的发式，白色上衣外套着高腰的绿色宫裙，用红色布带层层系住，宽大的裙摆遮住三寸金莲。
　　“小樱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悠然迎她进屋，为她倒了杯茶水问道。
　　“因为小时候陶英的脸蛋很红，很讨喜呀，姐姐，所以周围的人都这么唤我。有人喊我陶英，我还不习惯呢现在！”小樱桃一口气喝下水，咂咂嘴打量了房间四周问道，“悠然姐姐，你一个人住吗？”
　　悠然从里屋拿出梳子，边打理自己乌黑长发，边回答说：“是的。这片南山苗圃，你来之前，就我一人负责打点。”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一年之后，我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候，这儿就交给你来照料。”她沉静的笑容似乎为一年之后的喜获自由而变得更加动人。
　　小樱桃坐在凳子上说道：“原来悠然姐姐，你是最早进宫的一批宫女啊。”见悠然含笑点头，继续说，“那你有没有见到过皇上？我们皇上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的？”
　　悠然扑哧一笑，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孔有了抹嫣红，漂亮的杏眼无辜地眨了眨，朱唇轻启：“皇上怎么可能是我们这些普通的园艺宫女能见到的呢？内务府会派人过来收运花卉，我们基本上是不用出门的。”
　　“哎呀，小樱桃之所以进宫就是想见一面我们的大宋皇帝，在宫外的时候，听说皇上长得俊美非凡，如同神仙一般，各宫娘娘为了他，争风吃醋，互相竞比，绞尽脑汁想要吸引他的目光。”小樱桃神往地说道，“咱们的皇上到底是怎样的美男子呢？”
　　“皇上到底有多英俊，悠然是没有见过，不过，看他子嗣甚多，倒是可见各宫娘娘确实是很卖力啊。”悠然说完自己先捂嘴轻笑起来。
　　“不多，不多，皇上今年三十岁，也不过有了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在咱们民间也很正常啊。”小樱桃摆手说道，“真想见皇上一面，让我死了也愿意。”
　　“还是自己的生命重要。可惜，你来到了南山，这里的冷清可是甚过冷宫。要是你能被分配到哪宫哪殿，就算只是个小宫女，见到皇上的机会也会大过在这里的。”悠然梳好发髻，又用蓝布裹上，露出光滑洁净的前额，身上的宫装与小樱桃相似，不过腰间多佩戴了一块令牌。
　　“姐姐，那你呢，你在这里三年了，难道就不会好奇皇上到底长什么样子的么？”小樱桃睁着水灵灵的大眼，问道。
　　悠然恬静一笑，眉间淡然：“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反正也是人，也就两只眼睛，一张嘴吧，悠然没有兴趣知道。”
　　“姐姐你不知道，外面的姑娘挤破头地想进宫，我阿爹也是花了好多钱才送我进来的，结果管事的嬷嬷一见我拿不出比别人更多的银子，二话没说把我踢到这儿来了。啊，姐姐，我不是说这儿不好，可是，小樱桃真的很想见到皇上嘛。”
　　“我明白的。其实，你真的那么想见的话，也是有办法的。”悠然见她这么坚持，又付出了那么多才进宫的，心里不忍，宽慰她道。
　　“姐姐你有办法么？”小樱桃两眼放光期许地看着她。
　　“嗯。不过，你得等些时候，我是不赞成这么做的，有些事情，你刚来不知道，我们能够平安生活在南山，是我们的福气啊。”悠然拿起放在屋角的一个篮筐轻叹道，很快又扬起美丽笑容，“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好啊好啊！”小樱桃听不懂悠然的话，自动略过，听到能出去走走，立马赞同，“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我差点忘了，既然你也是园艺宫女了，也应该有这么一套装备，这里面有剪子，小型的铁铲铁锹，还有喷壶和手套等等我们在照料花卉时要用到的工具。这样吧，我还是先陪你去趟内官监领工具，否则你跟着我也做不了什么啊。”悠然放下东西，理了理头发，冲小樱桃温暖一笑。
　　“嗯，麻烦姐姐了。”小樱桃感激地说，看来这皇宫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复杂嘛，眼前的悠然姐姐就是好人啊，我这回算是因祸得福吧。
　　“走吧。去晚了，怕是要拖到明天。”悠然牵起小樱桃的手，带着她走出南山居。外面有个大大的空地，左边搭着花架，右边是层层叠叠的盆景移栽，一条小道通往山坡下的石桥，长长的护城河将南山坡与御花园隔开，独居一隅，自成一派风光。
　　“我刚听说自己被分到南山坡的时候，吓了一跳，想着皇宫里怎么会有山坡，难道让我去那里守山头么？结果管事的嬷嬷把我带到桥边，一指半山腰跟我交代说跟着悠然姐姐学园艺，我才明白。这里空气真好。”小樱桃跟着悠然，走过小道，跨过石桥，“这座桥没有刻名字诶。”
　　“我叫它忘忧桥。希望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能够忘记一些不愉快，开开心心地上路。”悠然说道，“南山坡不常有人来，所以连桥的名字都不曾被取过。”
　　“忘忧桥？好有意义的名字。姐姐，你一定读过很多书的吧，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小樱桃是徽州人氏哦。”小樱桃回头看南山坡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周围的亭台楼阁多了起来，有时候还能瞥见穿着漂亮宫服的一排宫女急匆匆地走过。
　　“我是洛阳人氏。”悠然笑着不时与相遇的太监宫女点头。
　　“那离京城不远呢。姐姐，你不是不常出门的么，怎么也认识那么多人啊？”小樱桃有点怕生。
　　“哦，因为各宫娘娘有时候会收到皇上御赐的奇花异草，她们不懂怎么照料，一般都会派人叫我过去帮忙。不过，这样的机会也就这么几次吧，虽然不多，倒也让我认识了不少朋友。”悠然解释说，“这也是我可以帮你见到皇上的方法之一。”
　　“哦。姐姐，你的园艺技术为什么这么好呢？”小樱桃问道。
　　“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园艺师傅啊。我们在洛阳的时候，每年的牡丹节，都是家里最忙的时候呢。”悠然目视前方，昔日幸福时光在眼前闪过，忽然一片红色闯入，惊得她面色一白。
　　“姐姐，怎么了？”小樱桃注意到悠然悲戚的神色。
　　“我没事。”悠然垂下眼睑，掩饰难过。
　　两人聊着聊着来到了内官监外，悠然拿出腰上令牌，对门口侍卫说道：“南山苗圃女官许悠然。”
　　“请。”侍卫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小樱桃，点头说道。
　　悠然熟门熟路带着小樱桃去一间厢房，门上轻轻一敲：“曹公公？我是悠然。”门打开，一个面色偏黄，目泛精光的老太监走了出来，见到悠然嘿嘿一笑，问道：“悠然小姑娘，今天怎么会来内官监，好像还没有到领米的日子吧？”
　　“今天南山苗圃来了一位新的宫女，陶英，来，见过曹公公。”悠然拉过小樱桃，指着曹郁说道。
　　“陶英给曹公公请安。”小樱桃规规矩矩行礼道。
　　曹郁颔首，对悠然说道：“这样也不错，至少你不用一个人打理整个苗圃了。哦，我知道了，你会来是为了帮她领工具的吧？”
　　“是的，麻烦公公了。”悠然也欠身施礼道。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没有正事儿绝不会跨出南山。跟我来吧。”曹郁埋怨了一句，在前头带路往库房去。
　　悠然跟上，笑着说道：“要不明个儿悠然亲自给您送我自己培育很久的盆景过来？仅此一个哦。”
　　“小丫头，我这庙小，怕是连像样的摆那盆景的几架都没有。”曹公公说道，“心意到了就好，你就不要麻烦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谢谢公公。”悠然看见前方一群人，有些奇怪。
　　“姐姐，他们是谁啊？”小樱桃抢先开口问道。
　　“怕是悠然小丫头也不认识吧？”曹公公笑道，“这是刚从契丹打了胜仗回来的南宫大将军。”
　　“将军？”小樱桃叫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带兵北征，为咱们大宋扬眉吐气狠狠收拾了契丹人的南宫将军！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我太幸运了！”
　　“呵呵，南宫将军年少有为，三年前皇上登基也多亏了他的辅佐，现在他可是名副其实皇上身前的大红人啊！”曹郁赞许地望向人群中央高高站立的男子。
　　悠然对朝廷的官员向来无所谓，但被小樱桃拽住，目光也就随意扫过，蓦地看清男子的样子后，呆立在了原地。
　　男子透过重重人群，也望见了不远处的悠然，同样诧异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两人同时记起对方，俱是一震。
　　回忆如潮水般涌过，三年前共处的点点滴滴在此时竟显得如此可笑，他，原来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南宫将军。
　　悠然犹如被抽离了灵魂，木头人般伫立，眼中泪花泛滥。
　　南宫瑾望着悠然，墨色眼眸变深，但很快抹去了情绪，对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几句后，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悠然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这些年，自己等待的也许只是一场梦，那个男人的再次出现，便是梦醒时分。

作者有话说

　　本文是架空在宋朝的历史上的，皇帝的名字有所变动，但历史是在北宋年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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