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4年4月3日 周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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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春天，下班回家的中井阳子在涉谷车站遇到了明智吾郎。
车站大楼里有家面包房，着一身名校制服的明智此刻就安静地排在店外的队伍中，低头看手里的单词书。
阳子上次见明智还是在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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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阳子还未从高中毕业，明智也才读国中二年级，中井家和明智寄宿的家庭属同住一栋楼的邻里关系。
两家人交往不算多，顶多路上遇见了会站着聊会天、晚饭做多了会给对方家里送一些。
但明智吾郎给阳子的印象十分深刻。他长相出众，就读都内有名的升学学校，却不会表现出半点同龄人该有的桀骜，礼仪端正，待人接物显得很成熟；在阳子的拜托下，还教过她弟弟功课，几次把弟弟望志的成绩从红线下拉了回来。
阳子喜欢这孩子。当然，这喜欢是年长者看前途无量的后辈、一个个体看另一优秀个体时萌生的纯粹认可和欣赏。
因此明智因家庭变故突然搬离时，她打从心底感到遗憾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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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如此之大。原本再无可能相见的人既然奇迹般地碰上了，阳子觉得，于情于理都该打个招呼。
“明智，请问是明智吾郎吗？”
阳子在距对方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见已经是高中生的明智露出明显困惑的神情，便自我介绍：
“我是中井，你还记得吗？”
“中井，”明智轻轻复述一遍，旋即睁大眼睛：“中井阳子？”
不怪他没有立刻反应上来。阳子现在化着浓妆，一身制服套裙，和那个会在登校前把校服裙卷高三厘米的高中生根本判若两人。
倒不如说，明智还记得名字就很让阳子意外了，毕竟以前相处时他们称呼对方也只说姓氏。
“对，是我。”阳子微笑，“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中井小姐。”意识到是认识的人，明智露出爽朗的笑容，并换上敬称，“有…两年了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真让人高兴。”
“是啊，这可真是巧。”阳子说，“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嗯……虽然不能说一帆风顺，但总体来说还不错，”他羞赧地看看身上的制服。
“这是你国中时的志愿校吧？”阳子认出制服上的校徽，由衷替他高兴，“恭喜你！”
“谢谢！这其中也有中井小姐的功劳。当时我可受了你不少照顾——啊，抱歉。”
在他们说话间，买面包的顾客已经走了两位，现在正排到明智。阳子示意他不用在意，明智点点头，很快买好东西结账，和阳子一起走出人流。
“这家店雨天限定的猪排三明治味道不错。”明智似乎为让阳子等自己感到不太好意思，表情诚恳地向她推荐：“当然面包也很好吃，特别是草莓口味。”
“早上路过时我买些当加餐好了，”阳子默默记下这家店。
“不过你晚饭就吃这个？”
“只有面包实在是不够啦，我之后还会去便利店买些小菜，”明智笑笑，“中井小姐呢？”
“我回去给弟弟做饭，和他一起吃。”
“望志同学？”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怀念，“令弟和令尊都还好吗？”
“嗯，”阳子下意识撒谎，“发生了不少事，但都还好。
“已经有几所学校发来联络，只要望志学习成绩能保持稳定，就能通过足球保送到高中。”阳子诚恳道，“真的很感谢你当时教望志功课。”
“我能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
话题进行到这，再聊下去就要变成互相客套的死循环了。
阳子尽管也想多了解明智的情况，但他们本来关系就不算亲密，加上许久未见，深入追问未免太失礼；既然明智上下学都经过涉谷，以后就有的是机会见面。
阳子于是主动结束了对话：“刚开学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吧？真抱歉叫住你，能再遇见真的让我很开心。”
接着她拿出手机说：“方便的话要不交换下联系方式？我现在多少也算独立了，以后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或许帮得上忙。”
“当然方便，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明智说着也掏出手机，灿烂一笑。
“请多指教，中井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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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车站大楼就分开了。
阳子要换乘京王井之头线，明智也和她一路，但因为明智要绕路去买辅导书，她就先告辞了。
他们原先都住在北边的足立区。大约一年前，阳子和弟弟望志卖掉了原先的房子，在更靠近市中心的杉並区安了新家——在距车站步行约五分钟的一栋老公寓里，是套面积五十平左右的二手两室一厅。衣食住行便利，旁边就是商店街，附近还有不少居酒屋和餐馆，除房龄本身较老外基本没缺点。
既然和明智顺路，阳子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请他到家里吃个饭——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独居还是依然借住在别人家，总吃买来的便当和小菜肯定不利于发育。
她心情愉快地拿出钥匙，门刚开一条缝，里面就飘出了炖菜的香味。
“我回来了，”阳子换上拖鞋，向房间里喊道。
玄关往里延伸的走道侧面是料理台，电磁炉上放着炖锅，水蒸汽从气孔里一簇簇上蹿；再往里才是客厅，从玄关望去能看到电视开着，正在放新生不死鸟战队。
阳子的弟弟中井望志听到动静，从拐角处探出他留着寸头的脑袋，说：“欢迎回来。”
“你今天不去社团吗？”阳子掀开锅盖，看了下炖煮的情况，“回来这么早？”
“今天部长给新入部员测试来着，大部分高年级生都先走了。”望志抱怨道，“部长好烦啊，我本来想留下帮忙，结果他居然赶我回来学习。”
“你们部长很体贴嘛。”
“哪里体贴！明明是幸灾乐祸，他自己成绩最差。”
“那你平时多帮帮他，他不是也拿到保送资格了吗？”
阳子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走到望志身边坐下。“等会吃完饭就去学习，小心你和部长双双落榜。”
“烦唉。”望志嘟哝道，“你才是，吃饭喝酒还不够，怎么还空腹喝，小心得胃炎。”
“偶尔一次又没关系，今天我心情好。”阳子笑道，“其实刚刚我在车站碰到明智了。他现在住三鹰，靠近吉祥寺，离我们很近。”
“……明智？”望志惊讶道，“是我知道的那个明智？”
“不然你还认识其他姓明智的人？”
“我还以为他两年前搬回老家了，没想到还在东京。”
“是啊，人家现在可出息了。他不是比你大一届吗，现在刚升高一，读的可是超名门高中，”阳子忍不住拿明智刺激弟弟，“你呢？要是成绩不再往上提一提，秀尽都不要你。”
“干吗啊！秀尽也很有名唉。而且我们专长不一样，哪有你这样对比的。”
“除学习外你还有很多地方该向他看齐吧？”阳子道，“反正难得能再见到，我打算过些天请他到家里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不会又要让他教我功课吧？”
“当然不会，再麻烦人家也太不好意思了。”
“那只是吃饭的话，我无所谓，”望志用手撑住下巴。
“但说实话，我不擅长应付他……他辅导我的时候虽然一直在笑，可那个笑我总觉得很恐怖。”
“难道不是你惹他生气了吗？”
“……你也太偏袒明智了！”望志怒瞪自己姐姐，“事先说好，我不同意你们交往。”
阳子险些一口啤酒喷出来。
她连忙扯过纸巾擦嘴：“你从哪得出这个结论？！”
“见了一面就开心得不行，在我跟前变着花样夸他，还想请人到家里吃饭，这不就是想追明智吗？”
望志语重心长：“我也觉得你是该再找个男友，但总得找个赚钱够多的，而不是高中生。世间会把你这种行为叫老牛吃嫩草……”
“你丫可闭嘴吧！”阳子一巴掌拍到望志头上，“我哪里算老牛，我还没成年呢！”（注）
望志捂着脑袋：“你果然想追他！”
“我不想！”阳子干脆否认。
说完，她意识到回答太果断反而像遮掩，于是阳子放慢语速：“我没有那个意思，工作刚刚步入正轨，我现在没有那个精力。”
望志不相信：“那你怎么对明智那么关注？”
“他的情况你也知道，”阳子实话实说，“我们彼此都不算好过，所以更该互相帮助。”
望志沉默一阵，没有回话。
“……炖菜应该差不多了，”阳子知道望志没有相信——说再多他估计也不会信，便找借口将自己抽离了话题。
“我去换衣服，准备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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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后没再说明智的事。
饭后，阳子赶望志回房间学习，自己收拾完碗筷后，躺在客厅地板上发呆。
望志认为她想追明智并不是毫无理由。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阳子作为一名春心萌动的普通少女，当然也和其他同龄女生一样，希望与喜欢的异□□流、交往、交合。
只不过正值高三的阳子，交往对象却是名国中生。
若双方都是步入社会多年的成年人，区区四岁的年龄差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横越的鸿沟。
敬重姐姐如望志，也无法完全接受阳子的恋爱观，更何况男方的父母。
阳子和男友的恋情，在她父亲因故去世后不久暴露。对方父母即刻找上门质问阳子的企图，那眼神几乎要在她和望志身上穿洞。
阳子相信，如果她当时不是身处2012年的日本，而是中世纪欧洲，她定会被那对父母和闻讯而来的好事者用火烧死。
望志即使并未因此事留下心理阴影，也难逃其影响。可他并没对阳子产生什么负面情绪，只是单纯怕她再因类似的事受伤。
因此，哪怕是为了望志，阳子也不会对明智动心思。
只是出于善意，她觉得不能放着明智不管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2014年4月3日 周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