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48、魂兮梦兮

　　浮生长舒了口气，走到大堂中央。将四周的桌椅的收捡了一番。看似有大动作的样子。
　　英姬，依旧坐回榻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看来，今日有人能打破黄泉万年的一成不变了。
　　浮生站在客栈正中央，双腿稳稳的站立着。凭着身体的记忆，浮生慢慢抬起右手。
　　看着食指上微微有些发亮的指环，浮生指向空中，轻轻一弹。
　　一瞬间，龙角指环腾空出世，再空中打了无数个转。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空中旋转、腾空，变换成龙角的模样。
　　浮生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仅凭着体内灵介的指引，一下子腾空而起，右手接下龙角。双脚几乎没有落地，在半空中就耍起了隐没初初交给自己的剑招。
　　渐渐的，看着堂中的浮生，英姬的脸上慢慢收起了笑容。这漫天的招数，毫不花俏，简单却招招夺命。
　　英姬虽不善武艺。但她看得出浮生这一身的本事，绝不简单。
　　即使是喝下了自己的汤，浮生的灵介、武艺也半点没有缺失。这是何等的刻骨铭心，才能做到脑子虽然忘记，但是身体还是熟稔万分。
　　还有她手中的法器，那分明就是仙家龙角！莫说是她浮生一介人族，即使是天帝，怕也难得此神物。
　　“行了。”英姬一把收起了手中的纨扇，悻悻的起身，没再看浮生，“你就留在客栈当个看门的吧。我累了，回了。”
　　话音刚落，英姬大手一挥，消失在客栈之中。
　　浮生连忙回到地面，还来不及听明白她的意思，英姬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龙角脱离掌心，变回戒指牢牢的套在浮生手指之上，“就算是成了？”
　　没想到，这冥界的工作，也是蛮好找的嘛。
　　偌大一座客栈。一个昏迷了，一个消失了，一个傻站着。
　　哎。

　　当，泽然再次醒来时，已身在轩辕门旧时唐渊的房中。
　　“浮生！”泽然惊叫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可手边空荡荡的，浮生早已不见，“浮生你在哪儿！”
　　泽然脱力跌倒在床边，屋内的玄泽上仙一把接住了泽然的胳膊，将他按回床上，微微皱了皱眉。
　　这唐渊投入了人胎，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本性。现下的他，完全就是有着唐渊模样的另一个凡人。若不历完这情劫，唐渊是没办法元神归为的。
　　被压制住了身体，泽然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身体，再看看这周遭一切。泽然立马醒悟了过来，连忙下了床，一头跪倒在眼前这位神仙面前。
　　“您……您一定是神仙！”泽然现在已完全不再顾及自己的什么身份了，低头跪在玄泽上仙面前，既诚恳又无比卑微，“请您告诉我浮生在哪儿？她……”泽然顿了顿，不敢再问下去。
　　“你，不必再找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泽然，玄泽上仙不忍再看他这样难过，“她师父为她收了尸，你也该回去你的国家去了。”
　　“可，明明是浮生飞升的舅舅让我带浮生来到轩辕丘的呀！”泽然慌了，“他说……”
　　泽然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不停地回忆。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泽然哭了，将脸深深的埋进双手里，紧紧的捂着自己的眼睛。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浮生的舅舅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叫自己带浮生来轩辕丘。他没说，浮生能活过来！没说神仙能救她！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只是泽然还不认命罢了！
　　“轩辕丘不是仙山吗？你们不都是神仙吗？为什么？为什么？”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一颗颗落在地上。玄泽上仙甚至都能听清楚眼泪落地的声音。
　　自己能治好他身上的伤，却无法治愈他心里的伤。这就是他此生需要经历的情劫，刻骨铭心、钻心刺骨。这是他飞升必须经历的，无法逃避。
　　这情劫不似天劫，是必须应在历劫之人身上的。
　　看着身边受情劫折磨的唐渊，玄泽上仙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同样是情劫，不同的人罢了。
　　“这是你必然要经历的，情劫罢了。”玄泽上仙轻声的说着，不带任何情感，不回头。
　　“情劫？哈哈哈……情劫！”泽然抬起头，满脸的泪痕。看着眼前这位神仙，他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说着那样冰冷的话。泽然发疯似的大叫着。
　　难道，神仙都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吗？
　　“对于你们而言，这只是个劫。但是之于我们，我们普通人而言。这就是生离死别！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泽然慢慢站了起来，当初的那一点畏惧、敬重也没有了。
　　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没有感情的神仙。不比人高贵多少！
　　“不，这只是你的一个劫。是你的！浮生本应有自己的命运，但可惜，她遇见了你。那她的命运，就不能由她了。”
　　到底要怎样，他才能明白，浮生是因他而死。玄泽上仙不能将所有来龙去脉全然告知泽然，但他也不忍见他如此这般的伤心，“不说了，你回東国吧。好好过完你的下半生。之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不走！”听到玄泽上仙话里有话，泽然就更加不明白了，“我要见浮生的师父！我要见浮生！”
　　玄泽上仙没有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他明白，现在的泽然，因为只是肉体凡胎，看不透人世的恩怨情仇，所以有执着是正常的。只要他百年，元神归位。玄泽再为他封印那段痛苦的记忆，什么都会好的。
　　玄泽上仙背着泽然，没有再去看他此刻的表情。
　　抬手一挥，泽然已消失在轩辕丘之上。

　　顷刻间，泽然再次回到東国，自己的太子殿内。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泽然发疯一样的吼叫着。
　　但他又能如何？
　　“什么叫‘可惜她遇见了我’？什么又是我的‘情劫’？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无论泽然现在如何，都已没有了意义。
　　一切，已惘然。

　　而此刻，轩辕丘下。
　　隐没已将浮生安葬。
　　在第一次隐没救下她俩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前的树苗早已参天，宽阔的树荫已经可以让浮生在下面乘凉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呀？”隐没靠在浮生的墓碑上，侧坐这，“出去这么久，也不给师父捎个话。一回来就给师父这么大一个惊吓，你可真有孝心呀。”
　　仰头，就是一口烈酒。烧得心发慌。
　　隐没擦干嘴角的酒，闭着双眼，脑海里慢慢都是浮生的模样，“真是越长大，就越像她了。脾气像，习惯像，连闭上眼，都那么像！”
　　隐没自言自语，脑袋一片混沌。
　　时而想起从前，时而想起当初自己让浮生二人下山历练。除了希望他们能有所见识外，自己确实还是藏着些私心的。
　　浮生十岁投入隐没门下。隐没初初见到她时，就觉得她是那样的熟悉。自己总是觉得浮生的身上还有她的影子。
　　随着时光的流逝，隐没是越发的不敢仔细瞧浮生。那眉眼间，尽是回忆。

　　那一年，隐没作为人族，刚刚经历了天劫，飞升到昆仑墟上。
　　那时的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对什么都好奇。
　　因为品阶尚低，来到昆仑墟后隐没只谋到了镇廷司的职位。
　　这来来往往的神仙，都要通过隐没，所以，很快的隐没就把他们都记了个遍。虽然没人能记住他。
　　但这么多神仙当中，最令隐没觉得好奇的，还要数这天帝的小女儿--应魅。
　　她是天帝最小的女儿，听说她生而仙胎，原身是条漂亮的小白龙。但却因为早产体弱多病，所以天帝格外宠爱这个幺女。
　　她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总是充满无限的精力。成天就在这昆仑墟上斗鸡走狗的，最喜欢的就是捉弄各路仙家。她在昆仑墟的那些年，各路仙家都躲着她。几乎是没有召见，都会走得远远的，尽量不回昆仑墟中。
　　隐没当了不过三年多的镇廷司，还没见过她几面，就听说她偷偷带着天帝的坐骑--丹穴山最后一只凤凰，日默，偷偷下了界。
　　那日天帝震怒，怒的不是幺女私自下届，而是带走了凤凰日默。
　　隐没品阶虽低，但也是听说过万万年前的穹天之战的。
　　这丹穴山凤凰一族，是上古神兽。他们骁勇善战，对天族忠心不二。在穹天之战时，他们凤凰一族向老天帝请缨，全族上下，无论男女老幼都披上了战甲，愿作为先锋，为后面的十万天族打头阵。
　　但穹天之战，魔族也是拼尽了全力。作为先锋的凤凰一族，半途中中了魔族的埋伏。全族上下，无一幸免。
　　大战之后，老天帝协众仙家在丹穴山上，准备为消失的凤凰一族立功德碑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窝凤凰蛋。
　　老天帝大为欣喜，将这窝凤凰蛋带回昆仑墟，命王母亲自照料。但最终却只存活了一枚蛋。这就是将来的日默。
　　待日默孵化后，老天帝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抚养。即使，后期老天帝禅位于新天帝，在他归隐之前，也为他在昆仑墟谋求了一个好位置--新天帝坐骑。
　　别看着日默只是新天帝的坐骑，但在这昆仑墟之上，地位还是颇高。毕竟是老天帝亲自抚养成人的凤凰，没人敢只把他当做一只坐骑来看待。
　　但，这天帝的小女儿应魅，可不是普通神仙。
　　她是唯一一个在新天帝继任之后，才出生在昆仑墟之上的，天帝的后裔。比起那些生而为人，需要苦心修道的人族后裔而言，应魅一出生，就是众心捧月，甚至不需要刻苦修炼，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灵介。
　　所以，在她眼里，自己带走的不过是只鸟而已。
　　这一龙一凤离开了昆仑墟，作为父神的天帝震怒，决定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被自己宠坏的小女儿。
　　于是天帝一气之下，收走了二人的灵介。让他们下届，好好的体会体会作为人族的“开心”日子。
　　天帝招来了老司命，命他用应魅的三生石炼化出一把刻刀，并用这把刻刀，为应魅刻下她的命运。
　　司命，作为神职仙管，本只能撰写人族的命运。但有了这三生石炼化的刻刀，再加上天帝的命令，他便能操纵应魅的一生。
　　那时的天帝也是气急了，对老司命说出了“狠狠给我整治一下这个不孝子。”这样的气话，就负手而去。
　　这下可乐坏了老司命。
　　平日里老司命这文慧观也是应魅经常光顾的地方。应魅小时候，还只是喜欢翻翻老司命的这些个命格簿子。长大之后，就常常质疑老司命的文化水平，还不时篡改他人的命格。弄的老司命，也是焦头烂额。
　　这回，可终于让他逮到了撰写应魅命格的机会。
　　于是老司命用这三生刻刀，写下了应魅可谓是精彩绝伦却又悲惨万分的命格。
　　同日，应魅的母妃，招来了昆仑墟上最晚飞升，存在感极低的隐没。
　　这女儿是母亲的心头肉，应魅的母妃知道天帝这次是真的想好好惩罚惩罚应魅，自己去求了情，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于是她招来了昆仑墟上，应魅没有印象的生面孔，命他跟下届去，暗暗跟踪、保护应魅。
　　她担心隐没这个小仙君，灵介远远敌不过应魅和日默，怕是很快就会被二人发现。于是她给了隐没一个酒葫芦，里面盛着昆仑墟中仙山的泉水。只要隐没喝下，就能隐藏住自己的灵介，这样就没人能发现他的行踪。
　　于是隐没接下了酒葫芦。
　　这是他飞升以来，接到的第一个大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