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错觉》初様

1、01

　　《爱情错觉》
　　文/初様
　　2021/08/11

　　夏日鸣蝉，树影将光分割成了数片，稀稀落落地散在人行道上。
　　剩余的金线沿着卷了边的叶片脉络，像海里的波纹，一晃一晃的。
　　四周风影也无，热气从地面蒸腾而上。

　　陶吱吱提着大包小包，越过被炙烤的喷泉广场，沿着鹅卵石小径往对面商场里的高级餐厅走。

　　天气太热，热汗已经从她的后背浸到了她的后脖颈。
　　鼻尖上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凝结在一起滚成一颗晶莹的大珍珠，顺着鼻尖流到了她的上唇瓣。
　　眼睛也因为湿淋淋的汗渍，几乎疼得要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她才进了商场。

　　商场里冷气开得十足。
　　她双手都被大包小包勒出了红色的印痕，疼痛瞬间也翻涌上来。

　　眼眶周围瞬间便沾上了泪雾。

　　她，陶吱吱。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和累？

　　浮躁的夏日，将她那颗原本就有些燥郁的心彻底点燃。
　　她停下来，靠在商场的玻璃门上，气势汹汹给人打电话。

　　“嘟嘟嘟……”一阵忙音过后，传来的是熟悉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陶吱吱深呼吸一口气，又锲而不舍地打了几个电话。
　　一直到第5个的时候，对方终于接了起来。

　　“喂，吱吱……”
　　“哟，大少爷，你还活着呢？”陶吱吱顺着商场的冷气狠狠吸了一口道，“你看看你的未接来电。”

　　“我……吱吱……”

　　陶吱吱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珠炮地轰了过去。
　　“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约了我，然后又爽约，最后电话都打不通这件事情。”陶吱吱都要被自己说出来的话给气笑了，“程南桕，你真的是普天下第一个，放我鸽子，还让我这么狼狈的人。”

　　-
　　她和程南桕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陶程两家世代交好，在他父母那一代更是好到不分彼此，别墅都是建在隔壁，陶吱吱只需要攀一座墙，就能蹿到程家的院子里去。

　　他们从小就有婚约。
　　两个人像是约定俗成一般，从小一起从小学到大学。
　　陶吱吱也说不上来对程南桕是怎么样的感情，但是纵观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最后也就程南桕一个人能入得了眼。

　　这大概就是择优？

　　从小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地长大。
　　在世人眼里，他们早就成了用坚铁铸成的一对了。

　　出国两年，就在他们要圆满毕业回国的半年前。
　　程南桕突然间提早毕业，将陶吱吱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理由是，家里突然出了变故。

　　最后半年陶吱吱一个人完成学业。
　　今天是她回来后第二天。

　　当初说好，等两人都回国以后，两家就要着手准备订婚事宜。
　　今天原本是程南桕约她出来逛街吃饭，顺便讨论一下一些订婚的小细节的。
　　为了两个人的甜蜜约会，她刻意让司机先开着车回去了，等约会完，就和程南桕一起回家。

　　可惜等了一上午，就在她实在等不住，就一个人去商场逛了逛，自己一个人几乎要将腿都走断了，程南桕连个影都没见着。

　　陶吱吱自认脾气还算好。
　　可能是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也没人敢蹬她的鼻子上脸，所以从小到处都会给开绿灯，过得相当顺遂。
　　她也没什么脾气，见谁都是含着笑。
　　但不代表她真的不会生气！

　　“对不起啊，吱吱，我这边临时有点急事，没办法过来了。”
　　程南桕那边听起来很安静，但是他却刻意压低了声音，使得阵阵气音传到陶吱吱耳朵里。

　　陶吱吱被这喷气音震得耳朵发麻，心底一阵的不舒服。
　　将手机稍微放远了一点。
　　“就这样？”

　　“我表妹生病了，她家里人都不在，人都烧糊涂了，只能我帮忙照看着。”程南桕捏着手机，指节有些泛白。

　　不远处丁玖玖苍白着一张脸，正坐在餐桌前，认真地点着餐。
　　看他打电话，她还会时不时抬起脸冲他虚弱地笑笑。
　　人倒是很安静，没有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刻意说话。

　　陶吱吱“哦”了一声，整个暴躁的心慢慢沉淀下来。
　　她听说过这么一个表妹，但她从来没有见过。
　　听程南桕说是很远房的一个亲戚，之前都在乡下，半年前突然间父母出了车祸，举目无亲，只能投奔他们。

　　听说程南桕的表妹生了病，陶吱吱也没最开始那么生气了。
　　“这样啊，那她现在怎样了？退烧了吗？”

　　“嗯，退烧了，正睡着呢。还吊着水。”

　　陶吱吱“嗯”了几下，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暂时走不开。
　　她把视线放在玻璃门外。

　　电话里，程南桕的声音不甚真切，但玻璃外面的阳光却很真实。
　　光照被对面餐厅的玻璃幕墙折射成七彩的光晕。

　　而不远处的小道上，一个大人正不断拉扯着一个5岁的小孩。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小孩整个人重心往后拖拉，几乎要趴坐在地上。
　　其中一只手被一个穿着黑衣，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男人拉着。
　　两人形成了一个不太平衡的拉锯，小孩没什么力气，几乎被男人拖着走。

　　陶吱吱身上的雷达响起来，她即刻站直身体，跟电话里还在不断道歉的程南桕说了一声等等，就把电话挂了，然后随手将买的东西寄放在商场前台。
　　她急速推开门，像一头正在奔跑的鹿。

　　-
　　天气炎热，外面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
　　大部分人都躲在有空调的阴凉处，探出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片刻后在这处不甚稀奇的风景上扫过一阵，又会收回。

　　这样一对拉扯的大人小孩，奇怪的对峙，却没有人出来帮忙。

　　陶吱吱天生的正义感正在驱使着她。

　　“喂，你干什么？你放开孩子！”
　　陶吱吱运动细胞还算发达，这么急速跑了一段，连气都没有特别急，仿佛刚才在商场里透过冷气积蓄下来的力量，全部都攒着用在了这一刻的爆发上。

　　陶吱吱精准定位，猛踹一脚出去，男人下意识躲避了一下。
　　手里松开了小孩的手。

　　那男人有一瞬间惊愕，反应过来以后就是恼怒。
　　“你谁啊你，你这是想抢小孩啊你？”
　　“看起来人模人样一女孩子，你怎么干这种事情呢？”

　　陶吱吱喘匀了气。
　　叉着腰道：“你还会恶人先告状了，不是你在大街上强迫一小孩的吗？”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自家小孩要怎么拉就怎么拉，管你p事？！”

　　自家小孩？
　　呵……
　　所有拐卖犯都是这个台词。

　　“小朋友，他是你爸爸吗？”
　　陶吱吱弯下腰，笑眯眯地问小孩。

　　那小孩大概看出有人撑腰，他用力往陶吱吱身后缩了缩，伸出一颗小脑袋，支支吾吾道：“不……不是……”

　　那男人暴跳如雷。他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放狠话：
　　“你小子，小心回去我抽断你的腿。”

　　那小孩果然又被吓了一跳，彻底躲陶吱吱身后去了。

　　“听到没，都不认识你，你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陶吱吱挥了挥自己的手机。

　　大概是报警两个字吓到了小朋友。
　　陶吱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小朋友抱得很紧。

　　她蹲下来。
　　“怎么了？小朋友，有姐姐在，你别怕啊。”

　　“姐姐……警察叔叔来了，是不是会把他抓走啊……”
　　“那当然，坏人都要被抓走的。”
　　“哇……呜呜呜……”

　　小朋友突然间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道：“我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我不要爸爸被抓走。”

　　陶吱吱：“……”
　　陶吱吱艰难道：“你说什么？小朋友？姐姐刚才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那小孩还在哭，哭得特别忘情，眼泪鼻涕瞬间淌了一脸。
　　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叫她不要报警抓自己的爸爸。

　　小丑竟是我自己。

　　“听到没有，还不快把我儿子还我！”那男人一把扯过小孩，利落抱起。
　　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补刀，“多管闲事，神经病……”

　　-
　　陶吱吱被这个神展开弄得头疼。
　　太阳却不会因为人间的闹剧缩减它的光和热。
　　陶吱吱一路狂奔加站在烈日下与奇葩家长理论，又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刚要转身回到商场吹冷气，一转头，余光瞥见——
　　人行道上，一个坐着轮椅不良于行的人，艰难滚动着轮椅，眼看着绿灯只剩下几秒，对面的车子怕他过不了，开始疯狂摁喇叭。

　　得，今天是怎么回事？
　　做好事不留名日吗？

　　帮还是不帮？
　　结果当然是帮的。
　　不因为一场乌龙而抛弃助人为乐的美德。

　　不过……
　　可千万别再是乌龙了……

　　她一直以来的教育没办法让她看到这样的事情置之不理。

　　她捋了捋自己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别到耳后，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在最后几秒的黄灯里，推着轮椅，快速往对面走。

　　-
　　好在她从小就喜欢爬树翻墙抓知了，在学校里面体育虽然不算是尖子生，但是正常的优秀还是可以达到的。
　　从小的“锻炼”造就了她还算不错的运动细胞。

　　短短几秒，像小时候在打字游戏上面玩的“生死时速”，被她彻底利用到了极致。
　　顺利到达。
　　有惊无险。

　　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意外的镜头，记录下她飒爽的英姿。
　　一定特别得好看！

　　陶吱吱一顿操作，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之前狂按喇叭的对面车辆。
　　等绿灯过去了几秒，这些人才从看稀奇的小差中回过神，然后开着车子疾驰而去。

　　陶吱吱自诩“运动小将”，不过，这次跑得急，她单手还扶在轮椅的扶手上，半蹲着喘气。

　　-
　　“谢谢你。”
　　轮椅上面的年轻人等她喘匀气，这才转过身来，冲着她道谢。
　　声音很年轻，甚至还有点好听。

　　陶吱吱这才将人看清。

　　男人的面部轮廓和程南桕有一些相似，但眉眼看起来更加英俊立体，瞳孔是浅浅的棕色，上面倒映着阳光，像水中的琉璃，特别漂亮。
　　面色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白。

　　和程南桕温和但是有自信的气质相比，眼前的男人透着股忧郁和苍白。
　　他的右边眼睑旁边，还有一条细长的直连到太阳穴的疤。
　　这倒疤透着一股淡粉色，不影响他的美，倒平添了一种个人的独特在里面。

　　可能是注意到陶吱吱正在看他。
　　他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
　　但声音还是那样客气温柔，“谢谢你帮我。我叫程羲和。”

　　陶吱吱今天穿着一条温柔的小裙子，米白的色泽，上面简约地绣着几朵绽开的小雏菊。
　　两条纤细的带子，勾勒出两个白皙可爱的肩头。

　　程羲和那漂亮的眼睛礼貌而不着痕迹地细细将她收入眼底。
　　他伸出手。

　　陶吱吱握住那只苍白好像没有血色的手掌，轻轻晃了晃。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
　　“别客气，我叫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