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女》綝白

2、第 2 章

　　吴言冲出去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她的影子。
　　凭感觉随便找了个方向追出去，就这么奔跑了好半晌，直到看见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错过了。
　　退居到僻静的角落，吴言靠在一棵树上调整呼吸，伸手往自己的大腿上狠命一拍。
　　“你就不能再跑快点么！白长那么长的腿！”他闭上眼，嘴里喃喃不停，“好不容易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了，结果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言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不满道：“老天爷啊，开开眼吧，要是能再见她一次，我吃一个月的素！一辈子也成啊！”
　　憋了一肚子的火，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你到哪里去了啊！”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易从容就这么冷不丁地站了出来。
　　“你是在找我么？”
　　吴言惊讶地张了张嘴。“啊？是！那个，我……”
　　易从容问：“有事么？”
　　吴言灵机一动，慌忙在自己的口袋里使命地掏了掏。“啊我想问你，这个——”
　　他掏出了一个带着泥土颗粒的刷子。
　　吴言震惊之余勉强维持了脸色镇定。
　　“我想问，这是不是你掉的。”
　　易从容摇了摇头。“我不会带这么大的刷子出门。”
　　吴言尴尬地笑了笑，耳垂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易从容看了看他的脚下，提醒说：“这片私人草坪不允许踩踏，会罚款的。”
　　他一回头，果然看到了一个醒目的警示牌。上面写着：新植草坪，禁止踩踏，违者罚款！
　　易从容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像一阵风一样，头也不回地飘了出去。
　　吴言急忙从另一个口袋里扒拉出一张纸币，胡乱地夹在警示牌上，然后冲前方的易从容大喊。“等等我！”
　　清爽的微风徐徐吹来，夹在警示牌上的人民币左摆右飘，几番摇曳后，终于还是被风吹走了。
　　这边吴言放慢了脚步，紧紧跟在易从容身边，坚持不懈地用上毕生所学，努力跟她搭话。
　　“是要买茶叶罐么？”
　　“嗯。”
　　“送人？”
　　“自留。”
　　“嗯？”
　　易从容偏头看他，“怎么？”
　　吴言说：“有一个地方的茶叶罐很好看，你知道是哪里么？”
　　“嗯？”易从容虚心求解。
　　“博物馆啊！个个精美,而且还都是是真品！只不过就是只能看不能用罢了……”
　　易从容默默一笑，没有讲话。
　　易从容和吴言一起转过街口，街上的行人立即少了很多。这时她才问道：“你好像一直在跟着我？”
　　吴言笑着说，“嗯……咱们俩顺路。”
　　易从容停下脚步，他也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可是我还有事。”
　　吴言一字一句，磕磕巴巴地回应：“你该......不会是......约了......男朋友吧？”
　　易从容摇摇头。“尚无姻缘。”
　　吴言笑得有点开朗。“那就好说了！”
　　他一激动，眼看着就要撞上路旁的电线杆，易从容顺手去拉他的衣角，自己却崴到了脚踝。
　　吴言立刻紧张地拉她到旁边的座椅上坐好。“没事吧？疼不疼？我帮你看看！”
　　易从容如临大敌，慌忙地缩回了自己的双脚。
　　“没事。”
　　的确无碍的易从容还活动了下自己的脚踝好让他放心。
　　“那就好......”
　　话音刚落，吴言立刻逮住机会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观察一下看会不会恶化，你坐着别动，我陪你聊天。”
　　“可——”
　　“听我的没错。好歹我也算是经常和骨头打交道的人了。”
　　“你是骨科大夫？”
　　“嗯......差不多......”他的分贝逐渐降低，“我......是考古的。”
　　易从容闻言，眼里的光淡了下去。
　　吴言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就听见易从容淡笑着说，“倒是个不错的职业，难怪你一眼就能看出文玩的真假。”
　　吴言心下一稳，喜道：“是么？大概是因为我专攻明清，看多了。那，你呢？”
　　“我，属于自由职业。”
　　吴言自觉这个回答戳人心事，生怕自己把天聊死，正生硬地想接上别的话题，却听见易从容反过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吴言大喜。
　　“吴言。口天吴，语言的言。”
　　“吴言。”易从容默默念了一遍，道：“吴言，无言。东船西舫悄无言，是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那你呢？”吴言问地小心翼翼。“你，叫什么名字？”
　　易从容沉默几秒。
　　“易从容。容易的易，从容不迫的从容。”
　　吴言转动眼眸，仔细思考一番。“从容......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是这个意思么？”
　　易从容摇了摇头，“我父亲参禅，信仰佛法。有一位高僧曾说，人生如梦，得失从容。于是便取了这个名字给我。”
　　“人生如梦，得失从容......”
　　吴言尚在反应时，易从容就已经站了起来，她笑着说，“刚才多谢你，我先走了。”
　　吴言快步追上了她。“你待会还有别的事么？我们还能再见么？”
　　易从容道：“我想尝试着找个工作，所以——”
　　“找工作？”吴言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不用找了！我有！”
　　易从容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吴言激动到舌头打结。“我我我！我刚好需要一个助手帮我整理资料和报告。我觉得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博古通今，很合适啊！”
　　她淡淡问道：“可考古，不是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么？”
　　“发掘工作你当然是不会轻易接触到的，你只是需要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文字工作就可以了，比如输入啊，整理文档啊，不限专业的。”吴言掏出一张名片，低声道：“要不要来试试？”
　　咚咚咚，吴言的心跳几乎就要爆表，他第一次这样没有自信没有把握地去做一件事，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又不会讲话，会一不小心破坏掉她对自己仅有的一点印象。乱掉的呼吸和起伏不定的心电越发失去平衡，只短短几秒，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按捺不住的小小心思要破茧而出了。
　　易从容思量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名片。
　　“让我考虑考虑可以么？”
　　“没问题！”
　　易从容低头笑了一下，又和吴言并肩挪动了步子。
　　“我送你回去吧？”
　　她笑着拒绝，“不用了，谢谢你。”
　　“现在女孩子一个人回家还是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我就在后边跟着。”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便又解释说，“不是，就是我看着你进家门的意思。”
　　吴言在心中懊恼自己多嘴：好了，这下更像跟踪狂了。
　　“多谢。但是我家离得很近，真的不必了。”
　　“不是近不近的问题......”他真诚道：“我是真的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易从容停下，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高档小区。
　　“我家已经到了。”
　　吴言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有一瞬间的错愕。
　　“那......”他机械性地摆手，“再见。下次一定再见！”
　　易从容礼貌地与他告别，转身走进了居住的小区。
　　吴言依旧讪讪的，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一直到终于看够了，他才抿嘴一笑，掏出手机给好友打了一通电话。
　　“之誉，是我。嗯，今晚老地方见。”
　　那边的男人笑了笑，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
　　“什么事？嗯——终身大事。”放下手机，他愉悦地叉着腰，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老天爷你总算开眼一次了啊！”
　　随即，吴言突然后知后觉道：“嗯？不对......我是不是要吃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吴言：我确实应该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