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书阁捡长老》追星星的阿狐

22、越人阁（4）

　　许褚捏了一个灵火诀，将尸骸藤烧得缩成一团，脚尖轻点跃到那些女子旁边，朝缠绕她们的尸骸藤洒上驱赶的粉末。

　　江风祁则挥出灵气化为剑意，直劈向那傀儡，傀儡裂开后，露出内里腐黑干燥的烂肉。

　　傀儡倒地后，那三名女子顿时脚一软，统统跪倒在地，两只手颤抖地摸向自己的眼睛，浑身战栗不止，喉咙深处发出迷糊不清的咕噜声，像在嚎哭。

　　只见那白色布条被扯落在地，女子的眼睛统统黑洞一片，甚至残余着斑斑血迹，稍一观察，才发现眼窝处已没有了眼睛。许褚大骇，回头求助一样地看向江风祁。

　　江风祁握剑沉默了一会儿，他心有余悸。方才的傀儡并不是什么轻易解决的货色，甚至可以说，换上其他人，可能没等到自己出第三招式，这毒傀儡就已经出针还是别的什么，不择手段地达到主人的目的了。

　　他曾见过这样一个鬼傀儡，套以平常人的模样，一步步接近江齐照，只不过在下毒成功以前被城主旁边忠心耿耿的侍卫发现，斩于刀下。

　　本来便是死物，斩杀后傀儡破裂的皮肤立刻喷溅出乌黑的肉末来，有些大块的直接拍在墙壁上晕开黏一片。

　　那侍卫扑在江齐照身上，才令他幸免于难，现场所有被溅到者，有些当场就死了，身上冒出白烟，露出脏腑。有些苟延残喘一阵子，最后身体腐烂而死。

　　而这一个，大概常用于帮他主人跑腿些见不得人的事，没有那样难缠的毒性。想及此，江风祁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万一这傀儡也如此狠毒，那许褚……

　　江风祁握紧了拳头，冷意压在舌尖，不上不下凉得惊人。

　　江风祁的剑意轻薄锐利，傀儡倒在地上，渐渐渗出乌黑色的毒血，尸骸藤一触到血便弹开了，甚至烧开一道口子。

　　许褚与他灵识传声道：“这三个姑娘怎么办？”

　　江风祁呼一口气，决定做得很艰难：“我们先往前走，不方便带上她们，给她们驱赶尸骸藤的粉末……”说到这里，江风祁也有些不忍，这些女子本就是被无辜抓到这里来，此处危机四伏，若出点什么意外便是死无全尸。但若带上又会自顾不暇。

　　许褚恨恨道：“不如直接炸了这里。”

　　“这处洞府规模不小，如果就这么炸了，恐怕会放出些危险的东西。过去对尸骸藤有这样耐心研究的只有独眼毒师吴越，他师承南蛮毒王熟悉诸类医药毒术。”

　　“把吴越那狗东西炸了。”许褚握紧剑。
　　江风祁无奈地摇摇头，他过去较少这样优柔寡断的时刻，或许是他性格中本来缺少那一部分，又或者是江齐照的“悉心教导”，对于生命的概念仅仅是血肉模糊的一团，或火热或冰冷，反正是距离他很远的事物。

　　此刻许褚对三名被当做药钵的女子的同情，却让他生出些微的恻隐之心。

　　“炸了独眼毒师可能暂时不行，但是炸了尸骸藤还是可以试试。”

　　“怎么做？”

　　“你看，那里的藤蔓一大片，分支是最少的，此处藏着尸骸藤最重要的‘核’，尸骸藤有很多核，大大小小地分布在它周身的血液脉搏中，血肉包裹在核的四周，但最伤其内里的是最开始发展出来的这一颗核。”

　　“就好像一大坨瘫开的烂肉。”许褚瞥了一眼尸骸藤的重心核，相当嫌恶地偏开头。

　　“你把灵力小心地凝聚在指尖，不停地浓缩压叠。阿褚，你操控过万剑归宗吗？是的，灵识分散在每一把剑上，不停地凝聚灵力，随着波动的方向朝那里弹出，就是这样。”
　　陆含丹的手轻轻握着许褚向前推进的右手。许褚左手握剑，右手比着两指将萦绕在剑刃上的剑意渐渐扩大。

　　许褚本就是极有天赋之人，虽然从未练习此术，但通过对万剑归宗的参考，稳稳地将不断增加输出的灵力浓缩成一小团。两指轻移至剑尖后，快速向眼前巨大的石壁以及攀岩在上的尸骸藤一滑，幽蓝色的剑意小团哔地一下炸到石壁上，霎时间一声声“嘭啪嘭”巨响！

　　速度之快让江风祁和许褚猝不及防，只见巨大嘭响后灰尘也紧接着惊天动地扑面而来！两人只来得及提臂挡住风沙，细小的沙石还是刮过了脸颊，激起一阵激烈的咳嗽。
　　待巨响平息，许褚挥袖扇四周的沙尘，他勉强睁眼往方才的石壁处望去。

　　那里炸开了一个大洞，洞中狼藉一片，但也看得出是一个装饰精致的密室，古色古香的柜橱成排向暗处延伸。靠近洞府石壁处被炸了个七零八碎，瓶瓶罐罐倒在了地上。
　　洞府中出现一股淡淡的药味。

　　平常人的剑意浓缩成那样一小团，往往速度较缓，甚至有中途暴开扬尘无数的危险以及尴尬，而许褚，江风祁扶着额头颇感无奈，他也是一时之间忘了这人的认真和强劲。

　　他们回头看那三位女子，她们正扑在地上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爆炸声令她们更加害怕了。

　　尸骸藤的大核被炸穿，其他的藤条却仍有残余，因为躯壳的剧痛而不安地蠕动，场面看上去反而更生恐怖。

　　许褚看了看那些受惊的女子，心里生出愧疚来。他转过头去瞧江风祁，不瞧不要紧，当视线触及江风祁猝不及防中被灰尘笼罩住的一张脸，许褚咬住下唇憋笑，憋着憋着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脸，小声惊叹，“我的脸……”

　　接着袖子直接抹上脸，猛擦几下。

　　不料袖子上的灰更多，许褚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我的脸！”像是压低声音的哭嚎。
　　最后许褚换上了右手袖子内里的缎面才终于擦净了脸，当然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江风祁正凝视着许褚，自然也没有漏掉许褚惊讶后憋笑的神情，他自然猜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紧接着许褚的两声低呵，逗得他又勾起嘴角，那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只好用手指抵住唇。方才手掩在袖子，倒没有多少灰。

　　对于脸上的灰尘，江风祁并不在意，过去他常常身上没处干净地儿。但他正要擦时，眼前的石壁上端嘭地砸下来块巨石，落地那一刻溅出无数碎石。

　　江风祁下意识挡在许褚面前，袖子一翻将溅过来的碎石拍了回去，其中几颗直直衔进了石墙里。

　　许褚被挡在江风祁身后，虽然他也不怕那些碎石，此刻莫名地心里生出舒坦，心道：江风祁是真的关心他。许褚对于江风祁这种把自己当朋友的行为非常满意，当下又去看江风祁的脸庞。

　　许褚笑了笑，心里却没有轻松多久，心里重新沉甸甸地被身后三名没了眼睛，又被毒了嗓子的女子压住。

　　如果单单是看到鬼将军和他“情深义重”的妻子，可能还无法那样深刻地明白剥夺一条生命的残忍。

　　那不仅仅是疼痛与残疾，还吞噬了她们的人生，泯灭了所有的可能……身坠地狱，尸骨腐烂在藤蔓中，只因为这些人的自私自利。把他人珍贵到仅有一回的人生投掷到地狱中，末了还要当做垃圾似的随意丢弃。
　　简直就是血淋淋地从人心口割下一块肉来……

　　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江风祁看出许褚的出神和眉宇间缭绕的痛恨，安慰地拍拍许褚的肩膀，“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毒瘤拔除，免得他再残害人。”

　　许褚俯身为三名女子点上睡穴，右手轻托住她们的后颈，再慢慢放到距那傀儡童子远些的地上。在她们的身边洒上驱赶尸骸藤的粉末后，许褚起身和江风祁朝那炸开的大洞口走去。

　　因为许褚朝前的力度，大大小小的碎石块都冲击到了石壁另一边。江风祁嗅到空气中的药味，眉头一拧，“这些东西恐怕有毒。”

　　他们点住自己的几个穴道，又特意捏了一个灵气护罩给那三名女子。

　　许褚视线时不时瞟向江风祁，走了几步，终于站定不动。江风祁疑惑地看向他，那风流倜傥的面容此时蒙上了一层灰，配合着江风祁正经严谨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感觉，让许褚又觉得好笑，又移不开视线似的。

　　许褚浑身都是灰，他袖子轻轻一提，左右看了看，上面的灰更厚，轻轻一扇就是漫天的飞灰，是一定不能往江风祁脸上抹的。

　　他抿唇，把左手袖子翻个面露出内里干净的缎面，他抬眼看向江风祁，手抓住缎面往他脸上招呼。江风祁眨眨眼，正欲下意识躲开，又因为许褚定住没动。

　　许褚动作有些粗鲁地擦去江风祁脸上的灰，江风祁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洁白的缎面沾上灰，被许褚随意地挥几下权当拍掉灰尘后便放下了衣袖。

　　江风祁低声道：“那该我给你擦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条锦缎质地的手巾，轻柔而认真地抚上许褚的眼角，眉毛，脸颊，鼻子……

　　许褚觉得那目光越发地灼热，像团瞎人眼睛的火焰似的，不由得脸热。

　　“江风祁，痒。”许褚侧过脸躲避，几下扯过江风祁的手巾往脸上抹，他鼻尖嗅了嗅，道：“还有香味，难怪他们说你是个花花公子。”

　　许褚大步朝炸开的洞口走去。

　　江风祁笑笑，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熏香的味道。”

　　迈步跨进这处密室中，则药味又浓郁了些。许褚随意地朝那些瓶瓶罐罐望去，横竖也辨别不出这些是什么来。

　　许褚拔剑一挥，朝一处有异动的地方劈去，柜橱破裂，背后的石壁劈开道深口，露出里面的场景来，竟是一个巨大的炼炉，旁边有几个人的上半身，正在扭动着。

　　见许褚要向前，江风祁拉住他，“先别去，此处的响动吴越应该已经察觉了。打碎了瓶瓶罐罐越多，更分辨不出哪些是毒物来。”
　　“那家伙在哪？”

　　“我们再往里走便知，若是估计地没错，上面就是越人阁，共有六层，吴越绝不仅仅控制了一个鬼将军。”

　　许褚眼睛随意地一瞥，忽然看到了一排书柜，上面整齐摆放着许多书。“要不我们把那毒东西的药砸个干净？他还很有心思地著书！”

　　江风祁环视一周，“明日或是后日父亲派的人就该到了，他们会处理这些。再说……”江风祁眯眯眼，他本想说他们也带不走，用不了，但两人身上都有一乾坤袋，如何装不下呢？

　　对了，乾坤袋。

　　江风祁掏出乾坤袋来，从里面拿出两件外袍，给许褚拿了一件白色的，自己一件淡黄色的。

　　许褚快速地换了衣袍，看向旁边换上了淡黄色衣袍的江风祁，感慨道：“还是刚才更像是来此地的装束，你再拿把扇子摆弄，我们就是在逛越人阁了。”

　　“若是不比试，我就带你去些好玩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江风祁挑眉道。

　　许褚叹了口气，“可惜我们立场对立，不能让你过来这边。”

　　“我又不要过去，你就没注意到我这边驻守的兵力已减少大半了吗？战争就快要结束了。”

　　“结束了你还和我比试吗？”许褚盯着江风祁的脸看他回应，心里莫名紧张。

　　江风祁眼神意味深长：“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褚觉得他这个态度大概是应允了，自顾自地点点头。

　　“那处是毒师的炼药房，恐怕毒师会有所动作，为了避免预料之外的危险，我们先带那三名女子回去吧，我派来的人应该到了。”

　　“你的属下？”咬字较重，许褚眯眯眼，像是在为江风祁的隐瞒赌气一样。

　　许褚大概是完全忘了自己上一秒还说两人关系对立，不过几个月，便诚心接纳了这个朋友。若是大长老华钰看到了，是要敲他脑袋的。

　　“还是看看那炼炉旁边的人吧，万一还……”活着呢。许褚看着他们无意识般的挤动，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江风祁一道剑意轻切向石壁，紧接着一整块石壁朝着他们这边砸了下来。江风祁手操控着灵力轻轻一托，石壁便没有生出太大响声地落在一旁。

　　许褚这时才看清楚：那几人的下半身竟是蠕动的肉坨，有些甚至生出了棕色的毛发，长着犬类的四肢。
　　许褚当下作呕起来。

　　这算什么？！丧心病狂到拿活生生的人与动物的躯体裁接在一起，还是硬生生砍断下半身，逼迫血肉重新化形呢？

　　不待许褚缓过神，江风祁惊呵一声“小心！”便半抱住许褚往洞口掠去。身后那炼炉竟喷溅出水雾来，气味刺鼻难闻，触及之处皆被腐蚀。

　　炼炉后面更是密密麻麻地往外涌着人型兽身的怪物，四肢攀爬在石地上，朝着他们吐鲜活的舌。

　　尽管怪物密集，动作迅速，但江风祁与许褚功力强劲，几分钟后，竟也占了上峰，杀得对方七零八落。

　　终于缓了口气，江风祁便动手去扯许褚稍微沾到毒物后有些腐蚀的衣服。许褚眼睛瞥到他后背的衣服情况更严重，制住他，说道：“你先换！”

　　江风祁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外袍脱了下来，虽然还剩里衣，许褚还是有些别扭，慢慢地脱下自己的外袍。他们再换了新的外袍，看上去依旧有些狼狈，换的途中也没忘记劈落几只怪物。

　　许褚是不敢再前探了，此地是那什么毒东西的巢穴，别人的地盘，鬼知道有多少阴招在前面等着。

　　江风祁和许褚往回赶，走到三名女子旁边时，许褚扭头看向关押失魂者的笼子，他心里怪不安的，那笼子的安静过于诡异了。下一秒，他察觉到不对劲在哪了，笼子顶上的盖被完全掀开到另一边。

　　“风祁，你看那边的笼子！”许褚焦急喊道。
　　江风祁朝那一处望去。若不仔细看，笼子的高度刚好遮挡住视野，盖子的异样也就察觉不出了。

　　笼子的黑影交错，下一秒，笼子上立起道人影，体格清瘦，目光深沉阴森，戴着一副小面具，遮住他的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