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欺负 ...
-
这一觉，桃儿感觉睡到了天荒地老，浑浑噩噩的醒过来，睁着眼珠子半天没有动，乏劲儿还没过。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户，有些热，推了下被，诶？
她怎么没穿衣裳？
反应了下才想起来，感觉肩膀丝丝拉拉的疼，望了眼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庆幸道，还好那个男人没进来。
早起雨停，蒋大郎剁了些野菜叶子和着苞米面烫一下喂鸡鸭鹅，除了大碴子没什么吃的，煮成干一点的粥，热了肉汤，怕她不吃，又炒了个鸡蛋，老三一直没回来，估计是跑去那个傻子家玩了，马上就要翻地，更是没功夫管他。
桃儿起来有些发烧，闭着眼睛吐口气，合上门出去，轻声细语的，“你起的真早。”
女子站在房檐下，一身素气的藕荷色长裙，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皙白泛着粉的脸庞。
突兀的就想起昨夜，蒋大郎忙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心中悸动，“嗯。”
已经习惯他这样回答了，桃儿去洗漱回来端粥，两人吃了早饭，饭后，蒋大郎拿着镐头准备出门，见她今日不太精神，遂问了一句，“你，还要跟我去吗？”
“不去了，有些难受，我看家吧。”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脸上，这么笑着，尤为好看，颊边的梨涡更是惹人喜爱，蒋大郎看她看的不自觉失了神…
“不走吗？”桃儿抿唇一笑之后，蹙了眉尖看他，刚还不是要走，怎么愣住了？
“啊，走，这就走。”蒋大郎扛起锄头和镐头出门。
虽是在家，也要干活的，把她昨个儿穿的衣服洗了晾院子里，想想进去东厢，她还是第一次进这屋，靠窗一个大炕，上头干干净净的，被褥应该都叠起来放炕琴里了，炕梢放着个大纸壳箱，里边是昨个儿买的家畜。
在炕上可能有点热，小鸡崽个个张大着嘴叽叽的叫唤，桃儿出去兑了些温水灌满水槽，看着食儿还有很多，便没再管。
扫地拖地，又把堂屋的桌椅擦一遍，外边灶房收拾一通，锅碗瓢盆挨个儿蹭个底亮，就到了中午，她不怎么会做饭，热上粥和干粮，听见大门咣当响，“桃儿啊，在家呢？”
“大舅妈，在呢？”桃儿擦手从灶房出来。
“哎哟，收拾呢，这家里三个老爷们就是不成，别看大郎心细，到底不如姑娘家，瞧瞧这灶台擦的多干净。”大舅妈顺着屋子转了一圈，连连的夸她。
她被说的臊得慌，浓密的睫毛垂着，半遮住眸，“我这闲着，得干些活的。”
“对了，肩膀上的伤好些了吗？特意来给你换药的，走，进屋。”大舅妈亲昵的揽过她肩膀，“要是留疤了可不好。”
进屋拉上窗帘，桃儿将衣裳褪下，莹白圆润的肩头有几处淤伤，这会儿还有些红，“桃儿这皮肤真白净，你记不得，大舅妈估摸着啊，也就十四五岁。”
碘酒煞的她疼的一缩，没有说话。
“舅妈瞅着你合眼缘，若是真没人来寻，干脆就嫁我们蒋家来，将来指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好生个带把的。”
这话说起就来了劲头，“跟你说实话，这附近村子里的姑娘啊，都想嫁过来呢，别看大郎家穷，却是有不少来提亲的，架不住二郎是个有出息的。”
他曾说过，她现在住的西厢就是蒋二郎的，到处都是书，瞧着像个正经读书人。
桃儿将衣裳揽上，暗想，这一切都是命，凭看她的造化了。
大舅妈拉着她手说了很多，走时非拉着她过那院去吃，“你大舅做的咸鱼，还有茄子酱，三合面的萝卜馅儿饺子，走吧…”
进院一眼就看见堂中挨着舅姥爷坐着的蒋三郎，两人互看不顺眼，各自瞥开目光。
舅姥见她稀罕的很，紧忙拉怀里一个劲儿的问着，“听儿媳妇说你受伤了，让舅姥瞧瞧，可严重？”
桃儿有些羞，忙拉住领口道，“不严重的，舅姥莫要记挂。”
“瞧瞧这孩子多贴心，若真是走丢了，不知道父母该多么伤心呢。”老人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心里头叹息。
吃饭的时候，桃儿没吃几口，脸蛋红彤彤的，大舅妈瞧着不对劲儿，一摸才知道她发烧了，按着她躺下，去了灶房煮姜汤。
隔壁那屋，舅姥爷按住蒋三郎不让他走，“你个小混账，成日里跟个傻子混什么，好生去学门手艺傍身，要不也像你二哥似的去上个学堂…”
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蒋三郎听的不耐烦，甩甩胳膊抽出来，“烦死了，别说了…”
他最烦别人拿他和蒋二郎比较。
老人气的一巴掌拍他后背上，“小兔崽子，和谁说话呢…”
蒋三郎挠挠头，“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走什么走…”舅姥爷扯着他手往隔壁那屋拉，远远的瞧着炕上那抹藕荷色的人影子，“乖孙儿，你瞅着这姑娘怎么样？稀不稀罕？姥爷觉得啊，就让她留在你们家吧…”
“不行。”蒋三郎一把挥开他手，气孬孬的，“让她滚出去，我们家才不收留她。”
说完，正好和屋里女子的眼神对上，凶狠的瞪她一眼，道，“你听好了，在我好脾气的时候痛快滚蛋，别逼我揍你。”
啪…
舅姥爷又是一巴掌，这次是头顶，“桃儿多好啊，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出去，快出去…”
屋里坐在炕上的桃儿慢慢垂了眸，脸颊上的粉色越发浓郁，喝了姜汤，被大舅妈盖上被子，“躺下捂出一身汗就好了，睡吧。”
又是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迷迷蒙蒙的，睁了好几次眼才看清旁边坐着的人，嗓子沙哑，“大郎？”
她这句大郎尤为好听，男人后背僵了一瞬，转过头看她，“好点了吗？”
桃儿支撑着坐起来，挑起眼看他一眼，后答，“嗯。”
舅妈坐在她旁边，“你们在这儿吃完了再回去吧。”
大郎没忍住，又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出去帮忙。
大舅妈手艺很好，特意翻出来去年冻的大公鸡炖上，桃儿很喜欢吃里边的土豆干，入味的很，耳朵听着他们说话，“大郎，你把地都翻完了？”
大舅问的，用筷子给他夹了个鸡大腿。
舅姥爷见着，斜他一眼，赶紧伸筷子把剩下那个鸡大腿给了蒋三郎，炕上那桌的亲孙子都不管不顾，怎么着也得紧着蒋三郎先来。
蒋三郎更是不管不顾，直接上手抓着啃，蒋大郎嗯了声，回身把鸡大腿给了最小的表弟，“明天再把东头的翻完，后天帮大舅弄。”
“行。”大舅又挑了鸡翅膀给他。
人多吃饭香，桃儿吃了一碗大碴子干饭，觉得撑的慌，帮着忙活完，跟在蒋大郎身后，没走两步，感觉后面窜过来个人，差点把她挤河沟子里，还好男人伸手捞了她。
蒋大郎的大手还停留在她腰上，鼻端是女子身上的香气，似有似无的一种青草香。
“老三，你怎么走路的？”男人松开她，转而冲着蒋三郎斥道。
蒋三郎瞪着她，“大哥，她什么从咱家滚蛋？”
“在没有亲人来寻之前，她就住在咱们家了。”蒋大郎示意她在前面走，微放低了音量和蒋三郎说。
“什么？”蒋三郎炸了庙，“不行，咱们家穷的连锅都揭不开，哪有闲钱养个女人？把她赶出去…”
夜里男孩的声音越发刺耳，三人一齐进了院子，蒋大郎沉下脸，“现在我当家，我说让她住下就住下，你没有权利撵人出去。”
蒋三郎攥紧拳头，半天冲着他的影子喊，“有她没我，大哥，你可想好了？”
叉着腰冲着破天的喊，“我可是你亲弟弟，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在家里住？”
泪珠子在眼眶里直转悠，桃儿快速进了西厢，后背靠着门，要不，她还是离开吧…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她的家，也没有她的栖居之所…
堂屋大门四敞，蒋大郎立在中央，不动声色淡淡道，“老三，我自问教过你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不想你如今大了，越发任性妄为，你要走便走，我不会拦你。”
话罢，只见院中的蒋三郎脸色发青，连攥着拳头的胳膊上都青筋暴露，可见气性之大。
“你让我走，我还偏不走，凭什么我走？这是我的家…”边往东厢走边自言自语，也不知说给谁听。
桃儿刚出了一身的汗，脱下来衣裳换上小衣小裤，蜷缩着坐在窗边，望着高高悬挂的明月，心下苍然，濒死之际遇见那个男人，他像天神一般救下她，意识已然模糊不清，却能清晰的看清他的模样，听见他的呼吸，那一瞬，她感觉重新活过来了，有了生的希望，有了想活下去的想法，有了继续把这个糟糕的生活过下去的勇气。
起身收拾包袱，站在了门前。
蒋三郎回来睡，蒋大郎便把那些家禽都挪到仓房去，怕太冷，翻了块塑料布裹着细杆围个窝，底下垫的旧棉被。
屋里，蒋三郎开窗通风，拧了湿抹布擦炕，越擦越恨，那个小贱人也不知道怎么让大哥着了魔，非留下她不可，咬着牙捧着一盆脏水站在西厢门口，特意看了眼外头，听着仓房里敲敲钉钉的声音，右脚猛然一踢，哗的一盆水倒了进去…
“啊…”桃儿刚要开门，忽然门从外被人踹开，没防备的被撞倒在地，正要挣扎着站起来，一盆水从她头顶浇了下去…
蒋三郎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准，小贱人正正好好就在门后，把盆往地上一摔，得意洋洋的威胁她，“你个小贱人要是明早还不滚，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
撂完狠话赶紧跑回西厢，留下浑身湿透了的桃儿，蒋大郎在仓房里，听见一声女子的叫唤，放下锤子出去，堂屋地上瓷盆倒着，西厢门口全是水，正要抬脚进去，听见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极为让人心疼，“你别进来…”
“你，怎么了？可是…”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截断了，“我没事，只是弄洒了一盆水。”
桃儿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后，透着玲珑的曲线，“我要换衣服，你出去吧。”
蒋大郎半只脚在西厢，听见她这么说，忙收回来后退几步。
这个混账，桃儿在心里骂了他很久，擦掉泪，闭上眼平复好心情，将一同湿透的包袱打开，回身看着地面上的湿痕，目露凶狠，你等着，蒋三郎。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欺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