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排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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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仍存着炽热的温度，蒋大郎坐在堂屋外的马扎凳子上，露出大半个胸膛，眼睛盯着脚下的门槛，感受着背后女子轻柔的手劲儿…
桃儿先拿碘酒把血擦净，仔细看了伤口，不算特别深，该是不用缝针。
“这儿有大夫吗？”
问第一遍的时候，蒋大郎没答，桃儿便又问了一次，“大郎，可要请了大夫来？”
“不用。”男人站起来转身看了眼，“伤口不深，过几天就愈合了…”
仰起头看着他后背，纵横大大小小的伤口，基本上都愈合成疤了，可见他已然习惯。
垂了眸，心中酸涩，“锅里热着粥，我不会做什么，只剩昨夜的酸菜。”
蒋大郎将上衣系好，低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我买的排骨，下晚红烧。”
桃儿收拾了东西站起来，闷声没说话，蒋大郎回身将银子放在炕琴最底下的抽屉里锁好，瞥了眼外头那抹红色，利落下炕出去，把排骨用井水泡上，眼尾见她走过来问，“你猎了只老虎？”
刚不是说伤口被老虎抓的？
蒋大郎掏出来去年的陈土豆，把长芽和带绿斑的都扔掉，“是只幼虎，我没想猎它。”
诶？
“只是看上了同一只梅花鹿。”
这话说的，桃儿反应了又反应，才回过味来，“你猎梅花鹿的时候顺便猎了只老虎？”
蒋大郎低头削土豆皮，沉闷的嗯了声，他上山一般不猎幼虎，到酒馆里卖不上价，而且也不人道。
“好厉害啊…”女子就在他身侧，闻言双眸立刻带上了光，“用弓箭吗？我刚看你放进去…”
大半个仓房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工具，搭在最边上的就是弓箭，男人又是低低的嗯了声，不欲多说的样子。
桃儿知晓分寸，便没有继续追问，帮着刷起锅来。
先把五花肉上的猪毛薅干净，用锅底烫一遍，整个下水里煮，定型后捞出来把边切掉，放香料绑成一个个四方块再次下锅煮。
煮的功夫把婆婆丁的根切段放帘子上晾干水分，桃儿坐灶坑旁发呆，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里头的柴火…
快要黄昏的时候，外头逐渐有了冷意，蒋大郎离着很远冲着墙头喊，“炖上肉了，一会儿拿盆过来。”
隔壁院子里很快传来几声稚嫩的答应声，约莫是大舅家的那几个孩子，桃儿将柴火塞的旺旺的，站起来准备再去取一些回来，蒋大郎把五花肉盛出来，复用荤油炒了排骨，炖上土豆，见她过来忙伸手接，“给我吧。”
把柴火放下，蒋大郎也没看她，只是说，“回屋歇着吧。”
桃儿蹙了下眉尖，“我不累，还是你去歇息吧。”
男人受了伤还这么能折腾，实在无奈啊。
“我也不累。”蒋大郎说完这句，又没话了，一时间沉默下来。
天还没亮就上山，也不知道猎了多少东西，扛着去城里卖掉，瞧着像是又走着回来的，怎能不累呢？
铁打的人也应该累了…
“大郎，你受伤了，回屋去躺会儿吧，这锅我看着。”桃儿伸手握住他胳膊，棉布下的温度异常的热。
可蒋大郎没觉出什么，有些适应不了的把胳膊抽出来，冷硬道，“你不会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女子将手垂下，转身出去。
蒋大郎一直呆在灶坑前了好几个时辰，炖完肉刷锅，把昨个儿摘好的野菜焯水，最后炸了一大碗肉酱，端上桌。
深色的眸抬起扫了眼西厢的房门，上前轻敲，“姑娘先吃，我出去寻老三回来。”
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答应，蒋大郎便提上灯笼出去。
夜将深，土路上没什么人，来往奔跑着几个孩子都是调皮贪玩的，随手薅住一个问，“看见蒋三郎了吗？”
稚里稚气的声音答，“跟那个坡脚傻子玩呢…”
两村相隔着一条河，河上游，蒋三郎厌烦的踢他一脚，“喂，你说那个女人无不无耻？”
他坐在大石头上，手里举着柄木剑随意挥舞，旁侧蹲着个男孩，跟他差不多高，只是蓬头垢面的，瞧着如乞丐一般。
“呵，呵…”闻言男孩傻了吧唧的呵呵了两声，惹的蒋三郎更为怒火，“你笑个屁？”
可能被凶了，瞬间就委屈起来，可怜巴巴的仰起脸一字一顿道，“鸠.占.鹊.巢…”
蒋三郎一下子弹起从石头上蹦下来，激动的将剑往前一刺，“你说的对，她就是一只母秃鸠…”
男孩又呵呵呵的笑起来，笑够了捡起来树枝跟着他一起比划，“以.后.当.大.侠…”
蒋三郎看他一眼，双眸里绽放出夺目耀眼的光彩来，高声道，“跟着我说…”
男孩收敛表情，变的异常肃穆，“跟着我说…”
蒋三郎跟着又一句，“傻子…”
男孩也道，“傻子…”
无奈，蒋三郎变换招式，“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春季的河滩上除了黑黄斑的石头没有别个，此时伴着汩汩流水，男孩们的声音传出好远，带着倔强以及蓬勃生机。
蒋大郎到时，蒋三郎玩累了正指使傻子生火呢，“老三，家里做的烧排骨。”
打老远就瞧见大哥了，但他不想搭理，本想生龙活虎的和他干上一架，好让那个小贱人滚蛋，谁料他会拿烧排骨来勾引他…
“我不回去。”手指情不自禁的动了动，吞咽掉口水，他大哥炖肉的手艺一绝啊。
蒋大郎瞥了眼后边正忙碌着的坡脚傻子，叹息一声，这个老三不和旁人玩，却和个傻子混到一处，真是…
“那成吧，就来告诉你一声，你要不回去，我就都给大舅家了。”惯的他毛病，成日里混吃等死的跟个傻子似的…
蒋大郎委实是上来气性，怎么就把老三养成了这种好吃懒做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呢？明明他也是照着娘亲养老二时的模样啊？
冷下脸，“我走了。”
说罢，毫无留恋的踏上回家的路，再呆一会儿他怕忍不住动手。
打了之后，身体上的伤很快就会痊愈，但是心里，却能留一辈子，这是他娘说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动手，迄今为止，也只有那么一次两次的控制不住怒火，却也没规住他。
走了很久，回头去看，离着很远，两个男孩一前一后的跟着，蒋三郎是没甩掉坡脚傻子，怪他嘴贱炫耀说家里有排骨，哀怨了一路，边走边嘱咐他，“只准吃一块，明白吗？”
“呵.呵…”
“你又笑个屁？”
脏兮兮的伸出一个手指头，“就.一.块…”
蒋三郎敷衍的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跟上…”
前后脚进的家门，堂屋的烛火燃着，桃儿一口未动，把排骨重新倒大锅里闷上，坐窗根底下缝衣裳，大舅妈给她很多新式的，只是有些不合身，她试着拆掉再重新卷个边缝上。
男人步子很重，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刺耳难听，桃儿收了针，晃了晃脖子，站起来看了眼他，“回来了吗？”
不知为何，蒋大郎总觉得她不太高兴，这会儿语气很快，不像晌午那时，娇娇柔柔的好听的很。
“嗯。”
又是这个字，桃儿觉得脑仁儿生疼，罢了，谁让他是她的命定之人。
“吃饭吧，我一直等着你呢。”进灶房把排骨盛出来，又把粥和野菜端上去，蒋大郎从地窖里拿出来的酱蒜和咸黄瓜，切了放桌上，那边蒋三郎带着坡脚傻子进来，看见桃儿来回穿梭，恨恨的哼了声，指挥傻子，“你去洗手。”
他趁别人瞧不见，偷偷把桃儿的凳子拿仓房里踹了两脚，看腿晃晃悠悠的，心下得意，看一会儿不摔你个狗吃屎。
坡脚傻子洗了手没洗脸，蒋三郎气的拍他后脑勺，“傻子，洗洗脸。”
帮他洗好了才上桌，几人围着圆桌坐好，坡脚傻子的对面正好是桃儿，冷不丁的发出笑声，“呵呵呵…”
蒋三郎一脚踢过去，“不准笑…”
“漂.亮.姐.姐…”他说话有点慢，但吐字清晰。
闻言，蒋三郎黑着脸又是一脚，滚他娘的漂亮，大眼珠子瞪瞪着跟癞蛤蟆似的，丑八怪…
桌子底下的动静这么大，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桃儿无视，蒋大郎却不能，本就看那个傻子碍眼，刚要说话，听得大门咣当一声，来人了…
瞧清了，几人都站起来，族长乐呵呵的指着饭桌子，爽朗道，“闻着肉味儿过来的，哈哈哈…”
蒋三郎拎起来傻子，唬他，“去墙角蹲着，不准出来。”
蒋大郎迎出去，“族长一块吃吧，正好没动筷子。”
桃儿站在他身后，清亮亮的望着他们说话。
“正是来着了，老三，去找你三奶奶取壶好酒来。”族长过去拍了拍蒋三郎的后背，推他一把。
蒋三郎腿脚快，赶紧应了一声，拉着傻子出去。
跑出去老远才呸了声，一口肉没吃着，先跑断了腿。
堂屋里，蒋大郎递上筷子，族长也是不客气，直接夹起排骨咬下去，一口生油，油而不腻，肉香弥漫，连连称赞，“大郎好手艺。”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排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