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壮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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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后半夜整个村子都安静的很，今天却格外不一样，各家各户都亮着烛火，时不时传出悲恸的哭声…
桃儿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弯腰从炕琴底下掏出来个钱袋子，“刚才给出大半，只剩下这些，都给了你。”
蒋大郎想嘱咐的太多，“夏天应该比较好过，地里的菜都长成了，你去摘来吃，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去寻大舅，想做生意也行，想离开回家也好…”
女子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声音干涩，“我不回…”
她不会离开，那算什么家？她死都不会回去。
男人低头看向她，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却知不合规矩，许久，才万分艰难的说，“桃儿，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很想说自己会活着回来，很想说你等我，很想说你别忘了我，但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日后你与老二相处试试，他读书好，天分高，以后做官了，你也跟着享福…”
实在是说不下去，桃儿也听不下去，一巴掌扇过去，愤怒的骂他，“刚才你还说要娶我，现在又提什么老二，你给我听好了，我谁都不嫁，你若回不来，我就绞发去做姑子。”
她这条命都是他救的，以后就归他。
蒋大郎只有娘亲过世那会儿哭过，很久都没有流过泪，今日却，忍了又忍，还是眼眶通红，泛着泪光。
她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呢？感觉他的心像被人用刀扎透了一般，冒着凉风。
桃儿彻底绷不住了，痛哭起来，“所以，所以，你得回来啊…”
别扔下她…
驱散了黑暗，天将亮，蒋大郎洗了把脸，单独把蒋三郎叫出去，说了什么桃儿不知道，等回来时，就要出发了。
全村的人一直送他们走出好远，直至看不清影子，才互相搀扶着回家。
舅姥爷进家门就把自己关起来，谁说啥也不好使，舅姥躺在炕上寻思起来就哭一阵，大舅妈愁眉苦脸的送孩子去书塾，大舅没去干活，整个村里都陷入了冷寂。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蒋三郎跑灶房里瞅一圈，冲着屋里吆喝，“大舅妈，你咋不做饭呢？”
里头没有回音，舅姥睡了，舅姥爷关着门没听见，大舅和大舅妈不在，独独剩下他和柱子…
柱子昨天把他背回来就有些发烧，被他拽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花白，难受极了，听着他嗡嗡嗡的说什么…
蒋三郎见他也不理他，更加生气，“这帮人都想饿死我…”
转身往了家去，一脚踹门上，冲着里头喊，“喂，那个贱女人呢，给我出来做饭，我可告诉你，现在这个家就剩我自己了，以后我当家做主，我想撵你出去就撵你出去，我想干啥就干啥，哼…”
昨晚他挺害怕的，上战场杀敌，听着挺威风，但架不住会死人，人家一群打你一个，那还不把心肝脾胃肾都挖出来，还能留你个全尸，但他大哥不一样，他大哥连熊瞎子都能打过，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大哥最厉害了，谁都打不过他。
所以他觉得他们家大哥去最为合适，而且他一走就好多年，那他可就随便撒欢，太好了…
开心…
“喂…”刚要扯脖子喊，突然从西厢里冲出来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举着把大剪刀，疯了一般的冲他跑过来，“你骂谁贱女人？你再给我骂一句试试？”
桃儿这一头午恍恍惚惚的，闲下来就憋屈着哭，干上活了也默默的掉眼泪，实在难受的头疼，便解了发，用梳子一下一下顺呢，正好听见他在外头喊，顿时气性上来，扯了箩筐里的剪刀就冲了出去，今天她非要剪了蒋老三那张臭嘴…
一见这幅模样，蒋三郎拔腿就跑，识时务者为俊杰，哪能干站着等挨打啊，爬到墙头上边，才觉得安全，看她在墙角不远处停下，有些得意洋洋，“嘿，你上不来，我就叫你贱女人了，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
蒋三郎生下来就瘦弱，小时候还总生病，好不容易才长这么大，虽然十三了，个子却不是很高，瘦成一个竹竿般，这么在墙头上蹦蹦跳跳的，也挺稳当，爬墙头这活，他常干，有经验着呢…
“有能耐你也爬上来啊，拿把剪刀就想吓唬我啊，小爷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刀枪棍棒样样精通…”
“啊…”蒋三郎嘚瑟的冲着她显摆呢，忽而见她抬起手对着他下.身猛然一掷，那剪刀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奔着他就飞了过来，直直扎在他大腿根的位置上…
接着，砰的一声，蒋三郎从墙头上摔到后面去，桃儿拍了拍手，回屋继续梳头。
早晨和中午她都没做饭，不想吃，也吃不下去，一想到男人走了，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心里酸做一团，刚梳好，又听见大门响，冲着菱花镜冷冷一笑，这个蒋三郎若还敢来招惹她，就干脆扎了他命根子，让他这辈子都不能人道，然而，出门后才发现，回来的人，是远在城里的蒋二郎。
蒋二郎风尘仆仆的坐牛车回来，见她出来连忙问，“我大哥呢？老三呢？”
“大郎已经跟着他们走了，蒋老三在隔壁…”
坏了，他今天听夫子说的，西南边图郅族人常年侵占抢夺周围村庄的牲口，这几回更加过分，竟然强抢民女，侮辱后杀害，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帝终于下令攻打，并命兵部就地征壮丁服役，这就意味着去了就会被推上战场，毫无训练，毫无经验，毫无准备。
“我大哥去了…”
蒋二郎低着头来回踱步，现在该怎么办？
不行，他不能让大哥就这么白白去送死，跑进屋里翻炕琴，结果里头啥都没有。
桃儿把蒋大郎留下的钱袋子递过去，“你在找这个？”
“怎么就剩这些？”蒋二郎迅速接过去，里头只有十几吊钱。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大郎好像用银子贿赂大人了，让大舅和蒋老三不用去。”昨夜桃儿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大郎带着她去的时候确实拿了一袋子银子。
“这个蠢货，这个时候还只顾着别人。”蒋二郎把袋口一系，转身往隔壁去。
蒋三郎正在炕上呜嗷的叫唤，舅姥起来了给他脱裤子上药，柱子站在一边，蒋二郎进来直接奔东屋去，砰砰砰敲门，舅姥伸个头看他，“老二，咋滴啦？”
“舅姥，我大哥是为了替大舅挡灾才去的，你得把银子都给我，我要去城里求见大老爷，看能不能周旋一二。”蒋二郎噼里啪啦一顿说。
舅姥还未说话，见舅姥爷出来，手里托着几十吊的银子，只一夜未见，却觉得老人家衰老了很多，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
“只有这些，都给你。”
蒋二郎噗通跪下，磕了个头起身离开。
桃儿跟不上，蒋二郎也没打算带她，他要去请书院的夫子做掮客，看看能不能让大哥回来…
这回桃儿在家越发坐不住，总惦记着那边能不能成，晚上依旧没吃饭，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晚上大舅和大舅妈回来，他俩也进城了，把孩子们送书塾后，进城去询问征去的壮丁都被关在哪儿，结果问来问去，才知道他们已经连夜出发了，这次边关打仗士兵紧缺，根本容不得空休息，周边几个村落的壮丁都像牲口似的直接拉走，也不知道有没有饭吃？
而且城里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一听要打仗就闹的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打了包袱往京城方向去，还有的囤米囤粮，府府家家的都大门紧闭，不接外客。
大舅和大舅妈在城里转了很久，才买到些药材和蜡烛，趁着天没黑回了村。
先去族长家呆了会儿，把药材都留下，蜡烛拿回来一些，“桃儿，这些蜡烛你留着用。”
大舅妈搂着她，擦了擦她雪白的小脸，“孩子，别怕，还有我们陪着你呢，要相信大郎，他肯定能活着回来。”
这么一说，又想哭了，伏在大舅妈怀里哭噎起来。
大舅也难受，回家见一大家子都没吃饭，捡柴烧火熬粥，没做其他的，进屋听见蒋三郎嘟嘟囔囔，一问才知道惹了桃儿，便训他，“老三，你太任性，以后桃儿就是咱们蒋家的人，你要是再敢胡作非为，大舅也放不过你。”
唔…
这帮人都怎么了，大哥也威胁他要好好对桃儿，要不就让他上战场去，大舅也说放不过他，真是岂有此理，不行…
拖着疼痛的腿跑去找舅姥爷，依偎过去，扮上苦相说，“爷，大哥走了我好难受…”
舅姥爷一贯心疼他，“好孩子，你要乖乖听话，以后撑起这个家。”
蒋三郎嗯了声，抓起老人的手，“爷，正好趁这个时候，把那个女人的户籍迁出去吧，咱们家没钱养她…”
蒋三郎有信心，舅姥爷一向对他有求必应，却没想到这回老人啪的松开手，瞪着眼珠子似不相信般，“老三，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
“怎么不能？我就想把她撵出去…”绝对要把这一剪刀的仇报回去…
“她是你大哥的媳妇，要走你走，大郎媳妇不行。”老人一拍炕沿，吼道。
外头大舅和大舅妈进来，蒋三郎气哄哄的还要说，被大舅拉出去，回来时舅姥爷已经冷静下来，闭了下眼，再次睁眼时目光坚决，“胜子，准备东西，明天我要请仙家来。”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壮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