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名夏]佳期如梦》鸣弦

4、四

　　“夏…目…夏目…”
　　“来，我们带你去一个漂亮又有趣的地方哦。”
　　日斜西山，抱着膝远远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正越过破旧的窗棂望着天空发呆，金色的余辉暖暖染上他稚气未脱的苍白脸颊，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细弱身形即使蜷着也只有小小的一团。
　　漂亮……又有趣……的地方？唤作夏目的孩子一边想一边转过身回以温顺的笑。

　　屋子的另一端，年轻的夫妇正掩着嘴窃窃的商量着什么，偶尔停下来扫一眼对面角落，眼神警惕而淡漠。
　　角落里的夏目低着头只是无动于衷，半晌，才极小声地问了一句：“现在么……”

　　“对、对啊……”太阳早沉得没了影，夫妇两人看一眼窗外越发暗沉的天色，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奇怪的开场白。
　　面容秀丽的女子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虽是竭力压下了语气中的犹疑不定，银发钗上粗糙坠着的玛瑙珠子却依旧颤个不停，“对啊，就是要这时候去才有趣呢。”
　　夏目沉默的应了一声，再不言语。

　　站在一侧的儒衫男子快速地打着眼色，女子被他催促着，踟蹰而胆怯的伸出手，暗自下了好几次决心，才终于咬着牙牵起那一双冰冷的小手。
　　真是……很讨厌呐……
　　霎时间涌出的厌恶情绪，将心中最后一点不忍也抹去，就好像这个孩子真如传闻中那般是沾染了不洁的诅咒，连触碰也觉得肮脏。

　　女子冷冷地别过脸去，看不见身后霍然亮起的目光中包含了怎样的喜悦和期翼，就如同……
　　就如同那道期翼的目光也看不见，前方蜿蜒曲折的山路其实是通往怎样阴暗可怖的地狱之路。

　　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不过是又一次的被抛弃……
　　不管怎么说，类似的经验已经教会了自己很多很多，包括如何从人类和妖怪的间隙中艰难的生存下来，包括如何隐瞒住秘密才能被收留的更久一些，包括在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时候要如何缄口沉默才能逃脱异样的指责和鄙弃的眼神……
　　包括……越是美丽的假象就越是会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然而，那时候却还是存了希望——不论是逃的希望，还是生的希望。
　　直到……尖锐的刀子在左手臂上划出一道狭长且深的伤口，血流不止，沿着地面上的纹路汇聚成丑陋而狰狞的法阵……

　　“唔……”
　　“嗯……好痛……”
　　床榻上的少年胡乱呓语着，单薄的胸膛无意识的急促起伏，身体一刻也不停的剧烈挣扎着。
　　这样深沉而充满黑暗气息的梦魇，两年的时间里曾无数次地被惊醒，却又……仿佛根本就不曾真的醒过来。

　　“夏目……没事了，没事了……”塔子夫人坐在床边，轻轻抚着他左手臂，嘴里不断重复着安慰的话语。
　　夏目果然安静了些，因为高烧而绯红的两颊和苍白憔悴的面庞形成强烈的对比，不过一夜功夫，整个人竟然像是瘦了一圈。
　　“没事的，没事了……”心疼的理了理少年凌乱而细碎的发，塔子夫人一边替换冰块，一边尝试着把煎好的药喂一些到夏目嘴里。
　　“咳……”不想这孩子咳嗽着又是一滴不剩的全吐出来。
　　塔子抬手试了试他额头，冷敷了这么久，额上的热度不但没半分减低，滚烫而绯红的脸颊却愈加艳丽得让人心惊。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清晨时分，名取府上的小厮叩响了滋先生学堂的门来告假，说是夏目少爷昨晚上着了凉，病得有些严重。
　　想到这些天来那孩子不大寻常的模样，一向对待夏目视如己出的塔子更是忧虑不已，批了件衣服就匆忙赶了过来。
　　厅堂内除了一众管事下人外，早就立着三、四位长安城内颇有名气的妙手大夫。
　　塔子顾不上询问大夫，径直穿过厅堂来到夏目的房间。虽说一路上已将情况大致问明了，但此刻还是被病榻上憔悴不成样子的少年吓了一跳。

　　“这是……”禁不住地，塔子的眼圈红了红。
　　紧接着想起这傻孩子竟然倔强的在门外等了一夜，直至撑不住晕倒过去，心中更是止不住的生气和心疼。

　　耽误了半日，夏目的病情却不因大夫们的诊断而有一丝的好转。
　　高烧持续不退，昏迷中的少年紧紧抓住左手臂，明明已经愈合的伤口却离奇的疼痛不休。
　　中厅里的大夫们开罢药方，便只能齐齐垂了头作思索状，看样子，竟然都是束手无策。
　　“外感风寒，內淤疾热，伤寒好祛，心病难医！”塔子凝神细看药方上这几行小字，心中不由得长长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