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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个农村大学生放弃了钢琴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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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农村985大学生放弃了学钢琴
大约第三次过来练琴的时候,居然遇到了我的大学新闻学专业的老师。她当时就要用琴房所在的教室上一门选修课。
她算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学者,人很严谨,我之前上她课时,跟她聊过一些小知识分子的理想,她曾经鼓励我要坚持这种小知识分子的东西。
偶然看到了自己曾经很看好的学生,她很好奇我会在这里练琴。问起毕业几年的事,我把自己跨考北大中文系失败的事告诉她,她觉得捕捉到了一段很精彩的新闻素材,就问我愿不愿意接受她的采访,她要记录一下我这个农村青年这段有代表性的经历。
我说没问题。
课后,我接受了一段三个小时的采访。我在采访中坦诚的表示看不起曾经的小知识分理想,已经彻底认同丛林世界的法则。她用许知远式的小知识分子特有的怀疑不断的发问,大约对我的“蜕变”很失望。
后来我也不去练琴了。
我想挣钱,发财。
可是我这么多年的准备都不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我知道我走错了路,我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读研期间,我遇到了初恋。她是我文学院大一的学妹,一个天津姑娘,钢琴弹得很好。
我因为是跨考,所以要和大一新生一起补文学类的基础课。
第一次课,我坐在大约第三排,看到前排左侧有一个姑娘,高挑清秀,心里想怎么才能认识一下呢。
第二次课,我来得晚了,站在大教室的后面,从人群中搜索空位,却发现靠走道的男生旁边有一个空位,而空位的另一侧正是上次课我想搭讪的姑娘。
我坐过去,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周末演讲团有活动,我发现我们原来在一个社团里。
我那时加了很多社团。我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泡妞。
我们在确定关系之前,她听说过我学过琴,要跟我四手联弹。我只能不好意思的说我的水平不行。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经常去学校琴房,她给我弹我爱的曲子。我坐在旁边静静地听。
她的识谱能力很强,我把喜欢的曲谱打印后给她,她拿起来就弹。
这才叫肌肉记忆!肌肉记忆靠的是童子功。
那年的学院元旦晚会,我报名了唱歌。她给我伴奏。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唱歌,虽然这个舞台即使对于很多业余歌手来说也并不大。
我根据自己的音色和喜好选择了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我们每天去琴房彩排。
我的音准没有问题,但是节拍常常快了或慢了一拍半拍,我自己觉得无所谓,可是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无法容忍我的佛系态度,常常为我的业余表现大发雷霆,看我无法达到专业水准,有时候会气哭。
她之所以这么完美主义,一方面是她天性如此,另一方面源于钢琴对她性格的塑造。
晚会那天我们完成了表演,虽然远远算不上完美,可是还是赢得了不少掌声。
她知道我爱唱歌,也知道我为了这次表演付出了很多,也被她骂了很多次。所以结束后,她还是表扬了我。
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我终于在百众瞩目的舞台上歌唱过了,对于一个爱唱歌又唱的不出色的人来说,他成全了自己。
她要我去练琴。这样我们就可以四手联弹了。
我说这需要童子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钱要挣,我现在不打算学琴了。
我还跟她说了我小时候一直想加入合唱团的梦想。
她回家把自己小时候学琴时用的节拍器给我带来,带我去花园的长椅上练节拍。
可是我也没有心情,我没有认真练习。
我很焦虑。我都二十七了,还一事无成,我想做点什么,可是我读的这些书有什么用呢?
我不会画图纸,也没有白手起家创业的本事。我想发财,只能靠我的笔。我想去做编剧,可是我至今没有写出过作品。
我们在确定关系之前,她的母亲嫌弃我年龄大,又是农村的,反对我们在一起。
她疏远过我一段时间,后来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们后来不再去琴房,也不再练节拍。
研二开学的时候,我们分手了。
我开始写人生的第一个剧本。
我以前每天都要唱歌。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知识分子,就像陶渊明年轻的时候一样,“忆我少年时,无乐自欣豫”,不管得失成败,我都有莫名其妙无穷无尽的欢乐。我曾经改编尼采的名言造了一个新的格言:“每一个不曾唱歌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分手后,我很少唱歌了。
倒也不是因为失恋。更多的是因为我已经到了像陶渊明一样“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的年纪。
我内心的小知识分子人格死了,我的歌声也消失了。
也许有那么一天我老了,不用挣钱了,或者我还没老,但已经挣了很多钱,我会重新开始唱歌,学琴。
如果我有幸发了财,我要给穷人的孩子办一个合唱团,让那些像我一样爱唱歌的穷人的孩子也能快乐的唱歌,享受音乐的魅力。
当然,那一天也许中国梦已经实现,歌声与微笑遍布海角天涯,每一个普通的乡镇小学都会有自己的合唱团,让爱唱歌的孩子找到组织。
那一天,每一个有音乐才华和爱好的孩子都能在花蕾期得到充足的阳光雨露,而不是像我这朵昨日蓓蕾因为不能进行正常的光合作用而长成一朵明日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