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沉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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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楚悠和沈青请了半天假，明明出来的挺早，却因为在停车场里找车位耽搁了不少时间。
两位教授已经在咖啡厅里面等着了，见他们从门口进来，便起身迎接，热情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沈青带着歉意对楚博文和巍澜说道：“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们在楼下停车晚了。”
巍澜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们也才刚到。听说旁边的广场晚上有跨年活动，从中午开始就热闹起来了，你们能找到车位已经很不错了。”
四个人又是一阵寒暄，直到喝的上来后，巍澜叫了一声沈青：“青青啊。”
沈青抿了一口香芋拿铁，不经意地舔掉上唇的奶沫，抬眸看向巍澜。
“阿姨想和你道个歉。”巍澜说。
沈青一愣，不禁上身微微前倾，端坐起来。
“阿姨感到很抱歉，当初不应该对你说那些重话的，我后来冷静下来想过，其实沟通的方法有很多种，我却选择了最伤人的，你那时候还小，我不应该把压力让你一个人扛着的。”
对于突如其来的道歉，沈青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说：“阿姨，您不用道歉的，我没事。”
他太久没见楚悠的父母了，来之前，还做了一些心理建设——像是见到他们应该要说些什么，怎么样相处才会比较得体，比较没有负担。
但道歉，却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所以他停下来顿了数秒，想了想才继续说：“我当时确实很难过，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我能理解您的做法。您当时只是客观地将我们所要面对的问题，摆在我面前而已。”
沈青看了一眼楚悠，浅笑道：“那时候我和楚悠年纪还小，没什么社会阅历，也没办法完全做到经济和思想上独立，对于您提的那些问题，确实空有口号，但却没什么有效的应对方式。不是您说的话伤人，而是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来说，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巍澜仍然感到很抱歉，却因为沈青说的话欣慰地笑了笑。
“阿姨，您对我很好，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沈青看着巍澜，诚恳地说，“我真的不介意了，所以请您也别放心上了。”
楚博文也在一旁安慰道：“是啊，孩子都已经释怀了，你也别太在意这件事了。”
巍澜终于展颜一笑，对沈青说：“好。”
他们许久未见，尤其是看到彼时的少年现在坐在轮椅上，两位教授感到十分惋惜，巍澜干脆直言不讳道：“青青啊，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我方便问下你腿的情况吗？”
沈青点点头说：“嗯，我这是脊髓方面的问题。高三那年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正好撞在腰椎上，造成了不完全性脊髓损伤。好在感知功能还在，但运动功能障碍，现在只能依靠外力支撑站一会儿，挪几步还行，正常行走是做不到的。”
巍澜听了很心疼，神情却很明朗，她说：“是这样的，说来也巧，我和楚悠的爸爸认识这方面的专家，是我们的大学同学，一直在做脊髓损伤领域的研究。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想把你的大致情况和他沟通下，然后给你们做一个引荐。”
沈青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没有好的可能了。以至于他听到巍澜说的话，有些迷惘，但他很快回应道：“好，谢谢。”
楚悠反应却很快，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安排见面？”
“他现在人在国外做项目交流，过阵子回来。”楚博文说，“等他回来了，我就联系他。”
巍澜看了看沈青，见他一言不发，鼓励道：“楚悠说你还会自己做复健，那说明还是有治疗条件的，你要对现代的医疗技术有信心。”
“嗯。”沈青抿了抿唇，神色渐渐放松下来，“谢谢阿姨。”
后来的聊天氛围轻松了不少，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沈青现在所做的工作上。
两位教授对油画修复都非常感兴趣，尤其是楚博文，听说需要用到大量的理科知识，甚至还用上了超级计算机，不自觉地和沈青探讨了不少专业上的问题。
楚博文对沈青感慨道：“高中那会儿，我看你在一堆理科生里还挺稀奇的，到头来还是印证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沈青低笑道：“是。”
要不是晚上的饭局推不掉，巍澜是很想和沈青吃顿饭的，于是临走的时候，便向沈青邀请：“青青啊，快过年了，到时候和楚悠一起回江平过年吧？楚悠的外婆家。”
沈青愣了下，就像17岁那年那样，下意识地觉得过年应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但他看到楚悠父母眼角的笑意，还有余光里站在身旁的楚悠，他不再拘谨，答应道：“嗯。”
他朋友圈只里发过一张照片，写道“过年很开心”——那一年，他在楚悠的外婆家。
即使往后的日子，他再也无法体会那时的快乐，他却始终不曾想过要删掉那张照片。
他能留住的回忆不多，所以一年到头这么多节日，他无暇顾及，却偏偏每一年除夕都会自己包一盘饺子，下锅煮熟捞起后，因为时差的缘故，一边看春晚重播，一边慢慢吃完，就算给自己过了一个年。
沈青想，虽然往年一个人过年并不算糟糕，但以后的日子，他再也不要一个人了。
父母的肯定对子女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和祝福，直至目送他们离开，沈青和楚悠还留在原地，傻愣了一会儿。
他们看着对方，看到彼此眼里的喜悦，沈青先沉笑出声，楚悠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一脸嘚瑟的对沈青说：“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青好心情全在脸上：“什么好吃的？”
楚悠走到沈青身后，推着他走：“去吃西餐吧。”
“外面这么多人，排的到位置吗？”
身后那人无比得意地说：“哥有先见之明，提前定了。”
***
楚悠订的是一家法式餐厅，他们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向外望去夜景一流。
餐厅里的氛围也很好。现场有人弹奏钢琴曲，餐桌上有高脚烛台和鲜花玫瑰，还有精致的餐前小菜和巴黎水。
楚悠当初定位的时候只看了口碑，完全没想其他的。所以他刚进餐厅的时候挺尴尬的，倒不是怕旁人侧目，只是他和沈青平时比较实在，没这么形式化的浪漫过，有些不习惯。
但他看到沈青明亮的眼眸里透着笑谑，脸皮反而厚了起来。
他说：“你见了我父母，我们是应该隆重地庆祝一下。”
沈青配合地点点头，眼看着楚悠准备怎么瞎扯下去。
对于这样的烛光晚餐，沈青的接受度比楚悠高一点，但也觉得他们两个中间烛光摇曳的画面有点好笑。
尤其是他们被服务生带到座位前，楚悠看到餐桌上的布置，脸上一闪而过地错愕表情，实在是很好笑，真的很想拍下来。
楚悠一本正经地问：“开瓶酒吧？”
“你不是开车吗？”沈青反问。
“那你喝，代表一下。”
“……”
沈青静默了两秒，心想也是难得，就顺着楚悠说：“行，就一点点。”
养生大师今天有点亢奋，就真的给沈青点了一杯红酒，对他说：“不用喝完，意思意思就行。”
“嗯。”
沈青想，他也喝不完啊，这么一杯下去，直接能把他送走了。
安排完酒，楚悠又问：“你知道见完父母下一步要做什么吗？”
“做什么？”
沈青拿起玻璃水杯，喝了一口水。
“下一步该提亲了。”
“咳——”
沈青差点把水喷出来，他咽下去一半，剩下一半赶紧拿来餐巾遮住嘴，闷着声咳嗽了几声。
楚悠吓一跳，他想站起来看看，沈青冲他摆摆手，让他坐下。
“我话还没说完，你别急。”楚悠试图补救一下，“聘礼你下还是我下都行，早点下就是了。”
沈青给了楚悠一个白眼，心想你还是别说了。
他们选的菜单一共九道菜，每吃完一道，上下一道，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不过沈青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楚悠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在大学里发生的趣事，还有以前二中那些同学的近况。他提到很多熟悉的名字，像是王天一，现在从事程序开发，奇迹的是头还没秃；小个子的张嘉欣成了一名律师，主要负责刑事案件；还有英语课代表李萌萌，现在在做同声传译……
沈青听的认真，不知不觉喝了半杯酒，要不是楚悠把酒杯从他面前拿走，他应该还能喝。
“你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楚悠问。
沈青想了想，愣了好几秒，才答非所问：“也是和你。”
楚悠：“……”
完蛋了，已经醉了。
沈青喝酒不上脸，酒品也很好，和他清醒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还能正常对话。但这一次，他们买完单，上车没多久，他就在车里睡着了。
楚悠用舌头顶了顶上颚，一脸无奈，谁让他脑子短路了才会提出让沈青喝酒的。
车里和户外温差大，开到家楼下的地下车库后，楚悠给沈青身上盖了一条羊绒围巾，才把人抱下车。
沈青是真的睡沉了，到家后，楚悠把他抱回床上，脱下外衣，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都没醒。
楚悠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沈青额前的头发被他擦的有点乱，他就又给人拨了拨——更乱了。
沈青无意识地蹙起眉头，挪动了一下，又没了动静。
楚悠沉笑一声，低下头亲了亲沈青的嘴角，打开床头的加湿器，然后关掉台灯，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房间里很安静，楚悠放轻脚步，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洗澡。
也许是因为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又或者是因为别的，总之沈青忽然醒了。
他在昏暗中睁开眼睛，看见卫生间的门缝里透着光，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已经到家了。
他闻到身上散着的酒气，皱了皱鼻子，头倒是不疼，但是很晕——就像躺在了云端之上，全身都飘了起来。
耳边是震动的心跳声，天花板在眼前晃动，沈青感觉好像迷失在了时间里，一个人躺了很久很久。
他心说，楚悠洗澡怎么洗这么慢。
但其实只过了5分钟。
楚悠洗完澡拿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就出来了，他径直走到床边想看下沈青的情况，就看到对方眼睛睁着。
“怎么醒了？”楚悠问。
沈青慢悠悠地看向楚悠不说话。
“是不是口渴？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喝。”
沈青又慢悠悠地点点头。
楚悠觉得这人喝醉酒的样子真的太有意思了，跟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似的。
他笑着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回房间，想把沈青从床上扶起来，后者却看着他缓缓道：“你喂我。”
楚悠：“……”
酒，真是好东西。
楚悠沉默了两秒，低声问：“怎么喂？”
沈青伸出自己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说：“这样喂。”
这个动作其实有歧义，可以拿水杯喂，也能用……嘴喂。
楚悠当然是不带一丝犹豫地选择后者，然后托起沈青的后脑勺，慢慢将嘴里的蜂蜜水渡给他。
沈青不知道是真的口渴还是因为别的，在喝到楚悠喂他的水后，不由自主地作出了吮吸的反应，喝完后，他哑着声黏糊糊地说：“还要……”
楚悠一开始还挺克制的，又喂了沈青几口水，只是渐渐地俩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还要喝吗？”楚悠问。
沈青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说：“不要了。”
但他不舍得放开楚悠，于是说道：“要、你。”
……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沉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