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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此后几日,落晖向朝晞借了几本书,只在自己屋里看书,二人几日不常见面。
      冬日寒冷,因着不在家里没人管束,落晖一日醒得晚了,已是下午,才发现竟又开始下起了雪,细雪飘飘,屋顶、院子里都积了半寸厚的雪,江南的雪与江南的雨相似,都极温柔,极秀气。
      不像在丞相府里时,院里的雪没人扫,也没人踩过,看上去雪白柔软,极其圆满。
      她仰头看雪慢悠悠落下,伸手去接,沙子一般大小的雪粒,冰凉凉的,接触后很快融化,她这才发现,朝晞也站在对面竹屋的廊上,望着眼前落雪。
      他今天穿了身玄袍,隔着雪望去,他也看到了她。
      她对他笑一笑。
      她问:“我饿了,你煮好饭菜了吗?”
      他道:“去街上买吧,我又不是你家下人。对了,你的披风送来了。”
      她穿上披风,很合适。
      落晖走向门扉,门扉上也积了雪,很是可爱。雪让她想起了家,想北方又是怎样一番白茫茫的景象。
      他突然问道:“今天是除夕,不如我们一起在街上用膳?”
      她回头笑道:“好啊。”
      这似乎是几年来她第一个不与家人一同度过的除夕,他带她去看万家灯火,即便是旁观者,也能多几分喜悦吧。
      住在街两边的人家的孩子们在点爆竹,放小的烟花。
      每个孩子手里点点的明亮的光汇在一起,也颇热闹。尤其是夹杂着孩子的笑声,说话声。
      他们小心翼翼的从火树银花间穿过,落晖问他,“你以前的除夕也这样过的吗?”
      他笑说:“不是,有人陪我的。”他想起以前的除夕,三月会与他一起煮酒,赏梅,三月话不多,二人多是安静看雪,但他觉得可以那样过完这一生。
      安静的干净的一生。
      落晖好奇向往的看着孩子们的玩闹,他问:“想玩?我帮你要一个吧。”
      “你要抢小孩的东西。”她玩笑的说。
      朝晞勾勾嘴角,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
      他走向一个孩子,拿起了孩子放在地上的一只烟花,张开另一只手,上面是一颗圆润光泽的珍珠,说:“我拿这个跟你换如何?”
      孩子点点头,拿走了珍珠,小脸圆圆的,声音稚嫩的说:“我要送给我娘。”
      朝晞点燃烟花,递给她,她看着那光极明亮,极活泼的燃着。
      他看着落晖的眼里映出明亮的白光,烟花在她的眼睛里绽放,极炫目,又很快消逝。
      他说:“好玩吗?”
      “好玩,”她说,“若是那孩子不换或是哭了呢?”
      他说:“我没想到,不过如果哭了,我就带你跑。”然而,他是认识那孩子的。
      她说:“你不好奇我是谁?”
      他们已走到留春楼前,他说:“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他走进去,留春楼正中摆了张大圆桌,十几个女子或站或坐,穿着各色衣裳,围绕在桌旁。
      阿柳迎上来说:“入座吧。”
      桌上摆上了煮好的饺子,朝晞在一个女孩子身边坐下,女孩子十二三岁的样子,朝晞道:“阿莞又长大一岁了,这几日街上乱,可不许乱跑。”他用少年特有的骄傲和随意而又强装大人的语调说出这话,阿莞不屑的对他做了个鬼脸。
      阿莞道:“朝晞,你又长大一岁了,怎么还抢人家小孩的烟花?”
      朝晞说:“我明明是换的,你买的爆竹呢,快拿来。”
      他和阿莞出门放了爆竹,回来吃饺子。
      落晖吃着饺子,听他们两个都孩子一样的吵嘴,又有许多女子清脆的笑声,觉得这个年也没那么孤寂了。
      吃过晚膳,二人告辞,朝晞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眼神不舍,可惜那时的落晖没有察觉,只沉浸在街上的温暖饭食香气里。
      这时大多数人家已在吃晚饭,路边还有爆竹的余烬,街上有些冷清了,街边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却燃着温暖的光。
      他叫她,“落晖,你会唱歌吗?”
      “不太会,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她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唱的跑调,他笑,笑着笑着,眼前却浮起一层薄雾,想起自己以前刚跟着演水出征的时候,白天赶路,星夜休息,也枕着长矛,有时候月亮出来了,洒下淡淡清辉,勾起思乡之情,演水便会走到远些的地方,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边,断断续续吹着这样的曲子,有一次他听到了,问他是不是在想那个姑娘。
      后来很少听到这支歌,也许是因为它太古老,又或许是它太哀伤。
      她看到他兀自出神,问他,“不好听?”
      他笑笑,“以后别唱了。”
      她唱的不在调上,却也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推开木扉,走向自己的那间竹屋,落晖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向前走着,在想,若在院子里发生什么事,必会引起周围人恐慌,梅园大,大概难以发觉,不会惊动周围人。
      他想这是一场死生冒险,他已习惯一人独行,可是,他还是决定问她:“天还未全黑,要不要去赏梅?”
      她没有想到天已几乎全黑,赏不到什么梅,也没有注意到他声音格外小而温和,似害怕惊动什么,只是看到那双眼中淡淡光芒,道:“好。”
      他说:“那我去取灯笼。”
      梅园里的梅已悉数盛放,早晨的雪冲淡了扑鼻的幽幽梅香,梅枝如文人傲骨,不偏不倚,又如它们的主人,不争不抢。
      一条石板小路,她跟在他身后,听到他说:“我怕你明日找不到我害怕。”
      她没明白这句话何意,然而也察觉到一种紧张感。
      “杀手要到了,如果明早见不到我,不用替我收尸。把灯笼挂回门上。”他道,取过她佩的剑,让她折回。
      她想问但没有,退回到梅园入口处。
      她听到兵刃相交的声音,看到一些黑衣人,与另一些人殊死一搏,看到打斗时满天的梅花瓣飘舞,而香气渐渐被血腥气掩盖。
      有两个黑衣人向朝晞疾冲而来,朝晞抽出演水剑,薄薄剑身如裁下冷月一片,冰冷而有亘古不变的力量。
      那两个黑衣人抱了殊死决心,出手极其狠厉,朝晞竭尽全力,仍只是勉强抗衡。
      她力量微弱,自然不敢贸然出手,手心里已全是汗。
      朝晞手臂被刺伤,他迅速反击,却已显颓势。
      可他向来是处境越艰难越是不肯认输的人,忍着剑伤,拼尽全力,剑招有些凌乱,然快如闪电,剑身锋利,剑风似也能伤人。
      另一边的黑衣人也几乎获胜,越来越多黑衣人向这边围来。
      朝晞突然想到她,想将黑衣人引远些,便只这一刹那,又中了一剑。
      看着模糊的越来越多的黑影,他不禁笑了下,演水生前的最后一刻,应也是如此绝望吧。
      一把剑快速拨开演水,直向他胸膛刺来。
      他脑海无意识的浮现出十三岁那年,演水送了他一匹马,阳光炽烈的草场上,风很大,他骑得飞快。
      浮现出人们说他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会是个好太子。
      如果可以,他也想成为一个,落晖眼里的,真正与世无争的,干干净净的人。
      可是,他没得选择。
      他不甘心的,侧过身子,夺下那把剑,剑锋回转,原本的持剑人已倒下。
      他擅近身打斗,招式不可谓不狠辣,也不可谓不精妙,他使得登峰造极,干净利落,竟颇具观赏价值。
      他受伤的左臂隔开一个人,右手长剑拨开另一人长剑,顺势送向左边那人,快速回转,剑柄撞到右边那人。
      她看着他从孤立无援到最后打倒了大部分黑衣人,直至……筋疲力竭。
      他慢了下来,黑衣人加快进攻,将他团团围住,圈子越来越小。
      落晖身边突然冲出一个女子,招式简单而而果断,黑衣人没有料到,一下子慌了阵脚,很快落败,全军覆没。
      女子声音清冷,问他:“严重吗?”
      他道:“小伤,”又道:“留春楼的姑娘……”
      她声音哀伤,“我来晚了,我会好好安葬。”
      朝晞回头看了眼落晖,道:“她是京城来的,你和她将就一日。”说着抛下了手中那柄剑,捡起演水剑,在雪上拭干净后,回到自己竹屋。
      女子回头见落晖仍在原地,问:“还不回去?”
      “三月?”
      她说:“嗯。”
      “我来帮你吧。”
      三月道:“不怕死人?”
      她摇头。
      三月说:“不用了,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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