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名将(重生)》青衫书生

49、离别

　　他扶着李慕贞的手射出了第一箭，“咻”地一声稳中靶心。

　　周围响起掌声，陆铭不服气，也支愣起来，一箭劈开了他们的，微扬下巴带着挑衅意味。

　　卫含章很理解这种孑然一身孤雁落单的感觉，没和陆铭计较，只叮嘱李慕贞：“别伤到手。”

　　李慕贞点头，清冷漂亮的模样和训练场格格不入，她微眯眼睛，指尖忽地一松，稳稳射到靶心。

　　“啪”地一声，箭又落地，只因她力气不够，但准头极佳。
　　输了一局，她有些抱歉地看了卫含章一眼，少年微歪头，含笑道：“是箭有问题，弓太沉了。”

　　千错万错都不是你的错。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手疼不疼？”说着，解下系在腕间的布条，绕着她的掌心包了一圈：“再试试，顺风的时候射。”

　　李慕贞点头，继续尝试，卫含章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腰，“肩膀打开，会更容易使上劲。”

　　周围的人一下就酸了，“卫大人，卫教头，你教我们的时候可没这么耐心，也没这么好脾气呀。”

　　陆铭瞥了他们一眼，表示赞同。反观卫含章，眼里好像再容不下其他人，他凝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在她终于射上靶后第一时间表达赞扬。

　　“很好，相当漂亮。”

　　李慕贞扬唇笑了起来，卫含章让她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差劲，哪怕身体弱些也很了不起。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输赢并不重要，有他在，她怎样都好。

　　李慕贞不再执着于弓箭，那群青年却很懂事，都把红糖递给了她，她不好意思拿，陆铭淡声道：“拿着吧，将士们的一片心意，也知道你是为了那群生病的年轻姑娘要的，何况卫狗在这，想赢他们太容易了。”

　　卫含章：“陆狗你别说了。”

　　周围再次哄笑起来，卫含章派人把红糖送到县衙，留着让李慕贞做药膳，他牵起她的手，带她踩着晚霞往回走。

　　县衙离这儿有些远，半道的时候卫含章蹲在她面前，轻笑道：“上来，背你回家。”

　　李慕贞愣了愣，他背她的地方正好在一棵花树下，她爬上他的背，还可以够到一朵小花。

　　花香沁人心脾，她搂紧他的脖颈，声音很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更好。

　　卫含章没有明说，只道：“因为你也是背过我的。”
　　在前世，在雪山，在死生一线。
　　所以往后我想多背你一些。

　　李慕贞似懂非懂，她向来淡薄，优点就是不抬杠不纠结。她把淡黄色的小花别到少年高高的马尾上，笑道：“卫大人，簪花少年郎，喜欢吗？”

　　“我更喜欢当探花。”他说。

　　“为什么？”她轻轻靠在他宽阔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

　　卫含章的耳尖红得很快：“你想啊，那些话本子里面都说什么来着，才子配佳人，探花郎尚公主。”

　　我想当探花，只因为你是长公主。

　　这是内敛又含蓄的情话。

　　李慕贞伸手，轻轻捂在少年的唇上，她脸颊微红，幸好夜间的凉风驱散了燥热。

　　“卫大人，还有一个问题。”她认真起来：“如果我想帮那些女孩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唔……你先把我放开。”卫含章忍住吻她掌心的冲动，喉结微微滚动：“如果我是你，我会教她们行医，一来可以转移精力，不去想阴沉晦暗的往事，二来可以学习一门立身之术，让往后的生活有所保障。”

　　“好主意。”她由衷夸道。

　　“借花献佛罢了。”卫含章垂眼，盖住眼底的笑意，因为这是前世的你跟我说的。
　　这是你的主意。
　　或早或晚，你都会找到拯救她们的办法。而我的出现，只是让你更加接近答案。

　　卫含章又想起从前。

　　上辈子朔县发生瘟疫的时候，他刚下战场，因为走的是武将路子，他前世没有科考，直接领着卫家军残部来到代县，先用武力制服了山匪，再屯田戍边，和屡屡犯边的匈奴人打了几仗。

　　结果自然是他赢。

　　他满心欢喜，想把这个结果告诉他名义上的嫂嫂，想回长安城看她，结果却得知她来了朔县。

　　和燕行止一起来的。

　　她独自一人上山采药，却被漏网的山匪抓住，同样被抓住的还有几个年轻女子，山匪想卖掉她们作为东山再起的金银。

　　卖之前还想对她们羞辱一番。

　　她是怎么保下清白的呢，卫含章已经不想回忆，他只知道他领兵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容颜尽毁，面目全非。

　　她给自己下了剧毒。

　　旁人碰她会死，而她的肌肤也会溃烂。

　　卫含章无法想象李慕贞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夜，他不顾下属的阻拦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一路抱回县衙。

　　燕行止看见他们后脸色煞白，他去开药箱的手指都是颤抖的，好在青年是用毒高手，李慕贞身上的毒只到骨髓，没侵入肺腑。

　　她那时候是躲着卫含章的。

　　上辈子他不懂，以为她是怕自己身上的毒伤害到他，这辈子他明白了，她是不肯以那样丑陋的面容出现在心仪之人面前。

　　她喜欢他，不想让他看到她不好的一面。

　　是他太过愚蠢。

　　从来不明白女子的心意。

　　他欠她的，何止是一句隔世的喜欢。

　　他还想告诉她，他一点也不觉得她丑，一点也不嫌弃她的模样，他只恨自己来的太迟，恨燕行止护不住她。

　　卫含章垂下眼睫，把身后的人背得更紧一些，今生他不会再让她出任何差错，也不会再把她托付给任何人。

　　他曾以为她是淡薄的，可是冷清寡言的少女为了救别人也会拼尽全力。
　　上辈子她救了那几个差点被卖掉的姑娘，后来也收了她们为徒，她告诉她们失去清白也能活得很好。

　　她一直都是这样，没变过。

　　柳鹤曾问卫含章爱她什么，他很清楚，皮囊可以腐朽，灵魂却永不磨灭。
　　他爱她清冷之下的温柔，爱她淡薄又温良，且始终如一。

　　或许不需要理由说服自己，他爱她，仅仅是因为她本身。

　　不管是怎样的她，美丑也好，善恶也罢，他都会爱她，无需漂亮皮囊，更不必有纯良脾性。

　　他爱她，仅此而已。

　　*

　　三天后，代县迎来一个好消息，前任县令找到了，他过了大半年的野人生活，终于回归正常。

　　最高兴的人自然是小野。

　　他一点也没有嫌弃他身穿破烂的爹爹，反而亲手帮他洗澡，剃胡须，修剪过长又杂乱的头发。

　　小野对父亲的爱发自本能，同样不需要理由。他帮父亲收拾好行李，又去见了卫含章，和他好好道个别，然后准备带着父亲回乡下老家。

　　他父亲也不想再做官，人经历一场得失后，才会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走的时候，李慕贞和卫含章去送小野，一人给他掌心塞了一把糖。

　　“希望你以后的日子甜一点。”卫含章悄悄把一块黄金令牌塞到小野包袱里，低声道：“以后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用它。”

　　小野点头，看着代县的匠人忙碌，一点一点把之前被热铜灌死的城门重新打开。

　　据苍鹰传信，朔县的疫情已得到控制，不会威胁到代县，作为新任县令，卫含章下令开城门。
　　之前，把城门锁死本就是因为瘟疫，如今不过是因果循环。

　　小野的马车驶出了代县。

　　茫茫人海，时而相聚时而散。

　　一直隐匿在城门边大树上的陆铭飞身而下，朝卫含章道：“卫狗，你清高，你拿老子的指挥使令牌送人。”

　　“我看你愿意的很。”卫含章回头笑道：“陆狗，舍不得小野干嘛不道别？”

　　“道你大爷，矫情。”陆铭双手抱胸，他是个不愿意亏欠别人的性子，这些天没少受小野投喂，于情于理都该回赠财物。

　　不过他来的是偏远之地，钱财早花光了，只剩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就当是结缘吧。

　　陆铭抖了抖飞鱼服上的褶皱，突然认真道：“姓卫的。”

　　“干嘛？”卫含章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李慕贞大概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松开了少年的手等在一旁。

　　陆铭走了过来，他个子也很高，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陆铭先开口：“我要走了，来日长安城再见，我等着你做我的上峰。”

　　上峰即顶头领导，这证明一向眼高于顶的陆指挥认可他了。

　　卫含章挑唇笑了笑，眉眼轻扬：“算你有眼光，陆铭，你升官的青云路还在后面呢。”

　　你会越来越好，相信我。

　　“老婆也会有的。”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向来严肃的陆大人被逗乐了，失笑道：“我不信神佛，但决定信你一次。”

　　卫含章往前，碰了碰他的肩膀：“总之，坚持你认为对的，走下去，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指的是花魁芍药姑娘。

　　毕竟当年陷害户部侍郎的是裴相裴秉忠，陆铭千错万错也只是听从上头的指令过去抄家。

　　那是陆铭第一次抄家，还不太熟练，他甚至伸手扶起了被其它官差推搡在地的小姑娘。

　　巧的很，那个小姑娘就叫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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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含章：我媳妇是我年轻时“见义勇为”救来的
陆铭：你敢信，我老婆是我“抄家”时抄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