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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羊 ...

  •   方成如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走了长长的路,梦中响着“啪嗒,啪嗒”的声音,间夹几声婴儿低弱的啼哭。

      梦中有人拥着她,那人却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走?他,或者她。

      路上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对那人笑,那人的表情更奇怪了。

      方成如,起来,快起来,怎么睡那么久?

      嗯~,火车晚点了吗?

      火车!方成如心里一惊,不要坐过站了!

      鼻腔里闻到一股刺鼻的骚臭味,像一些肮脏的公共厕所的味道。方成如猛的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车厢,而是一堵泥墙。她愣了一下,还在做梦吗?眨眨眼睛,想抬起手来揉一揉,却发现动弹不得。全身用力,但头昏昏的,使不上力。喉咙干涩。

      闭眼,有人说话的声音。

      “就两千,女娃子不值钱!”一口川普的男人的粗嗓门。

      “再不值钱也有人要,你不要我们给别家了。”浓重口音的含糊的普通话,声音有点熟悉。

      “哎,大姐,你也让我赚两个,现在查得紧,不好出手。”

      “六千!”慢悠悠的语调。

      “三千最多!”不容置疑的口气。

      “四千。不要我抱走了。小虎,我们走。”挪凳子的声音。

      “哎,花姐,花大姐,有事好商量,四千就四千,我们谁跟谁,你说是不是?虎哥,来来,把娃放下,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又是挪凳子的“吱呱”声。

      一阵婴儿“呜哇~,呜哇~”的哭声,由高到低,渐渐平息。

      “花姐果然是老手,刚一看那娃,我还以为她死了呢,想不到这会就吵着要喝奶,十几天前那个男娃也是这样。您那药,再给我匀些呗!”

      “药没了,给外面那货用完了。下次。”女人冷哼着。

      推杯换盏的声音.

      这梦怎么没完没了?感觉特别真实,方成如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想这梦醒,又怕这梦醒。

      “啪嗒,啪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离方成如越来越近。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头脑一片混沌。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风带来一阵酒气。方成如睁眼,扭头,几道虚光在眼前晃着。

      门外站着三个人,酒糟鼻的瘦高个,黑得发亮的矮壮男人,脚踩一双破凉鞋,两人中间是身着花衣的灰发老婆子。

      太阳在他们的身后落下,三人脸上因为酒精或别的什么,浮现出一股狂野的喜色。

      方成如绝望的闭上眼。多少次祈祷,多少次心里呐喊,求这一切不是真的,求这一切只是梦。但众神已弃她远去,这里是魔鬼的盛宴,而她就是即将被魔鬼们剥皮拆骨开膛破腹敲骨吸髓的祭品。

      是他们随机地寻找猎物,还是自己撞上他们的枪口?

      方成如终于正视现实,这是一个牛栏和粪池的组合体,自己被绑在拴牛的柱子上,脚旁的一堆堆牛粪就是明证。

      人和动物大小便发酵而成的气味刺激着她的鼻粘膜,往喉咙里爬进去,又似要把她的胃肠拉出来,一阵恶心反胃,往外冒的酸水被塞在口腔里的破布挡住,只能冲上鼻子里,眼泪鼻涕同时下来了。方成如顾不上这些,只尽量瞪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些人,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瘦高个走过来给她解绑,方成如挣扎着想要往外跑,用身体往瘦高个身上撞,瘦高个被撞得身子一歪,左脚陷进了牛粪里。手脚仍被绑的方成如扑倒在地上。瘦高个一脚踩在她耸起的屁股上,碾了碾,把脚上的牛粪在上面抹干净。被缚已久的方成如身体发麻,恐惧又让她像面条一样发软,再也动弹不得。

      “跑,怎么不跑了?”瘦高个把方成如拖起来,用手指戳着她的脑门说,“《盲山》看过吗?你以为你跑得了?”

      强烈的口臭扑鼻而来,混着酒和烤鸭的香味。方成如无法思考,只瞪眼看着一口爬满烟渍的大黄牙开开合合。

      “光、光棍六,你跟她啰、啰嗦什么?臭、臭死了,快、快点。”黑矮子嫌弃的说。

      “这不牲口棚子和茅坑连在一起吗?我们这都这样。”被喊作光棍六的瘦高个打着哈哈,“哎,我说,虎哥,这次这货不怎么样啊?□□都没有。”说着手伸向方成如胸部,方成如下意识地矮身躲开,光棍六不满地在她手臂上抓了一把。

      “关、关你什么事又、又不是给、给你的。”被称作虎哥的黑矮子把方成如扯出棚门。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子,堆着垃圾,晒着牛粪,牛粪旁边的屋檐下胡乱地码着几根劈柴。

      “不是,我这不是替你可惜嘛,上次那个细皮嫩肉的,该细细,该肥肥,娃那两口粮袋子胀鼓鼓的,能吃好几顿呢。我们帮忙验货也,呵,也,呵,呵呵!”光棍六猥琐的笑着,吞了吞口水,眼睛在方成如襟前瞟来瞟去。像极一只流着哈喇子的饿狗,可怜相中带着急切和残忍。

      方成如赶紧把因双手反绑而微挺的部位往回缩。

      “你们在啰嗦什么?走了!”灰发婆子不耐烦的说。

      “不是,花姐,你们急什么呀,住一晚再走呗,不然你们再去喝喝茶,天黑才好上路。”光棍六笑嘻嘻地巴结着,见没回应,又说“一个小时,要不半个小时也可以?”伸手就要去拉方成如。方成如“呜呜”地往后缩。

      灰发婆子翻着白眼说“贺老六,你这老光棍,每次买了老婆,赌输了又把老婆给卖了,一来二去搭上了我们这行当,怎么,现在你还想免费用?”

      “免费,呵,呵,要钱也可以。”他摸了摸口袋,嘿嘿的笑。灰发婆子一副看你给多少的样子。

      方成如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正盯着院墙上一面破裂的小镜子.

      镜中的女人惊恐地膛大眼睛,眉毛被剃得精光,只留下青白色的印子,齐耳短发取代了原来过肩的长发,刘海似狗啃过的只在发际线上留一圈。不!这不是她!泪水在大大的眼睛里聚集,恐惧就要随之夺目而出。她拼命地想要大声尖叫,却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响,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方成如失控地用肩膀去撞墙上的镜子。

      三人见方成如突然往墙上撞,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自杀。

      黑矮子一脚把她踹倒,灰发婆子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几个耳光,又在腋下腰上狠狠地掐。光棍六边拉她起来边用手在她臀部捏。方成如又痛又耻辱,还有愤怒,她想跟他们拼了!

      她用力地挣扎,身体能动的地方都用去反击,却只徒劳地换来更多拳脚和疼痛。最后她只能趴在地上,尽量护住身体前面。碎石木渣也来欺负她,尽往身上扎。

      灰发婆子左手扯住她的头发,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全没了在火车上的痴憨模样,恶声说“破烂货,给我老实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小虎!”

      叫小虎的黑矮子,名字与他实在不衬,虽然壮实,但两鬓已经斑白,少说也有五十来岁,面貌与老婆子却有几分相似,一样的三角吊梢眼。只见他把方成如翻了个身,当胸就是一拳,又一脚跺在她的小腹上,方成如痛得蜷起身子,不能呼吸,嘴巴张了张,却连“唔”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黑矮子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顺着方成如泪水的痕迹从眼角慢慢划到脖子上,结巴着说“小、小婊子,想死还、还不容易,我这一、一刀下、下去,旁边这粪、粪坑就、就是你的坟、坟墓!给、给我老、老实点,敢、敢跑,就一刀捅、捅死你,敢叫,就把你舌、舌头割、割了!”方成如胸腹上的剧痛缓了过来,仍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刀尖处传来刺痛,她不敢想象再动的后果。

      光棍六在旁边嘟囔道:“不是,虎哥,我说你把她丢我茅坑里多瘆人,我这还要用呢,你在外面随便挖个坑把她埋了不好?割舌头我倒听说过,长岭鬼三那帮人就把不听话的娘们割了舌头打折腿卖到庄户多的地方,不能跑不能讲,听说要价更高!”

      黑矮子瞪他一眼,翻手一刀插在方成如左手臂上,方成如闷哼着倒吸一口气。光棍六马上噤声。黑矮子抽出刀来,舔了舔上面的血,那么地自然,仿佛上面是蜜糖。

      灰发婆子把手掐在她的伤口处,警告说“不许哭!”方成如听话地收住沉闷的哭声,只有眼泪抑制不住连珠般滚落脸颊。

      黑矮子割开方成如手脚上的绳子,把刀在她眼前晃了晃,再把她嘴里的破布拉出塞在裤袋里,推了一把示意她往前走。方成如摇摇晃晃的迈步,腿脚打颤,却不敢停下或摔倒,逼着自己往前走。

      “哎,哎,不是说给钱可以吗?要多少?要多少?”光棍六追在后面问。

      黑矮子向后飞起一脚,骂道:“滚,谁兴、兴给你养、养儿子?”拉开院门,左右探了探,回头对灰发婆子点点头,灰发婆子颔首,左右拥着方成如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太阳撤走了它在人间的最后一丝光芒。

      方成如木然地走着,视线模糊一片,看不清这天地。去往地狱的路上应如此,空茫,恐惧,疼痛。

      她想起小时候爷爷教她不要多管闲事,而她总爱管闲事。

      她想起老师常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想起谁说过,离开了视线的饮品,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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