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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吃完火锅,回到充斥着熟悉气味的家,为了准备面试三天只睡了十个小时不到的梁客行立刻感受到了如同千斤顶一般向下压来的疲惫,他依循本能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房间,撇开床头的褪黑素,也不管现在是光天化日还是月黑风高,梁客行以正面向下的方式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连遮光窗帘都没来得及拉紧。
      秦恣意把吃剩下打包带回来的牛肉塞进冰箱,转头想找梁客行,就在他门前看到了这松散的一幕——外套脱到一半便“失去意识”的梁客行整个人趴在鸭绒被上,剪裁利落的秦恣意的西装外套几乎全部柔软地肆无忌惮地占据了他的地毯,只剩一只袖子还坚持套在他的手臂上,梁客行圆润的脑袋结实地埋进羽毛枕里,留下看起来很好摸的后脑勺在示意欢迎光临,没拉紧的窗帘透过细细的一条阳光,它从床中间穿行而过,摸入梁客行只着白色单衣的后背……
      停下。
      不能再往下看了。
      秦恣意犹如醍醐灌顶,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把自己的外套从梁客行身上解救下来,并贴心地摸出他的手机调到静音放在床头。然后,像是为了立刻摒弃掉那束不老实的光线似的,秦恣意利索地拉紧窗帘,滑轮发出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能把人从梦里扯回来一点的“唰——!”
      “嗯嗯?”乌黑的修剪得很整齐的某个后脑勺动了动,仿佛吐泡泡一般呢喃道。
      秦恣意石化了一秒,随后立即解冻,靠在他耳朵边上温柔道,“哥,睡到被子里去,不要着凉。”
      秦小队这独一无二的缱绻摇滚嗓在深色静谧的环境中难得具有催眠功效,乌黑的后脑勺听话地抓住被子的一角,灵活翻滚,将自己全部裹了进去。
      霎时间,睡美人就变成了蚕宝宝。
      秦恣意莞尔,抱着自己的外套悄悄退出他哥的房间。房门轻缓落锁,秦恣意的心沉入肚皮,胃里的蝴蝶像疯了一样不停翻涌。他背靠梁客行的房门,大脑忍不住一边回忆梁客行的睡姿,一边未经允许将他没露出来的已经熟睡的惬意表情描绘完全。说梁客行是他的宝贝,都是秦恣意真得不能再真的真心话。
      柳温文去了地球另一边比赛,周汲蕴受邀北上去三个城市演出,梁客行刚刚入梦,他们没有宠物,所以,这个四人合住的公寓里唯一清醒的只有秦恣意一个。
      他无所顾忌地抱紧自己的西装外套——休闲款式,深绀色条纹,春天匿名卖了首他不太喜欢的废曲拿版权费买的——梁客行刚刚穿过的,他的外套。秦恣意义无反顾地将西装簇拥到鼻尖,熟悉的桉树叶混合青草的清爽香味像云朵一样扑面而来。
      茶色短发的青年正闭着眼,所以看不见自己现在的状态,但他可以料到,他的四肢末节、关节、耳廓、下巴和鼻尖一定都泛起了特有的生理性潮红。这归根到底都得怪他过于薄弱的皮肤角质层。
      通常情况下,这夸张的近乎病态的泛红只代表皮肤认为他受到了应该被反馈的刺激,并没有实际意义。但秦恣意了解自己,他知道,还有一小部分情况像秘密一样被隐藏在“没有意义”的泛红之下——那属于他难以遏制的心动。
      对梁客行产生悸动的时间暂不可考。秦恣意自十四岁开始就与他形影不离,一同吃住训练共享时间,在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情况下,想要追溯一点星火源头,也得看那些比山海还要厚重的共同回忆同不同意。
      秦恣意想,自从他可以脱离人云亦云,沉下心进行自我思考开始,梁客行这个人的存在就已经盘踞在他的思维中。所以,他对他的陷入,是绝对毫无抵抗且理所当然的。
      那时候的秦恣意无法理解梁客行一板一眼落实每件事的人生态度,毕竟他年纪虽小,却已经开始跟着老师一块儿写歌编曲赚钱,再加上他又有一把难得的好嗓子,很多机会不必过于争取就可以轻飘飘地落到他手里。少年成才,哪怕只是很小的范围,也足够一个孩子昂起脑袋用鼻孔看人。
      所以,现在的秦恣意每每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反观过去时,总是会想:当年如果不是进了新创遇到梁客行,他现在说不定就会变成那种让人讨厌的只会恃才傲物的垃圾人。
      认识新创娱乐是个带点儿误打误撞性质的巧合。
      秦恣意那时候是在吉他老师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填报了市里的青少年歌唱比赛的。虽然他实属被赶鸭子上架,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还花了五十块的报名费,为了这笔相当于他一周零花钱的“巨款”,他怎么样也得去。秦恣意翘了可有可无的周末补习班去参赛,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地拿下金奖,随后被新创的星探发掘。他妈妈花了小半月彻底调查并确认了新创娱乐不是骗人的皮包公司,又听说在新创做练习生包吃住且每个月会给零花钱,如果是还在上学的年纪公司会帮忙申办他海外留学的学籍,于是内心一动——“既然兴趣班和学业都能得到落实,儿子也乐意去,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她大手一挥就签下了字。在那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问,秦恣意那个心比海洋还宽阔的妈妈,再没有正儿八经管过他的任何事儿。
      漂洋过海需要勇气,好在秦恣意天赋高,学东西也很快,从慌忙赶进度到完全适应练习强度,不过小半个月就如鱼得水。他甚至觉得新创的练习室比他以前待过的任何学校都要好,这儿是个每天琢磨乐谱也不会被说不务正业的自由之地。
      梁客行是秦恣意练习生菜鸟时期见到的第一个全优选手。他初次听他唱歌就对他侧目,觉得这人的音色空灵独特,肯定是一把绝好的和声武器。后来看他跳舞,发现他一旦进入音乐里,躯体的配合就比飞鸟还轻盈,他的舞蹈线条干练优美,对细枝末节的控制也看得出下了苦功。甚至可以这样说,配合旋律舞动的时候,梁客行连指尖都是令人愉悦的。
      所以一开始,秦恣意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梁客行这人明明拥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得天独厚的天赋,眉目间还总有焦虑和忧愁?拥有才能不就是可以比其他人更优越吗?为什么他还是每天每天都在拼命地练习,像是……生怕明天就要被淘汰回家一样?可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可以看出梁客行卓绝的表现力,谁会舍得放弃他这样的全优生呢?
      秦恣意百思不得解,固执的他为了解谜,在梁客行背后悄悄观察了很久——久到某次舞蹈课上开小差被老师抓住,揪住耳朵臭骂一通也不记得改——梁客行的后脑勺圆圆的,头发又黑又软,只要听到鼓点或者旋律,他的脑袋就会情不自禁地跟着打节拍。秦恣意一直觉得这种行为只有真正喜欢音乐的人才会表现出来。
      不是盲目的热爱,而是喜欢。
      梁客行对音乐有种很单纯的喜欢,是在众多爱好里只会选择这一样的那种喜欢,是细水长流想要靠此维生的喜欢。
      秦恣意因为梁客行对音乐的喜欢,对他的好感一日高过一日。原本就令他惊艳不已的清朗音色变成了一股执念,有时候上小课或者自主练习,秦恣意会悄悄琢磨他怎么发声才能更好地和梁客行的声音合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结束肖想上前搭讪,全年无休的优等生就请了长达七日的病假。等他好不容易治愈归来,第二季交流会也跟着降临。秦恣意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围着梁客行窃窃私语,而自己连话都没和他说过,内心的不爽到达了极点。本来就因为没有及时出手而纠结懊恼了一周的秦恣意立时决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自己也一定要得到梁客行这把好嗓子。
      当然,付出代价什么的全是“中二期”的他脑补的,他只是弹唱了首他最喜欢的歌,梁客行就心软嘴软答应了与他合作。
      秦恣意那时候还不了解梁客行,读不懂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敏感又温柔的性格,不知道拥有这样性格的人通常只会自己和自己较真,不会强求于他人之身。等到后来把他了解透彻,秦恣意才明白梁客行那时候看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拒绝”和“讨厌”,但他决定接受后,又能把私人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一心扑在表演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不仅长相芝兰玉树万里挑一,拥有天赋也不自满,反而像修道士一般严谨认真,一步一踏地修炼。说他处事理性至上,却总是见他展露旁人难得的同理心,以团体活动那几年一直默默地照顾着他们几个年纪小的,凡事以他们的感受为先。
      梁客行的存在真的不太合理,他很像是秦恣意因为一个人呆在外地无依无靠而幻想出来的那种保护伞,但他又无比真实,因为像秦恣意这种野心强盛到几乎信奉“社会达尔文理论”的人,并无法在脑内想象出那样把柔和平静发挥到极致的性格。
      当时在强压通告之下,秦恣意坚持要自己做专辑,筹备期拉得很长,四个人都处在筋疲力竭的边缘。他还记得在录音棚里,他因为一句歌词唱得不满意而要求成员重录了近乎千遍,柳温文和周汲蕴因为各种事情堆积下的怨气和他吵了又吵,梁客行明明也是靠浓缩咖啡强撑精神的,却什么话都没说,只给他们三个吵得热闹的递上水,自己窝在沙发上继续找合适的调子。
      后来,他们心力费尽做出的专辑没有得到预期中的成绩,组合也因为长时间没有回归,人气消耗过大而无可避免地走向失败。梁客行直到合约到期组合解散,都没有对秦恣意这个队长说过任何一句重话,他甚至在最后微笑着和他击掌握手,只字不提其他,只说他是最辛苦的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队长。
      “你带着我和温文汲蕴,见到了更广阔的属于音乐和自我的世界,我敢肯定那不是一个B612能装载的重量。恣意,谢谢你。一直以来辛苦了。”
      秦恣意记得梁客行这句话把他们三个都惹哭了。
      在梁客行面前哭是有好处的,因为他百分之百会张开双臂拥抱你,就像拥住全世界最宝贵的唯一那样。他们四个人里只有周汲蕴最爱哭,所以每次他抹眼泪,百分百能看到梁客行义无反顾去拥抱那个长相和内心完全不符合的做硬核说唱的rapper。
      秦恣意数不清自己为这事儿心里泛过多少酸水。他不是爱向外展露脆弱的性格,所以这么多年,几乎不知道和梁客行拥抱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他们三个哭得稀里哗啦那天,梁客行只拥抱了他。
      同以往给人加油鼓劲的团体拥抱不同,那天在所有人都情绪失控需要安慰的情况下,梁客行张开的怀抱只留给了他一个人。这让秦恣意隐约觉得,自己也许,在梁客行那儿是不同的,他可能被偏爱了。
      秦恣意总是在回忆里打捞类似的细节,以试图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上的梁客行,但他从来没有成功过。那么也许心动的时机并不重要,对他的喜欢是积少成多也好,是见微知著也罢,只要是这个朝夕相处的梁客行就可以。
      不是没有想过告白,但秦恣意把不准假如他现在选择更进一步牵梁客行的手,他们费心维持的关系会不会立刻分崩瓦解。
      没有任何时刻比他们更不适合谈情说爱的了。
      事业暂退,前途未卜,每个人内心都憋着一股失意的气和另一股渴望成就的劲,他们站在摇摇欲坠的跑道上,不得不一边心惊胆战一边依顺本能往前走。这样的不安全感,只会让人自危和错乱,产生不了长久的罗曼蒂克情结。
      如果不能和梁客行长久,那就不是秦恣意想要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是个仅靠情感维持着的团队。他要是对梁客行告白,其他人会怎么想?这个原本就解散过一次的组合,会不会因为他的私欲被彻底宣判“死刑”?作为队长,秦恣意有责任要考虑这些后果。
      而且最根本的,他无法确定梁客行对他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知道多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自己。
      所以他不敢说。
      他只敢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空空地抱着梁客行穿过的衣服,在心里无声呐喊:我喜欢你,梁客行。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无法自行决定结束日期,喜欢到和你拥抱一次就满心雀跃,喜欢到想让你一双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喜欢到愿意变成你房间里疏漏的那缕阳光……

      虽说B612是个已经失败的男团,但他们组合活动期也并非颗粒无收。娱乐圈这块充斥着纯金流动的名利场,只要踏进去一只脚就代表另一种世界,即使半路隐退,那只脚尖也一定已经沾满了金粉。
      柳温文用他们做组合时25%的共同收益开了个公共账户,并以此用作积蓄来负担江城第二繁华的城区中心近300平方大平层的房租。
      他们所在的楼层可以看到一点穿城而过的江景,几乎三面落地窗的设计保证了将近整天的采光,也保证了他们的心情在望向窗外的时候始终开阔,阳光灿烂。
      平日如果有空,偶尔大家会聚集在房中央的客厅里玩玩FIFA和桌游,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间。卧室的布局是二对二模式,梁客行和柳温文两个睡得早且安静的住东边,周汲蕴和秦恣意两个每天作曲的夜猫子住西边。
      梁客行因为出道前后的种种积压有很严重的焦虑倾向,并饱受失眠困扰。医生叮嘱他要合理地营造睡眠氛围,所以梁客行现在睡觉完全见不得光。他卧室用的遮光窗帘只要一拉上,整个房间就会比真正的夜晚还要不见五指。
      一片漆黑中,隐隐约约有个梦笼罩在梁客行眼前。
      具体什么内容,梁客行一睁眼就忘了个干净,但他潜意识觉得那不是个好故事。
      梁客行深吸一口气,缓缓让精神回笼,接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派遣五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寻找手机,最后总算在床头柜的边缘摸到了那块冰冰凉的高科技铁砖头。电子屏幕上显示的3:34让梁客行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睡了超过十五个小时。在梁客行的记忆中,自他做练习生以来好像就没有连续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梁客行翻过身,呈大字平躺在床上,任由四肢向四个方向延伸,试图用这种方式把睡酥了的骨头唤醒。现在比起躺着继续睡,他更倾向于爬起来找点东西充饥。虽说这个点离进食时间有点距离,但由于他睡过了晚餐,刚醒过来,娇气的肠胃就立刻向他撒娇讨食。饥饿可是招惹不起的小怪物,它总有办法惹人心慌。
      为了起夜人的方便,秦恣意一般都会在客厅留盏小灯。梁客行顺着微弱但温馨的光线轻步穿过起居室,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除了扎堆的饮料就是啤酒,他抬起眼皮往上看了看,才在最顶层的边角找到了个保鲜盒。梁客行把盒子拉出来,透过外壁看到里面装着白色的明显是熟透了的鸡胸肉,再看盒盖,上面工工整整地标记着“Z”的字样,看来应该是周汲蕴为了减脂增肌买回来加工的那批。但人都去出长差走穴了还没吃完,十有八九是他又算错总量,一下买了太多。
      正好夜深人静,梁客行不想开火,这块熟透的肉无疑是填饱肚子最好的选择。他把保鲜盒抱在怀里,满意地在心底哼着歌,又从冰箱里拿了点蔬菜水果和一罐苏打水,准备靠这些解决宵夜兼早饭。
      梁客行的料理水平虽然仅限于速食、沙拉和番茄炒蛋之流,但也已远远超过这个房子里住户的平均水平。就算放他一个人住,把自己打理得营养均衡,有声有色肯定是没问题。
      “冰箱里的鸡胸肉,我吃掉了。”梁客行边嚼沙拉边给汲蕴发了条信息报备。
      没什么磕绊和时差,梁客行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吃吧!多谢解决库存,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怎么凌晨三点多还能秒回,这是什么仙人作息?
      “是温文去的美国吧,你怎么跟着一块儿过西五时区?”
      “演出完有点儿嗨了!!!今天现场来了个贼厉害的rapper热场,我在后台的时候听他唱已经完全爱上他了!现在躺在酒店循环他的专辑,更睡不着了!”
      “哇,这么厉害的?”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你也去听!名字叫ForAnn,听说他之前的主业是音乐制作人,最近才刚开始自己唱作品。他不仅歌好听,台风也特别稳,舞台炸得我整个人心跳飞出身体,太有感染力了,简直吾辈楷模!”
      话都说到这空前绝后的地步了,那就听听试试。
      梁客行从房间把耳机拿出来,打开音乐软件搜索ForAnn的名字,直接点了他的专辑按顺序播放。第一首《Ann》,就像是为了证明个人风格,演唱者选择放弃前奏长驱直入接进人声,他的嗓音极有力量,一开口便表达出了浓厚的情绪,旋律以强烈的鼓点和低音贝斯为主,同时还有些隐约的大提琴和钢琴声贯穿其中,整体编曲既摇滚又优雅。
      梁客行边跟着节拍点头边翻到歌词页:
      “朋友们都说唱情歌不该含蓄,尤其说唱更要长驱直入,
      这首鼓点来自我初见你时心跳速率,贝斯代表你长处。
      Ann,Ann,THE girl had me at hello,just one take,i will never take you out off my cello.
      一见钟情何来荒唐,我就要你每个重要时刻我都在场,
      行走于T台的冷面女郎,高奢广告为你点光,仰头弹琴的乐队队长,我灿烂的完美女友,人见人爱的女孩之王。
      You are the only Ann,I am everything ForAnn.
      并肩十年仍爱与你诉衷肠,想成为你一生的踏板、肠衣弦和小情郎。
      我完全是你的俘虏,甘之如饴,为你千万俱往。”
      ……哇。
      梁客行没忍住“哇“了一声,想不到在这摇滚皮囊和低压烟嗓下,代表歌曲血肉的词却表达着最赤忱表白的浪漫主义。
      梁客行被反差吸引了注意,沉下心仔细地听了他每一首曲子。这位ForAnn使用的和弦并不复杂,作曲有点古典吉他的味道,beat爱用低音贝斯里的low B代替鼓声,flow多变,一般会根据词曲风格搭配合适的唱腔,不局限一处,但都朗朗上口。
      饶是见过不少优秀制作人的梁客行听完全部也得感慨一句,ForAnn是个难能多得的编曲匠人。他对合成器的运用既谨慎又潇洒,他轻松地掌控着歌曲的每个角落,使每个鼓点和音效都恰到好处地存在并融合进旋律之中。ForAnn的每一首歌都可以代表ForAnn这个人,代表他的真情实意和近乎圆满的作品完成度。
      这是真的艺术家。周汲蕴撞到大神了!
      梁客行的大脑完全被ForAnn的音乐占据,情理之中地点下专辑循环。
      他正陶醉时,周汲蕴的信息再次传来:“话说,哥你面试怎么样了?”
      梁客行沉默了会儿,回了两个字:“难讲。”
      对面停顿了一分多钟,像是思考了些什么,回过来:“等我这边演出结束回去,帮我唱新歌的hook怎么样?”
      梁客行的拇指本来放在屏幕上,看到他发过来的消息,犹豫片刻,还是先移开了。虽然昨天他才做好积极应对一切的打算,但这对他来说不是帮好朋友周汲蕴做曲子,而是来自rapper Rush.Z的工作邀约,他没法儿无脑地草率点头。
      对面好像知道他在犹豫,紧接着上句话继续追加:“我曲子demo做得差不多了,先发给你听听,你不用现在就答应我,我不赶时间。其实我自己也能唱,或者请其他朋友唱也不是不行,但因为是想着客行哥你写的曲子,所以内心深处总觉得要请你参与才算圆满。反正……你先听听看。”
      读完这段话之后,梁客行的手机跟着及时发出了两道蜂鸣声。
      “发你邮箱了。我先下线睡了,嗨了一晚上总算感觉到累了,88!”
      周汲蕴这人,虽然表面上冷冷淡淡保持着酷哥人设,说不在乎拒不拒绝的,但实际却是个不等人回复就直接后撤,靠睡觉去逃避面对第一时间抉择的主儿。
      梁客行有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点开邮箱,两封几乎同时送达的邮件一上一下安静又明晃晃地躺在屏幕上方:
      [将船远行demo]
      [野火剧院面试回函]
      下面那封明显更扎眼。看到“野火剧院”这四个字,梁客行感觉自己有一瞬间血运倒流,脑子暂停了思考,连呼吸都梗了一下。他本能地点开这封三更半夜发过来的回函,心里忍不住想:面试才过了一天不到,这就出结果了?虽然一开始说是草台班子他也没信,但这惊人的效率未免高得太吓人了吧!
      一份回函邮件,其实只要看开头就能大概知道结果。可野火剧院这位发信人显然剑走偏锋,句首既没有“恭喜你”也没有“很遗憾”,而是言简意赅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写着:
      “请于11月2日(即今日)14:00至野火剧院春风楼三楼303室,无需准备任何资料,本人到场即可。”
      落款:“野火剧院《复调》工作组曹筹沛”
      梁客行读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即将面对“鸿门宴”的不安预感。什么都不用准备听上去是种很轻松的说辞,但反倒最容易让人脚不着地,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现在除了吃饱后把饭碗洗干净,趁时间还早练会儿耐力,出门前记得热身和开嗓之外,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别的可以花时间未雨绸缪的事了。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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