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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腊月二十八,野火剧院年前最后一次排练结束,大家各回各家。身上背负着宣传任务的双主角倒是没能完全得闲,他们跟着尹禾去了横舟大厦,《露营》制作组请他们来看番外篇的试播。
      江城在围炉夜话之后又下了几场小雪,接着没多久,梁客行发现小区门口的冬梅开了,红色的小花朵傲然独立,被雪映衬得气节高雅非凡。
      今日试播结束如果没问题,明天就会直接在各大流媒体平台上线。梁客行团体解散后神隐的一年将宣告结束,他就要再次和观众见面了。
      梁客行来惟星传媒,除了看片子,听节目组交代宣传任务,还有个更重要的事——和音娱以及惟星目前的法人相思面谈艺人合同。
      自从柳温文和相思开始正经的邮件沟通之后,签约的事情就一直在无声地推进,双方具体谈了多少梁客行并不知道,但偶尔从柳温文在家冷不丁懊恼的嚎叫和不耐烦地握拳砸桌子的行为来看,他能感受到谈判这件事儿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等空琴来和梁客行从《露营》节目组的会议室里出来,和他一同生活的三个团员还有柳荞生已经坐在对面的会议室里等他了。
      “哟,看来今天是个大日子啊。”空琴来仿佛一个天生自由的精灵,他沿着门边伸出脑袋,笑着和常见面的秦恣意以及有过一面之缘的另外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在梁客行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祝你一切顺利,年后见。”便事了拂衣去。
      梁客行感觉自己像个小白鼠,从一个会议室被提溜到另一个,不带一点喘息。他坐定大约一分钟后,甲方团队也进来了。
      所有人都卯着一股子干劲儿,准备在节前把这件事情做个收尾,接着过个好年。
      谈合约的阵容和他上次签合同差不多,相思、横舟的法务钱晟、CELLO主理人虞白以及另外一个看上去生人勿近、低着头游离在会议之外的青年。两边都顺着会议进程表明身份,那青年却是头也不抬一个,只坐在相思边上看自己手头的资料。
      “这份是你们四个人的个人合约,同时根据你方代言人柳温文先生的要求,我方依照你们的个人特质追加了制作人版权细则以及和CELLO厂牌的合作条约。”钱晟把手头的文件推给对面。
      果然和之前画给他们的团体“大饼”不太一样,柳荞生的预测完全准确——以音娱的发展前史看,签solo肯定比团体更顺手。尤其是面对他们这种并非“亲生”的二手团队,知根知底暂且做不到,对方怎么可能和冤大头一样照单全收?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秦恣意余光和柳温文一触即分,随后他把视线定在钱晟身上问:“团体合约呢?”
      “真的还要成团吗?”相思微笑着抛出反问,“以你们四个的资质,现在完全可以专注于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展,成团的束缚可不是一般的多,我想你们在之前的经历里都有体会吧。”
      “又不是谁都是肖星辛,我们可没有许肖两家做底,横舟护航,半路崩殂谁来兜底啊。”柳温文自曼哈顿之行起就被相思欺负得惨了,怨言自然不少,老钱世家哪里懂他们这种上下不着的难,他忍不住低头嘟囔了句。
      边上的青年耳力极好,他听到肖星辛的名字,抬眼淡淡地扫了柳温文一圈,接着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垂目,继续做自己的事。
      倒是秦恣意神色变都未变,视线转换,对可能会成为自己顶头上司的相思直言道:“如果不是为了再次成团,我们不用等到现在被你们‘捡漏’,相董,这件事儿你得想明白。”
      “我明白啊。”相思扬眉,笑得邪气,她边说着话边把四人又打量了一遍,“我只是提出一个选择,秦小队长不必紧张。本人一直是个认为办法总比困难多的人,第一计划行不通,自然会准备Plan B、C、D甚至E。我看中你们是因为你们合了我的心意,理所应当会照顾你们的想法。不必过于介怀我的设问,或者说,不必如此提防我。”
      钱晟顺势递出第二份文件:“这是团体合约,因为顾及多人的案例往往会涉及很多不可控因素,所以合约内容并不完善。待遇制定我方参考了音娱唯一的现役偶像团体SHOOT,其中根据你们现状改动的部分我用红线标注出来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我方可以现在参与商议并追加条款。”
      “顺带一提,这份合约与第一份个人合约并不存在冲突,如果你们需要这一份团体合约,我方会修改对你们的规划,一切以团体为先。”
      话不说绝,事要做满——相思一贯的好手段。
      今天作为儿子法律顾问出场的柳荞生接过文件,道了声:“辛苦。”便专注地翻看起这份新文件。
      现场原本有些阴阳怪气的微妙氛围因为团队合约的递出而暂时缓和,两边参与了野火剧院项目的几位最快脱离剑拔弩张的模式,甚至很快就出一点儿融洽来。
      专业人士研究合约内容,其余人则松了骨头,开始畅想未来。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梁客行伸出三根手指提醒虞白,以免他赖账。
      虞白挑挑眉:“我就没写过不火的团歌,你小子赚大了。”
      “你俩竟然背着我谈好合作了?”
      相思有点讶异,毕竟虞白和梁客行除了在剧院里有同事关系外,私交算不得多好。虞白对梁客行的欣赏甚至不如曹筹沛,别看老曹这家伙表面酷兮兮,实则私下常在相思面前夸梁客行悟性好,表现力强,骨子里有种可被调动的侵略性。虞白么,他写的曲子,别人唱好了是理所应当,唱不好的,不被他羞辱已经算是给人面子了。
      制作人BA!这些年出的曲子很合乐迷胃口,口碑和成绩都是一路高涨,千金难求一曲的情况时有发生。别的制作人是等歌手挑曲子,他是写好曲子挑歌手唱。相思已经很久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要主动给别人写歌这样的话了,更何况这两人的交情,知道点底细的人都看得出很一般。
      虞白抿了抿嘴唇,一时哑言,恃才傲物的下场就是浪过头,讲话刹不住车,这事儿原本不该让她知道哪怕一星半点的。
      倒是梁客行神色如常地扯了个谎替他解围:“谁让他上次撩闲时掉马甲了呢,我当然得好好抓住机会!不过,我也是求了好久他才勉强答应的,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王牌制作人BA!,只要能得到他的一点雨露那我当牛做马也甘愿了。”
      在场的人无论信或者不信他的都明白他在用夸张修辞开玩笑,也都很给面子地捧了场,没有追究。不过在轻笑中,梁客行也很明显地听到了两声不和谐的鼻息。
      一声来自身边,一声来自对面。
      有人不高兴,有人不相信。
      关系千丝万缕,梁客行觉得自己正处于一团漩涡中,捞也捞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话即将掉在地上之际,智勇双全的柳温文站了出来,转移话题道:“虽然我知道团名和出道规划应该由公司和我们两方商量着来,但我有个私心提案,无论如何都希望能提出来试一试。”
      “说来听听。”
      “Choice,我们希望可以用‘Choice’这个名字出道。”柳温文和周汲蕴对视一眼,后者眨眨眼示意他继续把话说全。只要人没眼瞎,都不难看出柳温文只是在替那个长相硬朗的rapper发言:“如名字所示,一种选择。之于我们,风格迥异的四个人走上同一条路,并且坚定地要一直走下去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选择。囿于成见的观者是否能理解,我们不知晓,但既然我们四个当事人做出了决定,那就一定会成败自负。文娱产业里最容易被轻视的这个职业——偶像或者说爱豆——我们和名为‘fans’的团体绑在一起,这种关系其实很有趣。之于我们的追随者,他们选择我们,给予我们最及时的反馈,愿意忽略被伤害的风险去尝试理解并开发对陌生人的爱意。他们依循本心表达出的这份喜欢非常勇敢,让我、我们很佩服,很多时候甚至会觉得望尘莫及。万事自选,不怨天尤人,勇于表达自身丰富的色彩,就是我们理想中最好的‘Choice’本源。”
      “成败自负?”一旁的青年这次终于舍得露了整个脸,桃花眼高鼻梁唇峰线条鲜明凌厉,这些特点与相思如出一辙。他的嗓音同样醇厚,连笑声听上去都像沉吟:“看来你们在新创那里跌得还不够惨。”
      “袁二,不会说话就闭嘴。”相思白他一眼,截住了青年想继续往下挖苦人的话头。她和虞白对视一眼,接着转过脑袋面对柳温文,就事论事道:“‘Choice’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考虑。”
      被称为袁二的青年未因相思不客气的制止而恼怒,他气定神闲地从钱晟那里拿过一份复印文件,稍扬了扬下巴,满脸写着“我倒要看看这份合同里灌了什么迷魂汤”的傲慢表情,自顾自读了起来。
      柳温文眉头一跳,心道不好,横舟集团亚太区的执行董事怎么有这功夫陪坐在这儿看热闹?是打理半个跨国集团的生意不够他忙吗?Trust fund kid果然是一种无法用常识去信赖的物种。
      本来对付相思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就挺棘手的,这下倒好,她哥的存在直接将现场升级至噩梦难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策略看来是行不通了,柳温文投鼠忌器,知道自己今天在这儿肯定讨不着多少好,指不定还得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难办啊。
      “谢谢。”周汲蕴那道颗粒感明显的嗓音第一次发声在谈判桌上,他局促地在台面下绞着手指,上半身虽说不动如山,但紧张和羞怯的端倪却也掩盖不住:“我是说……谢谢你认可我们,你抛出的这根橄榄枝,对我们很重要。”
      煽情这事儿得看场域和时宜,以柳温文的经验来看,此情此景肯定不合适。而且对面那群家伙里真的有吃这一套的人么?
      柳温文长呼一口气,心道:周汲蕴啊周汲蕴,你这点多愁善感用在哪里不好,偏偏要这时候发作。要是人家真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话,你怎么办?别又躲房间里一整天,难受得吃不下饭!
      相思似乎也是没想到人精柳温文身边这位竹马是如此不可貌相的反差性格,她愣了一霎,接着莞尔温柔回复:“不客气。没办法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但选择你们四个本就是我的choice,这一点我们是不谋而合。虽然我仍然更偏向为你们提供个人发展,但如果你们更希望以团队形式前行,我的确不会不尊重你们的选择。”
      不知她是被硬汉柔情打动还是原本就计划好的,相思不仅松了口,还对法务道:“钱晟,合约5.3,收益分配问题中,我愿意把演唱活动分成更改为:‘第一至三年:甲方40%,乙方60%,第四年及以后:甲方30%,乙方70%’,其他项目活动更改为:‘第一至三年:甲方60%,乙方40%,第四年及以后:甲方45%,乙方55%’。”
      袁惟归的视线正好定在收益那一栏,原稿甲乙方商演分成四六,其他分成□□,而且只有三年合约,不存在以后。相思这一手,是想诱惑人长久地留下,所以要给人签“养老保险”吗?他合上文件,闭眼平心静气,还是有声没好气的“哼”禁不住从齿缝边溜了出来。
      “音娱没有培养出过合适的男团,所以就算是路上捡来的二手的我也希望能好好策划,留下点有意思的东西。如果只有三年时间,那似乎有点太仓促了。”她笑着对所有人解释,其言外之意不用多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
      长合约是柳温文最不想遇到的问题。
      柳温文对看上去“壮硕无比的靠谱大腿”有心理阴影,总觉得他们得体微笑的背后是带血的獠牙。
      当初带他进新创的人空头支票开得天花乱坠,给他绘声绘色地展望出一片美好未来,结果没多久公司内部就开始动摇,康庄大道在他没注意的情况下被风吹得飘零稀碎,逐渐下不去脚。要不是他家里人长了个心眼,提前把他抓出来铺了一层相对安全的新路,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他承认更改后的分成更加诱人。尤其在惟星和音娱这两家拥有精良资源和优质审美的公司当作背景的前提下,这颗糖衣炮弹的甜蜜级别直接从小摊售卖的白面馒头升级成商场专柜里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这种情况下再推拉不表,就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柳温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决断,轻咳了一声,左手在桌下比了个三,右手横点在“三”中间,示意自己对此动摇了,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柳温文还没来得及收集大家的想法,秦恣意就避开投票这一步,直接对对面那些游刃有余的公司高层道:“你似乎要的有点太多了。”
      相思眯起眼睛:“这句话我同样可以反送给你。”
      甲乙方各有所需,面谈就是为了找到其间平衡,哪有什么“要的太多”的说法?如果一定要讲这话,那也是第一个将这话提出来的人更贪婪。
      秦恣意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有失偏颇,便补了句解释道:“我们和你不太一样,在很多事面前,我们没那么多底气去承担这份冒险。”
      “我倒是认为机遇面前人人平等。人生珍贵就珍贵在冒险和不确定性,不折腾你做什么艺术?你音乐里宣扬的那些丰沛的情绪和感受,是自本心的向往还是无病呻吟?”对面自认半个创作者,被秦恣意这话一下激起了性格,诘问中的遣词造句难免带刺,有点嘲讽的意思。
      这话说得不客气。
      谈判似乎因为秦恣意一句草率的话而使他们整体陷入了被动,他慌了神,于是一时哑火。
      正纠结是再解释两句补充自己的想法还是直接道歉了事,左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盖住了秦恣意焦虑不堪塌陷下来的肩膀。
      “钱和地位重要或者不重要,相董比我们更了解此道,就不必用包装过的钱袋子来考验我们这些布衣了吧?”梁客行说话直白,显然是已经了解了相思的性格,没和她虚情假意兜圈子。
      “所以,还是只签三年?”相思很早就把《复调》的主演划为自己人,她叹了口气,耸耸肩道,“可惜了。”
      “可以改为默认续约合同。”柳荞生和柳温文交换了个眼色,依照儿子之前提过的想法代言道。
      相思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点头说:“行。但是我要收回其他项目活动的分成修改,甲乙方依然是六四分,如若三年后真的续约了,我们再对此进行商议。”
      至此,局面几乎已经定下。
      手里掌握大把资源的人虽然油盐不进,但本心并无剥削之意,给他们的待遇诚意也足够。梁客行他们没有再举棋不定的道理,于是跟着点点头,双方把修改过后的合同再次核对,确认无误后当场签了下来。
      年前最后一桩大事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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