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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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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般弱没有点明她心里的疑惑——既然有人刻意布局,何不过去看看?否则平白浪费人家一番心意。
她想着,偷偷瞟向身侧的汪曼春。自从秦般弱换了衣服出来,再见汪曼春后,她的脸色便一直不好。说不上是怨恨,还是震惊,也可能两者都有。
“你第一次坐火车吗?”汪曼春察觉到秦般弱投来的视线,开口问她。
“是了。”秦般弱笑一笑,“从前只听新下来的小鬼儿们说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家伙。”
“有趣儿吧?”汪曼春指的是火车,秦般弱却看向另一处笑笑,说:“有趣。”
汪曼春顺着秦般弱望去的方向跟着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她问:“什么?”
“你没看见吗?”秦般弱有些吃惊,指向刚才看的方向,“那边,谢必安啊。”
“谢……白无常?”
“是啊。”秦般弱应一句,“他刚才分明看见我们了,但装作没看见一样,还特意离远了一段距离。”
“他近视?”
“什么?”
“他眼睛不好吗?”
“黑白无常是不需要用眼睛判断死人的位置的。他们可以依靠感知。”秦般弱盯着谢必安的方向又看了一会儿,但汪曼春仍旧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心里奇怪,可又觉得这时不是研究这问题的时候,于是拽着秦般弱上了车。
“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别管了。”汪曼春带着秦般弱坐下,又劝解。
秦般弱收回万千思绪,向汪曼春笑一笑:“你说的是啊。第一次坐火车,可不能被这些事情影响了情绪。”
秦般弱说罢,当真开始打量起火车的构造来。她什么都好奇,伸手摸一摸,又或趁着汪曼春不注意,凑上前去偷偷嗅一嗅。一侧有旅人抱着背着巨大的行李上车,秦般弱侧目相望,听汪曼春在她耳边低低猜测这人的身份。
一时火车发出‘嗡——’的尖锐声响,随后站台逐渐离远了,正是火车发车了。秦般弱起初还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儿窗外,后来发觉实际和当年坐马车时偷偷掀起车帘往外瞧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于是即刻失了兴致。
她扭过头来,叫了一声‘曼春’。
“嗯?”汪曼春原先正在看窗外的风景,被她一唤,回过头来看她。
“你真的会帮南田洋子吗?”
汪曼春答得干脆:“她帮我,我帮她,这是交易。”
“可是我觉得,南田洋子并不像是好人。”秦般弱斟酌着说。
汪曼春摇头:“这不重要。我现在的目的就是杀了明楼。”
“杀了明楼,”秦般弱说,“能不能帮上南田洋子,就再说,好不好?”
“为什么?”汪曼春疑惑的看着秦般弱,她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又忽然讥讽的笑了,“你不会要说,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所以帮助日本人算是叛国吧?”
秦般弱被她说的顿时失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成了一抹叹息。
汪曼春拍一拍她的膝,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离重庆还远,你先睡一会儿吧。”
秦般弱点一点头,顺势往一边车壁靠去。只是她刚合上眼,又忽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将她拉到另一个方向去,随后头便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
秦般弱睁开眼,正对上汪曼春的笑靥:“那火车壁太硬了,你别睡得头疼。”
秦般弱忽的一脸红,忙忙的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只是眼睛合上了,眼前仍能感觉有一股微弱的红光,耳畔有火车跑过轨道的声响。秦般弱觉得自己睡不着,便放任自己寻回万千的思绪。
她先想起的是被灭的滑族。当时无论是皇上,她的父亲,还是一个最不起眼的普通百姓,都在为自己的国家而拼命。他们拼命的想要守护它,就算臣服也要反抗。是以她并不明白汪曼春这样无所谓的态度——难道一个爱人,真的能胜过天地一切,超越生养自己的国家吗?
秦般弱不明白,却隐隐觉得这是不对的。
秦般弱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夹杂在火车声之中。她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斜前方不远处,有一抹白色衣角。那衣角上,有金线绣着一朵彼岸花。那是秦般弱的针线,衣角的主人,自然是白无常谢必安。
秦般弱没有继续睁眼,只眯着一双眼看。衣角在原处落下很久,秦般弱几乎都不打算搭理的时候,衣角又晃动起来,并离秦般弱这里越来越近。
“般弱,你以前可不爱玩装睡这一套。”谢必安拆穿了她。
秦般弱只好睁开眼。她自汪曼春的怀中撑起身来,却没有发现汪曼春的动静。她扭头看去,才发觉此刻居然已是夜里,汪曼春抱着她,睡着了。
秦般弱认为汪曼春睡着实在是一件好事——她有时太冲动了。是以,她站起身来,对着在她们对面大咧咧坐下的谢必安躬身:“谢大人。”
谢必安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是时下很受欢迎的书生款,白净清秀。他穿着一身白袍,白袍是秦般弱从前闲暇时替他做的,衣角边以金线绣了象征身份的彼岸花。他盘着腿坐在椅上,很不顾及自己地府官员的形象。白衣袍松松的散下来,露出他脚上蹋的,秦般弱为他做的青靴。
谢必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盘花生,叠在腿上,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看着秦般弱,‘啧啧啧’的说:“我说般弱妹子啊,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跟我生份起来了?以前还叫我一声‘无常哥’,现在怎么改叫‘谢大人’了?”
秦般弱勾起唇角,微微笑道:“以前在地府相见时,您多半不在公务里,是以自然更喜欢按关系唤您‘无常哥’。可如今您怕是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好随便称呼,乱了身份。”
谢必安一抬手,不领情:“哎,可算了!我这身份也不是你一个称呼就能乱的。”
秦般弱面不改色,应一声:“知道了,无常哥。”
谢必安见她乖觉,又想起平日多受她照顾,便也没再继续为难下去,只说:“范无救让我给你传一句话,叫,心似刀割,方得醒觉。”他说完,很困惑的挠了挠头,“我说妹子,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秦般弱一愣。
此刻事情已经全盘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以为谢必安是来质问她为什么和汪曼春出逃,或者如何与汪曼春出逃的。她的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只等谢必安出招。可谢必安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是问罪,而是传话。
秦般弱不知道谢必安得知的消息是怎么样的,也不敢确定谢必安是不是来套话的,是以并没有回答谢必安的话,而是问:“怎么你哥哥不亲自来呢?”
“他啊。”谢必安一边吃着花生,瞟了一眼那边熟睡的汪曼春,一边说:“自打那家伙在汪曼春身上出了错,就没对过。早上我和他一起带一个老头儿下地府,结果他一不小心现了身形,给人看见了。阎王知道后暴怒,把他停职查办了。这不,本来他要来的,只能我传话了。”谢必安说罢,无辜的一摊手。
“这不过是小事。就算被人看见了,说出去谁又能当真相信呢?不过变成传说罢了。”秦般弱替黑无常喊冤。
谢必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一点头,把脚放到地上,说:“不过阎王最近行事也古怪的很。否则哪里会叫你们两个小鬼儿来人间办事?”他说着,凑近秦般弱,一脸八卦的媚笑着问:“嗨,妹子,你行行好,就告诉我呗。你们俩到底来干嘛呀?”
秦般弱往后挪了挪脸,离谢必安的脸远一些,才说:“阎王交代的事情,我怎么好随便告诉你?免得回去阎王发脾气——无常哥平日难道能告诉我谁要死了不成?”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又说:“不过还劳无常哥替我谢谢范大人,他这一句话,实在有心了。”
谢必安见秦般弱不说,又下逐客令一般,也识趣的不再追问。他把花生收回自己的衣袖里,一拍大腿说:“行!知道了!那祝你们一切顺利!”
“多谢无常哥。”
秦般弱笑着送谢必安离开,身侧的汪曼春已经睁开了眼。黑暗之中,她的一双眸显得格外熠熠。
她问看向她的秦般弱:“心似刀割,方得醒觉,是什么意思?般弱,你究竟是无意,又或者是刻意参与进我的事情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