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色》周溪

2、Chapter two

　　“所以，你答应了？”
　　路情神色淡然，端起咖啡轻轻抿了抿。
　　李溪有些心不在焉，她摇头：“没有。”
　　她低头看着咖啡杯上的图案，咬了咬唇瓣：“分手三年，一见面就求复合，我还没被冲昏脑。”
　　路情抬眼看她，沉思道：“你很喜欢他，为什么要分手？”
　　李溪说：“我从前很喜欢，现在也依旧很喜欢，但喜欢并不代表合适。”
　　她睫毛一颤，闭上眼睛：“只是曾经的我从没在乎过，但时间证明喜欢不是一切。”
　　喜欢两个字太轻了，也许风一吹就散，谁也不可能为了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赌上一切。
　　路情偏头看一旁落地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说话。
　　李溪端起咖啡喝下一口，咖啡没有放糖，很苦。
　　她想起三年前，那时候的生活，分明也很苦，她却依旧愿意为了喜欢而坚持下去。
　　但坚持也会被日复一日的生活击垮。
　　三年前，李溪和邵寻舟在一起的第五年。
　　大学期间，李溪和路情一起开了家咖啡馆，四年时间，“梦溪笔谈”在帝都开连锁店，成为了网红打卡地。
　　邵寻舟考上了帝都最好的音乐学院，沉心于创作，但即使天赋很高，也依旧没能如愿成为知名音乐制作人。生活就是这样，想象总是要与现实背道而驰。
　　那时候的李溪还很年轻，满腔热情，以为爱情是所有。
　　但邵寻舟不一样，除了情长，他还有梦想。
　　爱情和梦想之间，最后是梦想更胜一筹。

　　李溪抬眼看着澈静的天空，蓝天白云，蓝天和很多很多年前的一模一样，白云却变了样子，白云流转，时间在前行。
　　谁是这世间的可怜人？
　　时间如洪流，不顾一切向前奔涌，记忆在后退，我们站在时间的拐点，不舍得离开，可又有一种名为无可奈何的东西，逼迫着我们走下去。
　　谁不舍得离开？舍不得什么？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如果记忆会改变，如果命运可以重来。
　　我想......
　　我想回到三年前，
　　阻止.......那个任性的，刁蛮的，自以为是的自己。

　　“我们分手吧。”李溪拿着一沓稿纸，指尖用力掐着页面，仿佛要将指甲生生掰断。
　　邵寻舟站在满地狼藉的客厅，一言不发。
　　李溪深吸一口气，偏开头，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她微微颤抖。
　　邵寻舟靠近了些，试图将稿纸从她手里拿回来。
　　李溪猛地拍开他的手，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她一字一句的问：“你眼里是不是只有这些东西？我算什么？”
　　邵寻舟轻轻叹气，他说：“小溪，别闹。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李溪用力咬着舌尖，发着抖想用疼痛克制住心中突如其来的委屈。
　　她感觉到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清浅的水，然后是泪水划过脸颊的感觉。
　　湿润，鼻尖发酸。
　　李溪是个极为骄纵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几乎没有流过泪。
　　她小时候再委屈都没有哭过，她总觉得这是一种很丢脸的事情，她一直用这种方式维护自己的高傲。
　　然而不是每一次的泪水都可以被骄傲生生压下去的。
　　她说：“邵寻舟，我们分手。”
　　漫天的白色稿纸飘扬而下，散落一地，让本来就十分狼藉的客厅显得更为狼狈。
　　有纸顺着慢慢滑下，飘到了邵寻舟脚边，他顿了顿，弯腰去捡，纸面很干净，很熟悉，是他花费了无数个日夜创作出的曲子，他闭上眼都能听见。
　　他闭上了眼睛。
　　李溪也闭上了眼睛，她声音发颤：“带着你这些破歌滚。”
　　一句话，击碎了邵寻舟最后的自尊，也撕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和平。
　　他缓慢捡起散落一地的曲谱，一言未发的离开了这里，
　　他除了梦想，什么都没有带走，李溪留在了这里，
　　她坐在狼藉之中哽咽哭泣，
　　直至天明，阳光又一次洒向了人间。
　　阳光在天上，人间换了模样。

　　三年后的李溪，站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想起三年前。
　　想起三年里的孤单冷寂，想起三年里的自责与怨恨。
　　风不再温柔，它从云霄处卷携着记忆深处的感情，俯冲而下，吹乱了她的长发。
　　昔日蓝白校服干净清爽，现在的黑色长裙典雅大方。
　　她想起之前，她找了邵寻舟很久，当站在马路中央，段坤睿告诉她，邵寻舟已经离开帝都时。
　　她看着眼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停，头顶的天空响起飞机的轰鸣，吹散了缓慢的云朵。
　　她的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她清晰的感知到世间的孤寂，
　　这座没有了邵寻舟的城市，连喧嚣都成了她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