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续写》走不出的裘庄

5、重遇

　　到了厕所，李宁玉先是打开了水龙头，水哗啦啦的流动。她趁机打开厕所的窗户，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楼下的垃圾桶，还没有被收拾掉。李宁玉将口袋里的胡字养胃丸的塑料壳拿出两个，一个随处扔到了垃圾桶周围，另一个扔到了垃圾桶里面。做完这些，她迅速的关上窗户，就在她准备关掉水龙头，叫顾晓梦离开时，顾晓梦突然抓住了她伸出的手臂，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李宁玉疑惑地转头望着顾晓梦那双倒映着自己的眸子，里面没有以往的清冷，肉眼可见的泪水浸满了整个眼睛。就在刚刚李宁玉向楼下扔塑料壳的时候，顾晓梦就站在她的身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她回忆着与楚屿汐相遇时发生的一切，先是哥廷根大学，然后是嗓音，再然后是老道的破译技巧，以及刚才面部不流汗的疑惑和现在的冷香。她越发确定了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李宁玉，每一处的疑点都是曾经那个孤傲的李科长特有的。现在的顾晓梦就像在赌牌，有百分之四十三赢的几率，而顾晓梦这样的赌徒赢得方法不是用高超的赌技而是与生俱来的赌运。
　　就在李宁玉关窗的那一刻，顾晓梦发现李宁玉军服的下摆有一处污渍，由于军装的面料类似绒布，所以有一点点的污渍沾染上去几乎都没有办法完全清除。而顾晓梦清楚的记得，在去裘庄的那个早上，密斯赵给她做了一份百合莲子羹，因为吃得着急，不小心打翻了一些在身上。为了给李宁玉留下个好印象能让她顺利度过实习期，洁癖如顾晓梦愣是没有及时将军服上的污渍及时处理干净。没想到，这件带着污渍的军服却再也没有机会洗干净了。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巧合，那么顾晓梦的军服只给过李宁玉。这一点顾晓梦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而且自己的军服比李宁玉身形要大上一点，所以穿在李宁玉身上在腰那儿有些松垮。这些，都把顾晓梦原本只有百分之四十三赢的几率提高了许多。还有就是，顾晓梦留意到楚屿汐的下巴和脖子的连接处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色差，都很白，但是脖子上的肤色要比脸上的肤色还要白上一些。之前每当李宁玉讲话时，脖子上的青筋连着太阳穴上的都会凸显出来，而现在脖子上的青筋还在，但是太阳穴那儿的消失不见了。
　　这些都只能说明一点，就是现在的楚屿汐无论是不是李宁玉，她的脸上都应该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想到这儿，顾晓梦觉得自己赢得几率已经是接近百分之百了。
　　水龙头就这样开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讲话，伴随着水声，顾晓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砸。顾晓梦颤抖着将李宁玉轻拥入怀，什么雷厉风行的顾处长，什么冷清寒凉，都在此刻的顾晓梦身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哀伤与委屈。
　　顾晓梦的泪水打湿了李宁玉的肩头。李宁玉双手僵硬在身体两侧，她不敢去抱顾晓梦，因为她无法面对顾晓梦因为她而做出的巨大改变。她李宁玉是个天才三言两语间就能颠倒黑白，但是她也是个懦夫，她不敢面对顾晓梦对她赤诚而勇敢的爱意以及她的不告而别对顾晓梦造成的伤害。
　　顾晓梦慢慢止住了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楚屿汐的问道：“李宁玉，是你吗？”
　　顾晓梦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怀中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瞬间忘记了恨和怨，她确定了自己的怀中人就是她朝思夜想的玉姐，无论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了，至少让我知道是你，那我定会以身范险，护你周全。
　　果不出所料的，楚屿汐故作疑惑道：“顾处长，我不懂你的意思。李宁玉，不是早在三年前的裘庄里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楚屿汐。”
　　顾晓梦笑了，没有任何伪装的笑了。恍惚间，顾晓梦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天真灿烂的顾晓梦身上，而李宁玉则是以为曾经的顾小太阳回来了。
　　顾晓梦慢慢敛了笑意，说道：“无论你现在是楚屿汐还是李宁玉，只要是你，我顾晓梦要定了，你欠我的，我定要你加倍偿还！”说完便关掉了水龙头，将脸上的泪渍抹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山脸，示意李宁玉该走了。
　　回到了处长办公室，三人继续进行接下来的破译工作，直到夕阳西下，三人简单的在处长办公室里吃了晚饭。又是一阵忙碌，只是在此期间，李宁玉觉得自己被顾晓梦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干扰太多，曾经叱咤风云的李科长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只是心情有点格外的好是怎么回事？
　　顾晓梦就是神哉哉地等着李宁玉破译完五条文件来给自己审批，就照着李宁玉这水平，顾晓梦只需要闭着眼睛签个字就好。好景不长，就在她准备当个甩手掌柜时，破译天才李宁玉竟然译错了一处，顾晓梦可了不得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眼前的人，无声地问道：“你认真的？”可谁知李宁玉并不领情，朗声道：“顾处长，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顾晓梦瞬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余光就看到了凌宗磊略带怀疑的目光，顾晓梦又摆出了处长的架子道：“这么简单的电文你竟然译错一出，怎么？坐的时间长了，眼睛花了？上司说话竟然还敢走神，我刚刚根本就没说话，我只是在验算你的过程。”凌宗磊坐在一旁看着顾晓梦大有一番口若悬河般的演讲的势头，赶紧起身打圆场道：“哎呦，顾处长，毕竟是个新人嘛，高压工作了这么久，连我都有点吃不消了，新人犯点错很正常，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先别再追究她的责任了，这儿还有一堆文件破译呢。”顾晓梦本意就没打算追究责任，毕竟是李宁玉啊，怎么可能译错。只不过是看自己甩手掌柜当得太悠闲，每次拿到五份文件，大笔一甩就是五个大名，看都不带看的，想提醒提醒自己罢了。
　　李宁玉又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新人身份再坐实一点，也顺便提醒提醒顾晓梦认真工作。
　　既然这个凌宗磊给了台阶，就顺着下了，于是又告诫了楚屿汐几句，继续工作。
　　凌晨一点，三人终于将所有的文件破译完，卫兵进来告诉他们一级安保解除，他们可以休息了。这个点谁都不愿再赶回家，然后隔个五六个小时再赶来，都决定去司令部配备的员工宿舍凑合一晚。
　　李宁玉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房间，没有发现窃听器，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刚离开时，她特意又去了趟厕所，看到垃圾已经被清空了，情报已经成功传递。杭州东北一带的同志应该会尽快撤离的。一天的高压工作，导致自己的脖颈酸疼不堪，突然的清闲只是觉得周身格外的疲惫。最主要的是自己的脸变得格外痒起来，已经忍了一天了，所有的汗水都没有办法排出，全部堵在面具下，可在剿总司令部她并不敢轻易地将面具撕下。就在她决定就这么忍着熬一宿，然后明天中午抽空回去一趟上药时。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赶忙关了灯，躺在床上，装睡。
　　顾晓梦进来时，看见一片漆黑，暗叹道玉姐也太迅速了吧，这么快就能把这张面具撕下来还能抹好药，看来自己给她带来的膏药没用了。虽是懊悔，但仍是走进房间凭借着走廊的光，隐隐约约看到李宁玉的睫毛微动，旋即关上门，凭着感觉走到床边，玩心大发，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结果没有被细腻的肌肤惊艳到反而是被明显的面具边角惊到。玉姐难道不打算撕下面具吗，这玩意儿可是一点都不透气啊，这么捂着，非得是满脸痱子不可。
　　反正她也是装睡，那么这该占的便宜，那可少不了。顾晓梦俯身轻轻的在李宁玉的额头上 吻了一下，蜻蜓点水。李宁玉再也装不下去了，倏地睁开眼睛，打开了床头灯，暗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顾晓梦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李宁玉。李宁玉满是娇羞和懊恼说出来的话虽是质问却不带任何杀伤力：“顾处长找我有事吗？”
　　顾晓梦着迷于她的一举一动道：“给送点药。”突然凑近她的耳朵道：“毕竟，捂着一整天了，要出痱子了。对吧，玉姐？”语气充满挑逗，惹得李宁玉偏了偏头想要躲开这温热的气息，可顾晓梦突然搬正她的脸说道：“怎么，楚屿汐不是李宁玉了？”
　　李宁玉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装傻也没用了，谁让她是顾晓梦呢，放弃了抵抗，端正了坐姿静静的盯着顾晓梦的眼睛，满目柔情是藏不住的：“晓梦，好久不见。”
　　顾晓梦见李宁玉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来给李宁玉，但是毕竟三年成长。即使因为坐在对面的人是李宁玉，顾晓梦已经不会再恨和怨了，最多只是委屈，但是开口还是敛了性子，按捺住激动地内心道：“好久不见，我的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