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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那日一醉后谢景明警醒了许多,在知许的浅笑晏晏中再也没有碰过一盏酒,他仿佛又成了温文尔雅的谢家二爷。

      知许见他柔和的笑容,只觉得一层看不见令她无力的隔阂始终在。

      是因为她姓柳吗?
      柳阁老的孙女,是知许无限的幸与不幸。在夫家与娘家间,她总是要做选择的。

      譬如这次,倘是她没有说服谢景明,使得他真与柳家对上。
      那么,柳知许,又当如何?她到底该是谢家的媳妇,还是柳家的闺女?

      或许,又是因为柳家的姑娘在柳氏的清贵中,早就养成了守礼的性子,谢景明欢喜的是那日与昨日放肆的她吗?

      那日唤他大名,便是柳知许平生第三次逾越。

      回门那日知许穿了件蜜合色缎绣折枝藤萝纹的褙子,江南绣娘新做的十二页烟雨楼台湘裙。

      她在发髻上别了一支滴翠的长钗。

      谢景明见到她的时候仍敛着眼眸,他将手臂伸出,便由知许扶着他的臂弯坐上了车。

      她捏着团扇掩面一笑,玉颈轻斜,眼眸低垂,一弯月牙似的鸦睫便盈盈去颤。

      回门那日所有人都赞她的容色秀丽,在她步履轻盈中,在她腰间仙鹤金穗子禁步的摇曳间,那十二页的湘裙不知留在了多少人心里。

      待晚宴了了,所有的繁华被抛掷身后,那样的空洞才卷席上知许的心头。

      谢景明礼数周到,一丝不苟,却从无半分温情能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幅十二页湘裙,未曾得知许想要的那人半分青眼。

      她侧面望着马车帘,谢景明便是骑着马在她身侧,隔得是这样近。

      在街市的人影憧憧中。

      “桃花嗳——桃花嗳——”

      隐隐传来两道甜软的吆喝声。

      突然便听见他翻身下马,步履凌乱的向外跑去,知许挑开帘时便不见了人。

      谢景明的小厮同她说:“二爷有急事,请夫人先回去。”

      知许的面色才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她手里还握着一柄暖玉团扇,此刻却觉着万分冰凉。

      她没有理会小厮,兀自打帘下了马车。
      带着一二婢女踱步在了街上,便径直去到了那家阳春面店,任由身后人怎样拦都不曾拦住。

      晚风拂面,偶有街边梅子浓郁中带着甜腻的香气,银钩淡淡裹在霭霭云层后,在街市的灯火辉煌里少有光芒。

      “老人家,要一碗阳春面。”
      她身边的婢女轻声说道。

      看面摊的老人急忙抬起了头,知许便是此时才注意到,老人家的一只眼泛白,得了病看不得物了。

      他着急的起身去摸索灶台,想要开锅为她煮一碗面。
      知许便赶忙迎了上去,搀住了老人:“老人家,您手脚不便,不若这样,您教我做,我的夫君很爱食您家的阳春面。”

      和风细一裙香,轻攒知许腰间碎玉,她仍是笑满眉梢。

      老人亦皱着脸笑了,他回道:“我这老眼昏花的,怕是教不好夫人,不过我孙女就在这附近,我叫她来教你。”

      便说着,他扬声喊道:“晚晚!晚晚!”

      知许心中一惊,她对那簪花姑娘印象颇深,竟不想与她撞了闺名。

      老人喊了几声未曾有人相应,知许便笑了:“许是在桃花深处,您且歇歇,容我自去寻。”

      她便是说着,老人自是不肯,却由不得知许不容置喙,被她连劝了几句,这才同意了。

      知许便抽身向那后院走去。

      柳知许许久前便知道,她总是个死性子。
      譬如谢景明,若是未曾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看他,或许柳知许便只是柳知许,断不会在那烟雨蒙蒙中许了心意。

      譬如现在,倘若不由着自己心中的猜忌与怀疑肆意拿住自己,她便不会来到这面摊。

      便不会看见谢景明那样强硬的把怀中女子困在怀中,便不会听见谢景明几近疯狂的声音。

      他说:“你怎敢离开我!”

      “晚晚……”

      柳知许如今当真要笑了。

      这处真不是值当待的地方,便想着知许又远远瞧了一眼,笑意全部簇拥在了眼尾,尽数嘲弄。

      起风了,有些冷了。
      谢景明把身上的披风取下,为绾绾添衣。

      知许倒是抱住了自己的臂弯,转身便走了。
      “这可真叫人难堪。”

      待一看见知许,婢女提着灯迎了上来,知许轻轻点了点头。

      她见老人听见声音望过来,便走过去蹲下身同他说:“老人家,晚晚同我说了,我觉着我,委实不是个聪明的人,学不会。便算了罢。”

      知许留了一些碎银子,在发髻上摸索了一番,果真勾到了那金钗,她便缓缓取下。

      轻轻放在了摊子上。

      原来如意金钗,何必聘柳知许。

      知许一个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陪嫁。

      满街的灯火辉煌与荣华繁忙。

      没人看得见她哭了。

      知许不知自己是如何浑噩回的谢府,只叫人热了一壶羊羔酒来。

      酒被热的滚烫滚烫的,她便整个人蜷缩在软榻上,在一团锦簇中,她连饮了三杯。
      撑着的眼皮慢慢耸了下去,融成了一团水光。

      第二日谢景明来的时候,知许正散着发在榻上看账,见他进来时亦没有迎上去。

      他神色复杂,尚未开口知许便先说了:“二爷,知许亦有话与你说。”

      知许见他手上握着金钗,心里拎了个门儿清,将腰垫在蓬松的靠枕上,唇角松松缓缓地弯着个笑弧。
      “谢景明。她是这样叫你的吗?”

      谢景明未曾想到她会如此撕破脸面,将那一层薄薄的的窗户纸径直捅开,有些错愕的望着她,眉便皱了起来。

      知许却不着急说下去,反倒是将桌上的酒倒了三盏,透过半开的窗去看外头的明媚。

      足以让她分个神看见那白瓷绘花鸟的插瓶摆放的犯了忌讳,她侧面指了指屋里的陪嫁丫鬟,让她们下去时一并带走。

      屋里头人便空了。

      她的笑容也是在此时一点一点匿了起来,却也不看谢景明第二眼。

      “你要娶她。做你心里的妻子。”
      却不是在问,知许本也不想听他答,她只是兀自说道。

      “柳知许与谢景明的婚事,是柳氏与谢氏的结亲。谢景明,我与你的婚事兹事体大,我会做好一个谢府二夫人。可你记着,我从不惧怕你休弃我。你走罢,我不想见你。”
      “可是谢景明,我知道,你错了,且一定会后悔的。”

      最后竟闹的这样难堪,她连饮三盏酒,将那青瓷盏痛快的丢在了谢景明面前,亦没有再看他。

      谢景明便走了。

      柳知许仍是那个滴水不漏,娴雅温婉的谢二夫人。

      知许当真没有拦着他,更让自己的父兄莫为自己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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