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往直前》老赢

2、第 2 章

　　今天是年级主任请大家吃饭，饭吃到一半，领导们和家长们开始交流情感，邵希看不惯，就索性出来透透气。刚才正好接到妹妹的电话，她在另一边过得也不是很开心。邵希耐心的听着妹妹向自己诉苦，等到最后她问自己过得怎么样时，邵希刚想张嘴说我没事，结果眼泪一下子就冲出来了。那边妹妹邵冀听出姐姐的不对，也跟着沉默起来。
　　“姐，要不你请假来我这呆一阵吧。”
　　“已经开学了，过不去的，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就行了。”
　　“姐，那你怎么办。”
　　“就这样呗，总会过去的。”
　　“妈妈说你一接电话就哭。”
　　“嗯，那几天状态不太好，现在好了，没事了，我挂了，该进去了。”
　　邵希只是刚才那一下特别难受，等眼泪掉下来了她也觉得太丢人了。快速调整好情绪，她挂了电话，给邵冀发了个红包，又给她发了一条语音“姐姐不懂你工作上的事，给你发红包自己买点好吃的吧，照顾好自己。”她本来想打字的，但是三月的东北还是很冷的，她在外面站了一会接电话，手指已经冻僵了，刚才又流了眼泪，眼镜上全是雾。看到那边妹妹一个劲的发来可爱的小表情逗自己开心。她长长的出一口气，收回手机，双手插兜站在冷风里发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邵希准备回去了。今天学年分班，主任请客，各科的老师还有一些家长都来了。邵希其实不想来，虽然她知道这样的饭局根本不算什么，哪个老师没有点灰色收入呢。逢年过节，送礼的花样层出不穷，反正依邵希的脑袋，她是想不出这样的方法。别说是他们这些当老师的收礼，等到他们这些当老师的当了父母，一样是给人家送礼的。
　　“送礼了就是不一样！”
　　邵希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当了妈妈的年轻老师，女儿才上幼儿园，她的父母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奇葩理由和方法给女儿幼儿园的老师送礼。
　　“我女儿之前那个幼儿园是谁去的早谁就坐前排，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我婆婆不在这帮我们带孩子，我俩每天也都要上班，每天都是卡着点把姑娘送到学校的，所以我姑娘就坐了一学期的后排。后来啊，我就发现我姑娘不对劲了，以前小姑娘可活泼了，见人就爱说话，可是这上了学，怎么反而不爱说话了，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哭。哎呀，我姑娘以前可爱笑了，一点也不爱哭，小时候可省心了。后来连学都不爱上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啊，我就去学校找老师了，然后有几天我们俩起的特别早就为了让我姑娘坐前排。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帮孩子欺负人欺负惯了，我姑娘明明第一个到的，坐在第一个座位上，结果别的小孩来了，就把我姑娘赶后面去了！老师也不管，气死我了啊，我姑娘回来哭得那个可怜啊，心疼死我了。后来我就说转学，一转学我就立刻给新老师送了张购物卡，结果我姑娘天天回来都可高兴了，什么小红花啊，小本子啊，倒是不值钱，但是我姑娘高兴就行了。现在我姑娘一直坐前排。”
　　所有当了父母的老师们都隐秘而会心的笑着。你看，我其实也想做个正直的人，但是世事根本不允许。这几天军训结束结束都忙着分班的事，邵希是第一次当班主任，连学生的名字都没记全呢，就有关系好的上了年纪的老师来找她说悄悄话“邵老师，别太较真了，咱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没必要那么认真。”邵希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人家说什么，以为是在教自己怎么当班主任呢，结果人家看着她这不开窍的样子，暗暗叹口气，直接告诉她“你得罪人啦！”
　　邵希是个历史老师，还是这所学校年纪最小的中一教师。邵希当年是以研究生学历，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成绩考进这所高级中学的。虽然资历浅，但是教学成绩特别好，来了这一个三年公开课没少去，连高考卷子都批过了。提起邵老师，谁都说这是个好老师，但是这样的好老师，就是不够聪明。邵希班上有个小姑娘，妈妈是个这个小县城的什么厅的一个小主任，刚分班的时候，这小姑娘是不在邵希他们班的，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调过来了。然后人家妈妈就要请邵老师吃饭逛街，但是邵老师说没空，一次两次的这样，三次四次的还这样，人家就不高兴了。
　　那天徐主任就找她谈话，说有家长向德育处反应她太严厉，吓得自己孩子不想上学了。那天回来，邵希一边吃饭一边哭。办公室里的那些快退的老师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是在看不下去了，就点了她一下。再后来，邵希就收到了一个包裹和一条短信“邵老师，这是泰国的天然乳胶枕头，女孩子枕最好了，您平时工作辛苦，我们家妍妍就麻烦您啦。”邵希木然的收了包裹，连包装都没有打开就扔在了阳台上。
　　“从此啊，所有大小节日我都记得可准了。我老公说他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的追我，现在全补回来了。”
　　刚才饭吃的差不多，有几个比较有实力的家长已经给老师们送了礼物，邵希和大部分老师们的一样，都是两罐茶叶，邵希还特意上网搜了价格。算是不错了，至少在她看来，她觉得如果自己过年回家去看她爷爷，拎着这两罐茶叶就已经够分量了。邵希看看主任的茶，嗯，包装不一样，也不知道多少钱。
　　邵希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可是又做不到说不来。今天这顿说是主任请客，因为新学年刚分班，主任带大家出来相互熟悉熟悉，但是现在来了这么多家长，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结账。邵希觉得自己有时候挺清高的，所以就挺招人烦的。她已经工作3年了，这些弯弯绕绕她其实见过，也都懂，身在江湖，谁能保证自己清清白白的，真当自己白莲花了？
　　自己当年刚上班的时候，不也是上至校长下至主任都送了礼吗？再往小了说，为了让学生爱听自己的课，邵希还准备了不少的零食，还问自己妹妹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她要不要准备一些。上学期，自己不就是因为没给主任上态度，到底没有上去高三吗。也不小了，该懂事了。
　　邵希回身准备进屋，一转身就看见了身后有个神经病正看着自己笑。邵希高度近视又散光，所以不能戴隐形眼镜，刚才从屋里出来一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眼镜就上了霜，所以邵希根本没看见身后不远处有个人。
　　钱晋今天又是来看自己姥姥，姥姥看到自己大外孙高兴的不行，提前两天就预订了烤羊腿。钱晋小时候特能吃，在家的时候妈妈管的严，所以到姥姥家总是挑自己喜欢的可劲吃，老太太年纪大了，但是还记得自己大孙子喜欢吃烤羊腿。
　　“大孙子走，姥姥带你去吃烤羊腿。”钱晋哭笑得不得扶着一口假牙的老太太出来吃烤羊腿，虽然今天酒桌上都是自家人，但是人长大了就不允许天真了，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钱晋听着各位舅舅的寒暄，只觉得嘴里的羊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味了。舅妈们送了老太太先回去，剩下这些男人们继续喝。钱晋觉得没意思，出来抽支烟，然后就看见个挺漂亮的姑娘在门外发呆。
　　因为自己有一半的东北血统，所以钱晋一直就对东北姑娘很有好感。姑娘说话的时候，钱晋就侧着耳朵听了一下，这一听，好感就更大了——哎呦，这不那谁么！谁？就当年那火车上的姑娘啊！钱晋一开始有点醉，听着声音觉得耳熟，这谁啊？然后他就走人家跟前想仔细看看去，这一看酒就醒了。
　　钱晋自己跟着美不滋的乐呢，等邵希一回头——这哪来的神经病！钱晋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他就更开心了。醉酒的钱晋，见到了邵希，开心的很，看到邵希厌恶的瞪了自己一眼，虽然隔着雾蒙蒙的眼镜，但是钱晋依然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然后他就更兴奋了。钱晋自认潇洒的又低头抽了一口烟，微微仰头吐出烟雾，半眯着眼睛，眉头轻蹙，忧郁极了有没有，被我迷倒了有没有。钱晋待眼前的烟雾散尽，又自信的吐出一口烟。结果邵希看都不看自己，低头就要绕过自己进屋去。
　　“邵老师这里呢，快进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陈队长，他女儿就在你们班。”
　　“好的，辛苦主任了。”
　　“应该的，等你们都熟悉了，以后我也就不操心了。”
　　钱晋看着邵希跟着一个谢顶的瘦高个男人进屋了，也想跟着进去，就被赶过来找自己的表弟拽住了。
　　“哥，你干嘛去啊，五舅找你呢。”
　　“哥给你找嫂子去。”
　　“嫂子？得了吧，你就吹。”
　　“哥的话你还不信！看见没有，就刚才过去那个女老师，漂亮不，那就是你未来嫂子！”
　　钱晋一手搭在李斌的肩膀上，两兄弟勾肩搭背的站在走廊里，望着邵希的背影。钱晋借着酒劲耍无赖。
　　“漂亮吧！”
　　“嗯，漂亮，还可凶了，这是我们新班主任。”
　　“真的啊？”
　　李斌刚才就看见邵希了，所以才没过去，这孩子怕班主任就像老鼠怕猫，无解。等看到邵老师跟着他们年级主任一起走了他才敢过来找他哥。钱晋虽然是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但是小时候这个哥哥每年寒暑假都过来，他一来家里的亲戚都会聚到姨姥姥家里。特别热闹，都快赶上过年了。听爸妈说这个哥哥家里特别有钱，他爸爸在南方做生意，家里都是有保姆的。每次他来，爸妈都嘱咐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好好招待他，不能让他不高兴。
　　虽然小时候大家小不懂事，也打架，谁让他一来家里的大人就要自己让着他，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紧着他来。但是后来大家都大了，年年见面就打架的这些孩子们竟然还真有几分真感情了。钱晋后来不用家里说，一放假就打包好新鲜玩意儿准备去他姥家。李斌算是比较小的了，今年才上高一，他哥都毕业3年了。每次聚会，大家都问自己这回考试怎么样啊，到了他哥那就是，有没有女朋友啊？
　　“真的啊。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听说挺凶的。”
　　“是吗？哈哈哈哈。”
　　李斌看傻子似的看他哥，同样这样看着他哥的还有饭店大厅的人，李斌赶紧扒拉开钱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还不算，钱晋听说邵希可凶了以后，神经病似的笑个没完。
　　“你是不是喝醉啦！”
　　李斌挣脱开他哥的怀抱，赶紧站在对面，义正言辞的训斥他哥，企图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醉酒的傻子。小少年这一招看似高明，但是在他哥眼里就是鲁班门前耍大刀啊，小子，嫌弃你哥丢人是吧。
　　“走，带哥哥见见你们老师去！”
　　“不行啊！”
　　李斌被钱晋一个熊抱搂紧怀里，架着他往邵希他们所在的包间走去。李斌看见他哥来真的了，这下可真的着急了。
　　“不行啊哥，我们年级主任也在呢，没准别的老师也在，我之前听见前台的人议论来着，今天是慧德中学的老师们聚餐。你这么突然闯进去不行啊！”
　　“也是啊，第一次和你嫂子正式见面，怎么着也得送束花是吧。”
　　“嗯嗯！”
　　李斌看他哥脑子回来了，开始好好想问题了，赶紧点头说是。趁着他哥犹豫的时候，赶紧推着他往回走，可不能进去。李斌都能想出来，他这个哥今天要是进了那道门，真的能冲着他的新班主任喊出“媳妇儿”来。
　　“那你们老师叫什么啊？”
　　“邵希，希望的希。”
　　“邵希，看你嫂子名字都这么好听。”
　　李斌话都不想说了，跟酒鬼有什么还好说的，还他嫂子呢，你连你媳妇儿叫什么都不知道，还问我！果然是酒壮怂人胆，什么都敢想。李斌推着他哥往回走，想了想直接就到门口打了车回家了。酒桌上那一堆舅舅们也都喝的醉醺醺的了，自己要是把他哥带回去，他们还得接着喝，还不如赶紧回家了。他们不走，自己作为辈分最小的，还得一直陪着，还是打着他哥的旗号赶紧走吧。
　　李斌拿出他哥的手机给他妈打电话，让他妈赶紧通知那些舅妈们过来接人，他先带着他哥回姨姥姥家了。钱晋刚才傻乐，坐上车了反而不乐了，看见李斌拿自己的手机，还问他“你们班主任电话多少啊？你给我存进来。”
　　钱晋拿过手机操作一会递给李斌让他把邵希的电话输入进去，李斌接过电话就气笑了。只见他这个醉鬼哥哥存了“我老婆”的名字。
　　“哥你也太不要脸了啊！”
　　“你懂什么，男人在老婆面前，就得不要脸才行！”
　　“哈哈哈，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明白人啊！”
　　“是吧大哥，想要脸还怎么娶媳妇儿！”
　　李斌坐在后座上生无可恋的听着自己的酒鬼老哥和司机师傅隔着座椅吹，男人长大都这么惨吗？他看看自己老哥，平时挺有主意据说也挺有脑子的，毕业以后自己开的游戏公司，怎么见了美女就是这幅德行了。还有司机师傅，“我跟你说啊小伙子，你跟女人吵不明白的，他们说什么咱就听着就行了，他要是觉得你错了，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这司机可真能说，他哥都醉成这样了，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为了跟司机唠嗑，都快出溜地上去了。李斌就不太明白，女孩子哪里好了，一个个凶的要命，算上他的亲妈和亲妹妹，嗯，都挺无理取闹的。
　　邵希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她很累想赶紧睡觉，这一顿饭吃的累心又累脸，说不说话都得笑。她脱了身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上面又是烟味又是酒味，还有一股子烟熏火燎的羊肉味。邵希闭着眼睛刷牙的时候听见一股“哗哗”的流水声，可是自己就在卫生间里，这也没开水龙头啊，哪里的水流声？
　　邵希拿着牙刷往外走，顺着声音来到厨房，就看到橱柜下面正呜呜泱泱的往外流着红色的水。邵希第一反应是下水道漏了，可是不对啊，这水不臭，可是怎么是红褐色的啊？邵希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跑过去打开橱柜，橱柜一打开，里面的水直冲向她的脸上，她赶紧关上一半的柜门。应该是水管坏了。邵希打开橱柜就看见了暖器的阀门，还有好几排水管，她也不认识，但是应该是那个水阀坏了。
　　邵希赶紧给物业打电话，但是物业没人接，眼看着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脚面，这要是流一晚上，楼下还不得都被淹了。她赶紧一边打电话一边跑到楼下挨家挨户的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