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重开》那年夏无寂

4、纵使相逢应不识（下）

　　北方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冷得人直打哆嗦.羽夜回去换了件外套,多少显得不那么冷了.
　　踩在厚厚的梧桐叶子上,卡擦卡擦的响.她以前就特别喜欢听这种声音,有一份独特的留恋.好象小时候吃过的麦芽糖,留在记忆深处,不愿意,也是不敢将它从心底挖出来,她怕暴露在空气里的不再是小时侯的味道.所以,小心翼翼的护着,守着,仿佛只有这样,它才不会消失,才不会离开.
　　三年已经过去了,他离开的时候,正是梧桐飘叶.
　　她甩了甩头,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些都过去了.

　　羽夜见着凌臣的时候,没原由的就来气.老远就看到他那辆招人的兰博基尼,而他就倚在门边上,戴着副墨镜,十足十的明星派头.因为高,又长的好看,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他见着羽夜,拿下眼镜,凤目微微斜挑,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直接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凌臣无奈的耸了耸肩,心想这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不过他对付女人向来有一手,哼,他倒要看看把她收服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如果是为了昨天的事,那大可不必,我自己做的事,我会承担,你也不需要派人来保护我？”
　　他皱了皱眉：“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还真有,哎,我说,不带你这样的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你不是怕他们以为我是你的人吗,如果你不来找我,他们也就不怀疑了,那你还怕什么?你不欠我什么,真的！”
　　他停下开车,转过身来凝视她,眼睛微微眯起：“你是真傻还假傻?你以为你打了人,就算你不是我的人,他们就不来找你算帐了？”
　　她小声的嗫嚅道：“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羽夜我告诉你,你这事我还管定了.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我愿意,那也是我的事,你也不用管！”说到后来语气渐渐加重.他是真的被她给气着了,不识好歹的人有,像她这么不识好歹的还真少见.
　　她被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有些歉疚,却没让她看出来,依然绷着个脸说：“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今天带你去个方。”
　　“什么地方？”
　　“罗嗦,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就不去。”
　　“大小姐,你卖我个面子成不成?大伙儿等着我咱们呢。”
　　“还有别人?你的朋友?那我去做什么？”
　　“那这样,就今天,你陪我去,我以后不来找你了好不好？”
　　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一路上并没再说话.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他打开CD,放着一首老歌,羽夜听了良久,才想起来,上次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听过,却叫不出名字.旋律优缓,带着淡淡的忧伤,低沉的男声,醇厚的像是埋在地底多年的佳酿,甘冽而熏人.
　　到的时候,羽夜就后悔了.他所谓的那些朋友,个个带着女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带她来的意思.
　　夏立扬冲他眨了眨眼：“呦,凌少,换妹妹了啊.还是个清纯的小妹妹,怎么,老牛吃嫩草啊？”
　　凌臣一脚扫过去：“扯淡,你少在那儿给我起哄,没的吓坏了人家。”
　　他话音刚落,大伙儿开始嗷嗷乱叫.齐誉笑得最欢：“凌少,心疼了?难得啊！”
　　羽夜在心里把凌臣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可毕竟脸子薄,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齐誉的女伴笑道：“你们消停会吧,看把人小妹妹吓的！”
　　一群人终于止了笑,又嚷嚷着要打牌.
　　凌臣拉着她坐下,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你别理他们,开玩笑呢！”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上,酥酥痒痒的让她顿时手足无措.
　　凌臣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暗自好笑.
　　她只觉得没意思,一群人围着打牌,输了就喝酒.羽夜安静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起初也是没发现,等到一伙人打到一半的时候,齐誉站起来冲角落里默默坐着的一人喊了一句：“瑜少,瑜少,你过来顶我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羽夜好奇的抬起了头.
　　这张脸,分明就是这张脸,在她记忆里挥之不去的脸,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的脑袋翁的一声,瞬间空白.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走过来.那样真实,又那样虚幻,好象梦,梦里的他也是这样向她走来.他似乎瘦了,清减了不少,越发显得身材颀长.但是依然风度翩翩,气质优雅.
　　曾经梦里千百次出现过的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那样近,又那样远.没有想到,只是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她竟还能再遇上他.咫尺,却天涯.
　　她几乎要站起来喊他的名字,凌臣却先开了口：“昊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瑜昊升长腿一迈,坐入沙发,在羽夜对面,向她微微颔首：“刚回来不久。”
　　他的声音一点都没变,清朗又好听.她失了魂般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许别的情绪.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他的眼眸深邃的如同汪洋,让你深深陷进去,却又清澈得如同圣洁的明月,毫无掩饰,毫无造作,仿佛从来就不曾认识过她.
　　她忽然就狼狈的想逃,逃得远远的,离得远远的,只要没有他,只要没有他就好.
　　手指紧紧握成拳,紧到骨指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一点儿也没察觉到疼.
　　这么多年,他真的忘了她,忘的一干二净.
　　眼睛开始泛涩,喉咙也紧的难受.她怕自己哭出来.可是不能,她就是憋着忍着,也不能,不能在他面前哭.
　　他几乎样样都优秀,一坐下来就赢钱.他拿着那些钱,一一递给好友的女伴.亦不忘抽出几张来,递到她面前.他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她就楞楞的盯着他的手.
　　他的动作僵在那儿.凌臣觉察出不对劲,伸手接过了钱,塞进她手里,柔声说了句：“傻丫头，给你就拿着。”
　　她却将钱推的远远的,仿佛烫手山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烫着了手.
　　大伙儿诧异的看向她,刚出洗手间的齐誉见着这一幕,笑着对凌臣说：“呦,凌少,你这妹妹还真特别！”
　　一句话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大家只当她年纪小不懂规矩.只有凌臣发现了她脸色的苍白,低头问她：“你怎么了？”
　　她连声音都带了沙哑,揪住他的衣服,半天才嗫嚅道：“我们回去好不好？”那样怯怯,那样无助,他几乎听出了她口中的恳求.
　　他拒绝不了,也不忍心拒绝.
　　凌臣站起身来,说：“抱歉各位.她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说完牵起她的手就走.
　　夏立扬还不忘起哄：“凌少,你可要温柔点待人小妹妹！”
　　凌臣抬腿就是一脚：“就你罗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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