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康]愿同尘与灰》东方掠城

9、九．

　　我去小楼探他，这回隔了三个半月，已是深冬。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白驼山竟是难得的寒意袭人，连冬衣也多加了几件。
　　更为蹊跷的是夜夜月明千里，照的西域千山一片雪光。
　　这景美则美矣，就是映得人心头寒凉。
　　兴许他也是这感慨，下笔挥毫，派人送了副真迹给我。
　　泼墨而成，甚少留白，除了一勾月、一壶酒、一树残雪再无它物，我看了，心下清明。
　　没有从正门进小楼，我提气纵身飞入二楼的卧室，坐在窗棱上赏这让我牵肠挂肚的人。
　　楼上月下，光华洒落他一如初见时的眉目，入梦后反是褪了骄纵，染了倦怠，眉心砌出小小的褶皱。
　　很久以前也是这样凝望着睡着的他，哼着江南的采莲小调，满满的温柔情绪。待他转醒却立时变了小尼姑偷和尚的调笑，他恼火，一爪子抓过来，被我随意拨开反握在掌中玩笑似的咬了一口，他反抗不得，硬生生在脸上憋出两颊红晕，怒气腾腾，明艳得好看。
　　“你来了？”眼未睁，他的语气像快溺死在梦里。
　　“是，我来了。”我答，难得不带戏谑，一本正经。
　　“过来。”
　　依言而行。
　　坐在床沿看他，不放过一个细微的呼吸。
　　他突然瞪开那双水色盈然的眼朝我猛扑过来，全身都带着股决绝的狠意。
　　“你！你怎么不怕我再给你补上一刀！”他揪着我领子呵斥道。
　　我一愣，失笑：“对当年念念不忘的到底是谁啊……再说，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的手上不是没有刀吗？”
　　他易怒，报复性地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欺我纵容成性。
　　“欧阳克，你他妈到底要我怎么样！”他低吼。
　　我啄他的脸：“康儿，你心知肚明。”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什么？”他松了手，一瞬间失了全部气力，“我从来弄不懂你。我以为你恨我，可是你说爱我；我以为你想杀我，你却留下我的命；我以为你要凌辱我，结果你只是放我在这里无所事事，度日如年……我心知肚明又怎样，终究，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到……你我都是死不退让的人，也不会顾影自怜，天天想着怎么回来从前……”
　　“你怎么确定我不是？”我打断他。
　　“难道你会？”他讶然。
　　将一缕散落的额发抚回他耳后，“我一向比你坦诚。”
　　“欧阳克……”他倾身，“我以一夜报你半生痴情，以后，以后……”
　　我翻身压住他，缠了满手黑发，“不，日日夜夜，抵死缠绵。”
　　是夜，楼外冬风如刀寒意凛冽，小楼之内却是一片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