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克斯Q斯密》茗子叶

31、进犯

　　聂焰打破荒芜沉寂，“以后我们也不用谁比谁高尚，我‘叛国’，你们救了罪人。差点忘了，我们还不是‘我们’啊。”
　　陷在过往的两人回过神，身后喧嚷吵闹声直抵耳中，源自于赤城。

　　聂焰垂眸，混血面孔让置身翻飞的雪中的他染了不少阴郁，但他尽量克制着：“看来是虫豸开始蛮生了。您二位先在这缓缓吧。”
　　说完无影。

　　徜徉里的景象自两人周边开始一点点破碎，什么阳台男女调情，什么均衡的人，什么红艳的梅花，全都被撕裂，一片残败。
　　黑暗森林涌过来，掩盖残败。白雪飘进黑里，刹那光穿过两人相隔毫厘的手背。

　　纵盏的视线落在涌过来的黑里，他轻声自言：“泽漆，他很好。”
　　舒曳冷淡的声音也混入黑里，“我只活在当下。”是果断的。
　　纵盏低头轻笑自嘲了一下。
　　然后，黑吞没了两人。

　　·
　　他们回到赤城网络安全中心，oval和舒啸已经严肃悬空静候一个小时。
　　oval迫不及待：「少校，国境线传来战报！」

　　纵盏和舒曳瞬间转变白色制服，目光凛冽。
　　他们从徜徉里出来就没见过其他同袍，但都约定俗成地认为他们肩负重任远赴。
　　只是，为什么这个任务会传来战报？少校的任务从来都不包括保护世界和平？上将也未有过任何关于发动战争的绸缪，国境线那些跳梁小丑不敢进犯，为什么现在却……

　　一个小时前，“战报”以惊人的方式越过“赤城与外界通信已中断”这一难题传到oval和舒啸记忆芯片中，两人即刻化为丝线待命。因为“战报”文件上有浅紫色标注，是国家安全等级中的“瓜剖豆分”，意味着国家领土受到了侵犯。

　　舒啸将战报呈现在全息屏上，是一段长达一个小时的实时直播，起始时间便是一个小时前。
　　画面不断播放，泽漆和凉散的目光随着画面细微的跳动由凛冽转为愠怒，进而眼眶红透。
　　oval悬在凉散脸侧不敢靠近安慰，舒啸欲触泽漆握紧拳头的手又倏然收回。

　　画面上的地点位于屋醉与须声两个国家的边境交界梓里市上，那个被国花宠幸的地方，常年开满了浅紫小花。微风一吹，浅紫小花就会飘过一米宽的清澈小溪落在须声境内。
　　小溪两岸的居民们每每小吵小闹了，总会捡起浅紫小花置于掌中，嘴唇对着那灵动的小花一吹，小花就会到对面去，所有的吵闹也就化解了。

　　可现在，小溪对面的楼宇空无一人，顶替的是黑压压的、穿着廉价军服的须声士卒百余人。他们没有首领，但也不是散兵，他们目标明确。手中拿着木棍，绿茵茵的草地不知何时堆了很多尖锐的石块，弯下腰，一人拾掇一块，然后像执盾牌一般毫无对和平的敬畏之心，一步步跨过那条已经被污垢染浊的小溪，进犯屋醉。

　　一直以来，梓里市的祥和是须声和屋醉友好建交最直接的体现，双方曾于五十年前签订《以市民安稳生活为首要》的倡议书，为表决心双方不派驻军，只有少量安保人员。因此，每次屋醉和须声在贸易上发生争执，也没谁敢动梓里市这一边境，只要敢，就代表着决裂。

　　只是没想到的是，须声的“敢”很巧妙地绕过了两国必须战争的底线——他们的手中没拿任何象征战争的武器，所以只能当成边境摩擦来解决。
　　而此刻，屋醉阻挡进犯者的只有两位少校和五名安保人员。

　　他们不能后退，他们的身后有数万万正拖家带口撤离的梓里市民。
　　他们不能后退，退了，国就缺了口，恶臭就会灌入。

　　应援的队伍还在路上，两位少校只能迎难而上。
　　凉散和泽漆觉得两人熟悉，好像看到了他们曾并肩深入丛林，逮捕偷渡入境的雇佣军团。他们在那地狱之森绞杀邪恶，在血泊中互相扶持，最终活着走出来。
　　他们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他们有钢铁般的意志，他们有快狠准的扼杀手段。敌人没倒下，哪怕他们已经支离破碎，也定会拉着敌人下地狱。
　　他们是这么的至高无上。

　　可现在，画面上醉光紫树下的两人被团团围住，看不见身影，只是黑压压圈内传出木棍和石块偶尔撞击的刺耳哐当声，敌人吃痛哀嚎声。
　　晃动偷拍录播的画面就这么播了近一个小时，应援队伍的鸣笛声划破刺骨的风，进犯者们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五名安保人员躺在地上没了呼吸，不远处围圈死伤四十一个进犯者。
　　他们的瞪着的怒眼就看着他们。

　　两位少校立在死伤进犯者围着的圈中心，额头相抵，双手相撑，对站得挺拔，就像平常训练样。
　　只是被染红的白色制服抹去了一切生的幻想。

　　他们嘴角的笑已经永远凝固，飘落的醉光紫落在他们的肩上，也染了一大片红。
　　他们灿烂地死去。

　　画面终止。
　　凉散无力低吼，泪水止不住涌出眼眶。

　　两位少校拥有无上的武力，但那一刻，他们只能是常人。
　　为了国家，他们只能是常人。

　　「如果一次呼吸的丢失能换来无数心脏的跳动，你们愿意吗？」
　　这是被授予少校头衔时上将问他们的话，那时的他们答以铿锵有力。
　　那时他们的概念里并不包括“任人宰割”。

　　泽漆胸膛剧烈起伏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的耳侧突然响起聂焰的声音，来自遥远过往那玩笑般的语气：
　　「凉散，知道吗？爱因斯坦曾说过他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用什么武器，但第四次世界大战可能会用到石头和棍棒。如今世界上的个别国家已经进入了第四次世界大战，并遵循于此。我觉得是愚昧的，让我觉得更愚昧的是上将竟然也对边境跳梁小丑采取怀柔措施。」

　　「不这样难道要使用量子武器？让更多的人饱受战争的折磨？」是凉散的声音。
　　「当然不是。反正能够蠢到只会拿起木棍和石块的，最多就是没完没了地试探性挑衅。所以我们得通过一些手段来威慑。而这威慑还是要回到外交上，从多角度争取和平。」

　　「可有些人就是不识抬举，不来惹一下熟睡的雄狮心里难受。」
　　「真若到那时，就只能是我们上场。」
　　「芝麻蒜皮点小事，上将不会劳烦你的。几架无人机警告，机器人拦截，完事！」
　　「未来，未知。」

　　「哎，你个大老爷们的在这漫天大雪里伤春悲秋个什么鬼！」
　　「啧，你眼睛残障！玩泥巴去吧，我找泽漆去了！」

　　他又听到聂焰对自己阐述观点，语气有些激动：
　　「知道为什么是棍棒和石块吗？因为不能真正交战。如若交战，战败国的大批难民为了求生会远走他乡。出于人道，有些国家会接纳，但是接纳之后呢，他们的未来怎么解决？如若拒收，你以为那些难民会碍于自尊绕道吗？不会的，到时候边境会混乱不堪，边境的居民生活会受到恶劣的影响。
　　往极处想，竖起隔离无形墙是否就行得通了？行不通的。那只会让我们走向封锁。
　　所以泽漆，未来，我们都会遇到这么一群野蛮的人。不到迫不得已开战之前，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至高无上的我们代表诚意，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去调和。
　　我们不会灿烂地死去。」

　　“我们不会灿烂地死去。”
　　还没来得及多想，哐当哐当地打砸声落在四周坚固的玻璃上。

　　愤怒的学生们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高喊：［还我网络通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