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金黄杏子肥》近山乐水

95、96、不如说老干爹

　　一个月来，我的脑子里不是梅子就是小书童，疏远了亲生女儿豆豆，对她很不公平，今天我特地打电话把豆豆从学校叫到奶奶家吃顿饭。
　　上周豆豆买了一袋“黑椒牛排”，要我煎给她吃，当天晚上我拿出牛排解冻，已经化软了，她又放回冰箱，说什么没有土豆、洋葱和番茄搭配没法吃，我说有别的佐料啊，她哼了一声，挖苦我不知正宗的牛排做法，我明白了，她要我一切按说明去做。
　　今天中午，我把说明上的食材凑齐了，打开液化气准备煎牛排，她说不能用土气的铁锅煎，非得用平底锅不可，咳，这家伙，太讲究了，喝咖啡坚决不用喝牛奶的玻璃杯，我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崇洋媚外的家伙！
　　我不得不换上平底锅，她在旁边指点我，并考我牛排用英文怎么说，这不是班门弄斧吗？由于平底锅太浅，油星子爆出，烫伤我光着的手背，她藏在我后面，一个劲儿嚷嚷：“可以了可以了，只要煎六成熟就行！”我警告她我们是中国人，吃六成熟的牛排会拉肚子。我用刀划开厚厚的牛肉，里面还是红的，我关掉火打算取出切成两片，这样更容易煎熟，她再次表示反对，生气地说：“外国人盘子里的牛排就是厚厚的，你干脆炖着吃好了！”
　　牛排照她的吩咐煎好了，她用盘子盛好，我们尝了尝，反正我觉得味道不错，她还是不满意，她每次都这样，做什么前兴致勃勃，做好吃几口就不吃了，让我当“清盘夫”，我早知这次的结果没有两样，为了哄她多吃几口，我跟她谈起了吃西餐的规矩，她听得很认真，问我：“外国人不吃蔬菜吗，用调羹、叉子怎么夹蔬菜？”我笑了，笑她连这点常识都不懂，我告诉她：“外国人吃蔬菜，只是他们把各种蔬菜切碎做成沙拉冷盘，更能保持蔬菜的营养价值。”女儿来劲了，开始大口大口吃凉拌胡萝卜丝儿，多好吃啊，里面搁了香油和醋。
　　一样的菜，只要我往菜里吹一口洋气，豆豆便吃得津津有味，比如普通的胖头鱼，我说是从西班牙空运过来的，一盘空心菜被我说成来自法国，紫菜肉片汤我谎称是俄罗斯浓汤，尽管她明知我乱说，但就是爱吃被我洋化过的菜儿，不论荤的素的。
　　平心而论，豆豆这么崇洋媚外，原是我平时“言教身传”的结果，她的性格特征和思维方式统统随我，自然我身上的臭毛病也全部继承了，我该怎么让她“扬弃”我呢？

　　前天下午，我请老同事罗老师喝茶，我们是一同进入学校当老师的，教两个平行班31班和32班，我教英语他教生物，第二个学期我们又分别接替了这两个班的班主任。
　　大家最初以为我带班比罗老师强，罗老师脸上有一块刀疤，天晓得过去干过什么坏事，有无前科，学校职工子弟于是都转入了我班，但一个学期下来，32班的学习成绩和班风班纪明显优于31班，我自叹不如，十分羞愧。
　　罗老师批评我当着学生的面太爱开玩笑，所以学生不把我当老师，我至今仍爱开玩笑，说他是“虎狼之师”，问他带班到底有什么秘诀，他笑笑，答曰：“攻心，攻心为上！”
　　这个看上去像□□人物的家伙居然有这么一手，其实我早就觉得他不简单，我问：“你还记得我提议两个班交换‘留学生’的事吗？”“怎么不记得，”罗老师点燃一支烟，“你把你的亲信，两个班最优秀的学生何静安插到我班当暗探！”
　　是的，彼时我提议交换留学生的目的，就是让何静为我取经，看罗老师有什么带班的好经验，但取经未成，反而伤透了这孩子的心。
　　何静门门成绩拔尖，大学毕业后赴美读研，如今是英国一所大学的讲师，与我仍有联系，提起她，我们的话更多了，罗老师说：“你派何静来我班留学两周，我以为机会来了，找她谈话想留住她，但留不住的，她只认你，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有学问的老师！”
　　“鬼信你的，”我喝了一口茶，“我看她巴不得留下！不过，我太伤她的心了，人是我派去的，我对她面授机宜，一定要把你治班的经验学过来，说来可笑，她才去你班两天，我就后悔了，心里怨她那么高高兴兴接受我的任务，一点不留恋本班。更可气的是，她很快与32班的同学打得火热而疏远了我们31班，这还了得！”“你吃醋了，跟细伢子吃醋！”罗老师哈哈大笑。
　　我是有点吃醋，吃醋的结果是对她特别冷漠，“我在32班上课，眼睛根本不瞧她，更不叫她发言，尽管她的手举得老高。她在31班是班长兼英语课代表，到了32班还是英语课代表——你班那个英语课代表到了我班，她每次收好作业本交到我办公室，我还是不理她，做得真绝啊！有一次她站在我面前不走了，双手背着，突然哇的失声痛哭，我才不冷不热问了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何静擦擦眼泪，哼了一声，昂起了高贵的头颅，接着轮到我扮矮，我下令：‘你给我连人带桌搬回来，最迟不超过明天，你去跟罗老师说，就说你想回31班了！’”
　　何静被我折腾了一周，指责我出尔反尔，喜怒无常，罗老师也看出了我小心眼，赶紧放人，现在谈起往事太可笑了，我这个老师真不像话，难怪没有威信，幸亏何静懂事，没有和我计较，继续担任班长兼英语课代表，她替我化解了班上一个又一个头痛的问题，我后来对她言听计从，罗老师也说难得何静这样为老师分忧的好学生。

　　啊，小书童，她有点儿像何静，但没有何静那个命，让我继续谈这个让我心软到心痛的孩子，但当着她的面我没有那么伤感，我往往被她的热情所感染，今天早上我送她出门去学校，一路上她挽着我的手臂，嘻嘻哈哈，我说：“你别这样歪着脑袋直勾勾看人，这是走在大街上，你这样看我是宝崽，我这样看你是神经！”小书童偏要这样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原来我的额头上沾着一根长长的头发，她伸手替我拿掉了。
　　昨晚，我给小书童做了一瓶老干妈让她带到学校下饭，小书童笑道：“不如说老干爹！”瞧瞧，她要拿我下饭呢，我是小书童的老干爹，老干爹！
　　小书童以前有一个网名叫苹果花，我有时老不正经也拿她下饭，我在空间写了一段说说：“一个人表示喜欢苹果花，猪哥哥说，他喜欢有钱花。我说苹果花小心，猪哥哥的基因与我们不同，小心他的花粉吹进你的苹果花。”
　　夜里，我喜欢躺在床上搂着小书童说话，小书童白天最大的特征是脸上泛红，我把这种红命名为“少女红”，到了夜里，她钻进我的被窝，我又嗅到少女香，淡淡的，不绝如缕，有点像奶香，她是个不肯断奶的孩子，可是我这个老男人怎么会是她的奶嘴呢？
　　我仰着，小书童侧着，窗外阳台上的小风铃又传来叮叮当当，小书童装饰在小风铃上的玻璃珠、水晶珠居然在我眼里折射出七色光，天上的月亮大放异彩，我能不失眠？
　　我睡觉爱打呼噜，小书童睡着了，我怕吵醒她，于是慢慢抽出左手臂起身到另一间房她的床上睡，哟，臭烘烘的老男人又嗅到了少女香，我就当她是梅子香吧！
　　我和梅子才是可以相互托付终身的网友，小书童让我软，梅子让我硬，我在梅子面前是硬邦邦的糙老爷们儿，我把她带坏一点点，她把我带好好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