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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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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破败的菩萨庙里香火未曾断过,前来跪拜者数不胜数,皆穿一身素衣,跪地痛哭流涕埋怨老天如此不公,偏偏让她们遭遇此生来横祸。
“求菩萨保佑,保佑我女儿逢凶化吉,安全归来。”
“玉儿呀,我的玉儿,今天本应是你出嫁的日子,可叫我如何是好?”
“我不应该送你红嫁衣,就是那东西害了你啊!”
“……”
“红嫁衣?”凌兮抱着胸站在门口,看的津津有味,末了突然恍然大悟,转过头笑嘻嘻道:“兰辞姐姐,你也穿的红衣服哎!”
他这一出声,庙内跪着的妇人皆齐齐回了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众人脸色唰的一下雪白,当场有两个两眼一翻便再也不省人事。
“脱了!”不知是谁一声大喊,“想活着就把那身红衣服脱了!”
庙内突然聒噪,本在细细抹眼泪的妇人突然止了哭,目光呆滞的盯着兰辞,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看出自家女儿的模样来,看得久了她才愿意相信,自家小女的眼睛不像门口那位那么冷,简直天差地别。
“姑娘。”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哑着嗓子道:“那鬼新娘偏爱红色,专抓穿红衣服的女子,我女儿就是在大婚当夜失踪的,如今不知是死是活,我天天来这里祈祷,愿用我的阳寿给我女儿续时长,能再见一面也是好的。”
兰辞抬了抬眼皮,毫无感情的开口:“与其信这鬼东西倒不如去那小树林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尸体来得好。”
妇人脸色惨白,想笑又笑不出,庙内其余几人倒是怒了,“你这小姑娘是怎么说话的,站在门口说风凉话,你不信真有神明护佑一事,不信你跑这来干什么!”
兰辞眼皮抬了抬,道:“我无所求,自然跟你不一样!”
凌兮看了一眼庙内房顶上一大片的蜘蛛网,很是真诚的发问:“真有人相信这东西啊,生死有命,那命格都是定的,八百年前都写在蒲上了的,阎王爷都没资格画上两笔,换命格忤逆天道,总要遭报应的!”
妇人扯着一张松皮笑:“见笑了,只是无可奈何之下想出来的法子,求个心理安慰,晚上睡得好些。再说,我女儿只是失踪了,并不是没了。”
“你女儿就是没了。”凌兮歪着脑袋,很是天真道:“我们白天在西边的那片荒林里见到过一批被傀线控制的鬼新娘,你早些去,尸体应当还没被叼走。”
此言一出,那妇人“嘭”的一声跪坐在地,她那一声哀叫还没发出来,窗外有人抢了先。
一阵狂风自窗外席卷而来,早已破败不堪的一座庙宇生生连根晃了两晃,兰辞只是略微眯了眯眼,突觉胳膊被一个人使劲拽着拽进了门内----
紧接着,“嘭”的一声,一眨眼的功夫,她原先站的那块地就被凭空砸出个大坑来。
“凌兮,你没事吧?”兰辞问出声,预料之外没听到凌兮的声音,相反,却听到了极低的几声咳嗽声。
声气悬在半腔,虚弱无力,本应是个将死之人,奈何一口气轻轻吐出,又重见了天明。
兰辞疑惑的转头,便被近在咫尺一张银色面具差点刮到她的脸,她嘴张了张,还没发出声来,只听那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先行摆了摆手,“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这般感恩戴德!”
说起话来,又丝毫不觉得气短,像是还能再活上两百年。
客气你个鬼!姑娘生平最不懂什么叫客气!
兰辞毫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你先给我松……”
“小心!”
“兰辞姐姐!”
突然,无数条极细银色丝线自窗外猛然乍现,目标只锁一人,冲着兰辞而来。
“鬼新娘!是鬼新娘来了!”庙内仅剩一两个没卷进先行那波狂风的,眼下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抱头流窜。
兰辞当机立断,偏头躲闪银丝线的攻击,还不忘顺手拉了那病秧子一把,算还他刚刚的救命之恩。紧接着,一把红枫叶齐齐甩了出去,将那锁人喉咙的丝线拦腰截断!
“凌兮,走!”
兰辞直冲门口,脚还未踏出,新的银丝线接踵而至,速度太快她来不及躲闪,只得侧倒一把抓着凌兮的脚腕将人拽趴下,摔的她眼前直冒星星。
刚一抬眼,就见那病秧子杵着下巴在看好戏。兰辞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丝线再次折返回来,一圈一圈将兰辞跟凌兮围在了中间。
“此生不见来世散,你别跑,我来追,追回幽冥把酒欢……”一个凄凄惨惨的女声自头顶而落,带着一股凉飕飕的阴风。
“假鬼魅!”凌兮后知后觉,“控制傀儡新娘的人!”
那数不尽的银色丝线便是她的傀线了,谁沾上谁就成了她的傀儡,兰辞尚且躲避不及,更何况那些手无寸铁正沉溺于甜甜蜜蜜的新娘。
“你跑不掉了……”凉飕飕的风瞬来,傀线错了套,交密而至。
“生决!”兰辞大喊一声,无数枫叶堆砌而起,迅速交融,交融成一把长剑,生决剑现身,杀意满满,剑端那抹红急了眼,与丝线缠绕。
“走!”兰辞一把拽起凌兮,破窗而出,那病秧子竟也跟了上来,喘口大气都觉着困难的病秧子跳窗却跳的极为利索。
“喂!快死的,”凌兮冲着身后喊,“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病秧子气若游丝,一点都看不出害怕来,都这种时候了还带着一副桃花眼眯着笑。
凌兮又知道了:“病秧子你跟那鬼新娘是不是一起的?”
“冤枉~!”病秧子耸了耸肩,“你看,我也是受害者!”
他提起自己左袖,半边袖子划的七零八碎,却未挨着皮肉,险从中过,倒也幸运。
兰辞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道:“凌兮别管他,我们先走!”
说罢,便拉着凌兮离开,只听身后那病秧子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一直没停:“别这般薄情嘛,我刚还救了你一命,这么快就恩将仇报了……”
兰辞没回头:“那一命我早就还给你了!眼下两不相欠,若还想留命,赶紧给我滚!”
那病秧子不仅不滚,而且还跟的越发紧了。
凌兮边躲傀线边喊道:“快死的,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中邪了,条条大路放着不走偏钻鬼门关做什么!”
那病秧子一把抓住了凌兮的胳膊,差点生生将他一只胳膊凭空拧下来:“我手无缚鸡之力,走哪不是死路一条,二位武功尚且自保,何不救我一命?”
凌兮被他扯的斜了半边身子,心想这力道可着实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他来不及出声,耳畔旁兰辞的声音率先响起。
“生决,回来!”
说罢,剑端一点红咕噜咕噜敲着声响,躁动的厉害!生决剑端未着红,竟是没沾得半点便宜。生决先于傀线而至,凌空划下一道烟雾,仅仅半秒,那傀线便又突然乍现,比先前更加猛烈,与此同时,那诡异的声音如约而至……
“二十余载,孤魂野鬼……”
兰辞敲了敲生决剑剑柄,低声道:“乖,挡一会。”
生决猛然脱离于兰辞之手,游转于后,决定一尝鲜血。
“二十余载,孤魂野鬼,奈何畔上无艳女,我找着你了……”
兰辞脚步一顿,生决摆了摆剑尾,疑惑的转了个头,又回到了兰辞手中。
剑后无数傀线缠绕而来,势不可挡,所经之处烟雾漫起,花草树木,无一幸免。
凌兮大惊:“兰辞姐姐!”
兰辞却站着未动,略微皱了皱眉,疑惑的出声:“你是姚弦乐?”
傀线线端带着浑厚的风力,猛然朝那三人迎面袭来,生决第一次违叛主人,剑端离鞘,横着挡了一道,傀线碰着剑柄,竟是打出一串噼里啪啦的脆声响。
三人齐齐后退半步,那傀线却半秒不歇,直直取命!生决被刚刚撞的狠了,还未重振旗鼓,终归是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那病秧子却不紧不慢的伸手抓住了一道傀线……
“喂!”
“快死的,你疯了!”
“这不,又欠我一命!”病秧子偏头冲着兰辞笑,就在这时,原本比刀剑还硬的傀线却顺着那病秧子抓着的一端慢慢软了下来,像是认输一般,与此同时,数不尽的傀线一根一根的撤了回去,只留下病秧子手中那一根,被他缠在了自个儿手腕。
傀线的韧跟利兰辞尚且感受过,能徒手接住这东西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只一眨眼的功夫,“鬼新娘”不见了,尖刺的声音像是突然沉于地,没了踪影,先前一阵一阵的狂风也戛然而止,出奇的静。
“还不走?”病秧子出声,“只是暂且退了,回去的路上想不通太容易卷土重来,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姑娘,我救你们一命,恩将仇报还怎么立足于江湖?”
兰辞手中一枚红枫叶只逼那人脖颈颈动脉,问:“你是何人?究竟是认识鬼新娘还是姚弦乐?”
病秧子笑:“姑娘觉着呢?”
兰辞握紧了红枫叶,枫叶划破了他的皮肉,渗出了血迹:“姑娘觉得哪种都留不得!”
“等等!”那病秧子如同一尊不痛不痒的雕塑,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笑眯眯道:“你问,我不见得不会说。”
兰辞问:“你认识姚弦乐?”
病秧子动了动脖子:“这好东西要不要先放下,我最讨厌血腥味,沾上血可就不好了。”
兰辞收了枫叶:“说!”
“不管是鬼新娘还是姚弦乐,我都不认识。”
“找死!”红枫叶再次逼近,病秧子开口道:“制服某一种东西卖旧情可不见得有用,姑娘既然认得姚弦乐,怎么喊出这个名字后对方反而杀性越发的强?一种东西怕另外一种东西,无外乎她自知从对方讨不得半点好,知难而退尚可算聪明,好歹是一只漂了几十年的怨鬼,这点道理总该懂的。”
凌兮道:“你个快死的病秧子,她凭什么怕你?”
“病秧子活的久,法子自然也多,都是些邪门歪道,唬人的玩意,能唬住一个算一个。”
兰辞突然问:“你在靠什么续命?”
“嗯?”病秧子有半秒的出神,接而笑,“这是什么问题,活生生一个人,姑娘莫不是认为……哎你……抓着我干什么?”
“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兰辞抓着他的手腕,摸上去刺骨的凉,生活在鬼域那种不见天日地方的那帮小鬼们尚且还没他这般死的透,“我应该换个问题问你,来自哪里?灵域还是鬼域?”
病秧子慢吞吞的抽回了手,笑道:“换个问题问,我回答你。”
兰辞问:“叫什么名字?”
病秧子答:“杀驭。”
幽君杀驭,江湖尚且没有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