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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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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雷雨预示着初夏即将来临。
乌云蔽空，厚重的云层似乎要倾数盖下，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闪电划过天幕，撕开一道深长的缝隙。
恐怖的阵仗衬得人类在大自然下渺小无比，不免心生畏惧。
滂沱大雨中，树梢被雨水兜头浇下，树影摇曳，眼望处雨雾蒙蒙。
教室里一片吵闹声似乎都被雷声盖住，窗帘紧捂，开着灯的室内明亮闷热。唯有绿漆的门半敞着，空荡荡的，有风携雨卷了进来，雨珠落在手上，像是沐浴，温温热热的。
赵湘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耳边嘈杂的声音逐渐模糊，渐行渐远。
大雨冲刷着大地，似乎要洗去所有的阴霾与尘埃。
洗涤后的树叶愈发青翠，透明的雨珠沿着轮廓流下，滴答的落在地上。周边不知名的小花浴水而开，清新淡雅。
赵湘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手臂微麻的感觉随着意识的清醒越发清晰。
“湘湘，你终于醒啦”，一张脸突然闯入她的视野，她揉了下眼，待眼前景物逐渐清晰，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我睡了很久吗？”
郭佳明坐在她的桌上，胳膊搭在穿着蓝色长裤的腿上，表情有些夸张，“你都睡到快放学了，之前老师想叫醒你，还是我拦住了。”
这么久！！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看到郭佳明的动作，她顿时拧了眉，轻轻推了推他的手:“你不要坐我桌上”。
或许是上辈子的经历，她很讨厌别人好好的椅子不坐，坐她桌上。
以为这样很帅吗？
“我就要坐。”
小男孩听到她的话，反而更来劲了，跟个膏药一样黏在桌上。
赵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郭佳明”。
过了一会儿，像是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他抿了抿嘴，有些负气的嘟囔，“好嘛好嘛。”
真小气。
看着他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赵湘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时候，小孩子真的好麻烦啊。
阳光拨开云层，散去层层阴霾，落在潮湿的地上，折射出五彩的光。
铁门门口早已驻足着不少家长，当铃声响起时，人潮涌动，小朋友们兴高采烈地跑到自己父母身边，也有一些家长久久没见到孩子身影，便直接到教室去找的。
“湘湘，你和赵源和我们一起走吧？”
面前的女人俯身问道，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在空中，那双桃花眼弯起温柔的弧度，整个人的气质可亲，在一众家长里也是十分突出的。
“和凡凡在一起，做个伴。”
往常是赵源带着她和孟一凡一起回家，毕竟两家比较近，而孟一凡父母也不是很有空。
孟一凡乖巧，跟在赵源身后也没有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贪玩，到处乱跑，而赵湘虽然会比较顽皮点，但或许是从小被江女士耳提面命外面有人贩子，不要给个糖果就傻乎乎的跟别人走。这类话听得多了，还是有几分记在心上，因此回家的路途上倒是十分安分。
而今天或许是郑云忙完事情，见还有时间就来接他们了。
“好。”
眼前的小姑娘下意识抓住小书包的肩带，然后弯了弯眉，眼里映出远处的蓝天白云。
郑云牵着他们的手，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赵湘忽然抬起头看向女人恬静温柔的侧脸，鼻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与周围的汗味完全不同。
他们停在一个阴影的角落里，不会离幼儿园太远，也不会太近，很容易看得到人。
雨后的空气清新，温度有些清凉，微风吹过时，散去人们心头烦躁的热气。
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只是偶尔等人回过神时，会突然发现它已经悄悄走在了我们的意识前面。
六月上旬，天上烈阳高挂。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整个室内，地上还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漆白的墙壁边上一道身影微微俯身，头顶的小发揪有些杂乱，像是刚睡醒，她笔直的面朝墙，额头像是要贴出红印。
赵湘感觉自己好像长高了许多。
“长高。”江女士转过身，支起头，上下打量她良久，疑惑道：“有长高吗？”
“不还是那么矮。”
赵湘：“……”
这是亲妈？
忽然，一道阴影落下，将她眼前覆盖住。
与此同时，清亮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还是有长高一点的。”
赵源将手掌放平，覆在女孩的头上，然后平移碰到墙壁，看到超出红线一点的距离，眼眸弯了弯。
“之前是刚好到红线。”
沐浴着阳光，身上莫名有些燥热，赵湘转过身，抬头看到他干净的眉眼，心里仿佛有冷泉汩汩流出，蔓延四周，渐渐平静下来。
初夏暑气渐浓，林木愈茂盛。
街道上多了一把把遮阳伞，为它添了几分色彩，偶尔暖风习过，撩起行人裙边，露出一截洁白的肌肤，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眼见天气越热，赵湘就越不想出门，而且每天的喝水量肉眼可见的增加。没办法，炎热的天气里，身体的水分和汗水一起流失了。
有时候孟一凡来找她玩，她也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睡了个昏天黑地。
小孩子免疫力低下，江女士开空调不会开得太冷，温度是正常的室内温度。或许是担心赵湘晚上贪凉，偷偷起来把空调温度调低，一般在晚上她会先把温度调好，然后把遥控器拿走。
她原本是想放在赵湘房间一个够不着的地方，但在过去的一次撞见赵湘偷偷爬柜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顺便把她骂了一顿。
大抵炎热的天气也会影响人们的食欲，这些天里江女士自己煮了酸梅汤给孩子们喝。
冰镇后的酸梅汤表面还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冰，晶莹剔透，入口清脆，很快就融化，酸酸甜甜中还带给人清凉，十分开胃。
但江女士是不会让赵湘喝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冒着冷气的，那对胃不好。她向来注意孩子对冰饮的摄入量，尤其是还小的女儿。
江女士很少买雪糕冰棍，赵湘在街上看着别人吃冰嘴馋拉着江女士的裙子央求，她也毫不动容。
曾经的赵湘还因此跟江女士吵起来，差点气哭。
想起过去的自己，赵湘咔嚓一声的咬了一口苹果，莫名感觉有些脸热。
虽然江女士不买那些冰棍，但水果是天天都有。
外面闷热，但幸好幼儿园里还算凉爽。赵湘的教室在一楼，地处阴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花坛里粉艳艳的三角梅，在阳光下不同于打焉儿的草丛，反而是显得更加灿烂。偶尔可以看到那里有小学生成群结队，那是他们正准备上体育课。
窗外的暖风拂过脸颊，吹起发丝，在阳光下镀成了金色。
耳边传来天花板上老式电风扇呼啦呼啦响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让她泛起一阵阵的困意。小姑娘困倦的撑着头，奶白的脸上闷热得泛红，半眯的眼睫下，眼底似流动着晶莹的浮光。
春困夏倦，四季如梦。
大夏天里还要上学，听老师讲课，对于学生是一种难耐的痛苦，不过幸好再过十来天，赵湘就要毕业了。
幼儿园的作业并不多，平日里赵湘很快就能做完，悠闲的日常有时候会让她感觉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从小书包里掏出笔袋，把里面的糖纸拿出来，有些无聊的把玩，廉价的塑料看起来却很是漂亮，流光溢彩，像是彩虹，十分吸引孩子眼球。
就连心智已经是成人的赵湘也没舍得在吃完糖后把它扔掉。
她大概是有点收集癖，对于那些零七碎八没有用的东西收集了一堆，偶尔拿出来看下还会觉得心情变好。
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郭佳明忽然把脖子伸了过来，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惊奇道：“湘湘，你竟然还有糖果。”
“我也想吃。”
桌边的女孩转过头，侧脸白皙，无奈回应道：“不是，这只是糖纸而已。”
这些还是六一儿童节那天留下来的。
对于节日赵湘向来不是很敏感，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很多时候她都是从别人那里知道。
同大多数的公立学校一样，六一儿童节前几天幼儿园里就会组织老师采买零食和装饰。
相对应的，小朋友们期待着节日的来临，肉眼可见的在课上躁动，偷偷讲话，下课后各个聚在一起商讨着明天要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来学校。
叽叽喳喳的声音，气氛热烈地似乎要过年了一样，就连张琪都遮不住眼角的笑意，悄悄问着她那天要怎么过。
有时候儿童的快乐就这么简单，在他们贫匮的世界里，每一抹色彩都显得弥足珍贵。
在赵湘遥远的记忆里，她也曾欣喜的期盼着节日的到来，因为这代表着那天将会有平时吃不到的美食，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但或许是经历得多了，后来对于那些节日也就越觉平常，甚至无聊。看着那一张张喜庆的笑脸，整个人却平淡无波，好像和那个炮竹震耳、绚丽多姿的世界格格不入。
有时候她也会为自己想起上辈子记忆这件事而感到有些遗憾，因为很多时候得到一件东西意味着拥有着的另一个事物的失去。
就像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在沉浮中褪去了儿时的天真懵懂，转而披上浮华的外衣。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的话，或许她还会有着对新鲜事物的惊奇。可惜没有如果，如今的她虽然心智更加成熟，似乎是多出了很多知识，减少了未来几年的学习，却在无形中被一些东西束缚住，潜移默化的对世界失去了探索的好奇心，甚至觉得索然无味。
“老师老师，儿童节我想吃棉花糖。”
小姑娘抱着老师的腿，白嫩的手有些肉乎乎，身上的连衣裙裙边像是花瓣一样绽开，她抬起头，眼眸乌黑干净，像是初春的乳燕，声音稚嫩清澈。
在其他人讨论的时候，也有一些小朋友抱住年轻女老师的大腿，像是在家里一样，用撒娇卖萌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女老师：“……”
总之不管过程如何，人们的想法怎么样，到了那一天，儿童节还是来了。
“湘湘，幼儿园发糖果的话，有没有分妈妈吃一个啊”
江女士边给把水壶装进小书包，边调侃。
这种话也太耳熟了。
全世界的家长们是不是都同一个地方生产的，怎么都会说这句话
很多大人都是这样，其实自己并不需要，不会和孩子抢东西吃，却还是会逗弄他们，看着孩子着急的样子笑开怀，或许这是大人们的恶趣味吧。
过了一会儿，就在江女士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只见面前的小姑娘忽然牵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回答:“妈妈放心吧，我不吃，都给你。”
“这么好啊，都给我，其他人都没有吗？”江女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对，都给妈妈。”
家庭地位以及一个糖果和一袋糖，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笨蛋，我不吃，没人跟你抢。”
女人忽然转过头，松软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声音像往常一样平稳，但从赵湘的角度依稀可以看见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不知为何，赵湘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整装出发后，透过车窗，赵湘可以看到在路上碰到的很多小朋友精神面貌都和平时不一样，整个人焕然一新。
天边太阳缓缓升起，街道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地上的阴影随着着光线的强弱深深浅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