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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绝处求生 ...

  •   庐阳王反了。

      率领大军连夜杀进王宫,一路势如破竹,见人就砍,不分尊卑贵贱。

      前殿下跪谏言的众大臣还来不及反应,就变成了刀下亡魂。
      流矢与剑鸣齐响,尖叫与悲呼交织,贵人的鲜血涂抹在士兵锈迹斑斑的破铜盔甲上。箭雨纷飞,火蛇肆虐,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这一夜,大火照亮了皇宫上空的天幕,鲜血染红了宫殿前的白玉阶,这座巍峨宫殿,转眼就换了新君。当庐阳王所率的军队横扫前殿,一路毫无阻挡的挺进后宫内院之时。

      莺时正抱臂坐在寝殿外。

      后宫里早已乱成一锅粥,宫女太监们跑的跑,逃的逃,临走还要趁火打劫一番,先前千金难求的珠宝玉器被他们抱了满怀,争抢的,撕扯的,主仆翻脸扯着头发互殴的……不胜枚举,精彩纷呈。
      她也不制止,也不效仿,只放空目光,去望向亘古不变的月亮。

      她想家了。

      从前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时候才意识到规则与秩序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有一个强大的,不为外界欺凌的国家,有一个和谐的,人人平等安乐的社会,虽然每天被工作压弯脊背,迈着疲惫的步伐忙忙碌碌,但心里有奔头,眼前有前景,这本就是件值得珍惜的事。

      不必卑躬屈膝。

      不必畏惧战乱。

      更不必为危机四伏的处境而提心吊胆。

      ……

      她正想得入神,忽听一阵凌乱脚步声,沉重的铁甲摩擦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庐阳王江荻川的大军到了。

      宋莺时抬头去看,还未看清来人,就被飞来的一物吓僵了身子。
      那是颗圆咕隆咚的黑球,滚向她的脚边,一路湿漉漉淌着血。乌黑的瞳仁黯淡无光,朱唇却红的刺眼,整张脸皮被划烂,尤其是嘴角,被生生撕裂,面目全非。

      那是覆满凌乱黑丝的头颅,苏婉儿的头颅。

      “哈哈哈!宋莺时,你何必如此惊讶,”江荻川身披白盔白甲,手握银枪直指她的眉心:“咱们不是一路人嘛。古往今来,敢动手弑君杀夫的,你还是头一个。真让我佩服。”

      枪头的利刃划断她额前碎发。

      宋莺时抬手握住了枪尖,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惧,目光直直看向他,不闪不躲:“你想怎么样”

      江荻川似乎被这个问题搞迷惑,他楞了楞,蓦然调转枪头,歪着头若有所思:“我想怎么样”

      “我是来杀人的,我要杀光这座皇宫里所有的人,这里所有的人都该死,男的狡诈,女的虚伪,一样肮脏,但是你……”

      他顿了顿,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尖虎牙:“我舍不得,你这么有趣。”
      “我就让你最后再死吧!”

      随后动作堪称温柔地扶起她,撕了内里洁净的衣服,覆盖住她手上流血的伤口,举止大方,动作斯文,甚至当着万军阵列,垂着头细致地绑了个结。
      语气略带责备,又似乎是关切,情深意切道:“皇嫂怎么这样不小心。”

      莺时不寒而栗。

      江荻川这个小疯子,果然病得不轻。
      他是六皇子,也是大夏朝二十三位皇子里唯一的嫡长子,皇后所生,血统高贵,一出生就被赐封太子,本该尽享尊荣,可偏偏造化弄人。
      先皇昏聩,皇后早逝,后宫里妖魔鬼怪乱舞,牛鬼蛇神齐聚,年幼势微尚在懵懂中的皇子,成了前朝后宫所有人的眼中钉绊脚石,每个人都憋着劲儿要把他拉下太子之位,好扶植自家后嗣上位。
      于是,他小小年纪就被送去北部夷族为质子。

      直到几年前,北部掳走皇帝,这才把他放归故土,而他饱受磋磨,早已心性大变。外表看来气宇轩昂,似乎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但是莺时见过他眼底眸中那种置身事外的疏离冷漠。
      早早嗅到危险气息。

      越观察,越留心,也就愈发胆战心惊。

      阴鹜乖戾,暴戾恣睢,弑杀狂躁,这些才是被他掩藏在温润面具下的本色。

      *

      一个夜晚时间,可以用来做什么?

      是纸醉金迷的繁华梦。
      还是贪欢思凡的阑珊春意。
      亦或是惊鸿宴,渔光曲,江湖路,旅人思……

      总归,不该是如今这个荒唐模样。

      天将明未明,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残月与新日一同嵌在黯淡夜空。
      破晓,晨光初露,白芒利刃一般出鞘,撕裂天幕。夜正欲隐没,避其锋芒。曙光却乘胜追击,吞噬侵袭,蚕食鲸吞,转而披上了绯红的袍,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启一天新的篇章。

      绚烂晨光下,是颓败王城。

      金殿染血,花木凋残,断壁颓垣,满目疮痍。宫宇倒塌,尸体横陈,琉璃瓦片白玉阶都被一把大火烧成焦土。

      楚荻川似乎非常满意他的成果,慵懒地依靠在龙椅上,自面前的桌案上拾了奏章,看上三两行,就扔在一旁,又去瞧别的。
      在他脚下不一会儿便零零落落洒了一地奏折。也没人敢上前整理。准确的说,整座王宫,如今除了他自己和被囚禁于此的宋莺时,再没有其他人,是一座真正的死城。

      简直像个坟墓。

      “无趣的很。”

      “那你不如去死。”莺时反讥。

      楚荻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出声来:“哈哈,说得好!”

      他一扥手中锁链,莺时便踉跄着跪倒在地。
      她的膝盖重重磕在龙椅下的漆金脚踏上,当即疼得脸色大变,咬紧牙关。

      楚荻川倾身,噙着笑凑近,握着锁链的右手紧紧钳住她的下颏,冰凉的锁链垂落,似一尾蛇,贴着她的脖颈蜿蜒攀缘。

      而他的指尖比铁链还要凉,狠狠捻上她的唇,把她失血的唇色,揉搓到漫上嫣红。莺时一夜未喝一滴水,嘴唇本就已经脱水皲裂,自细小裂口,渗出鲜血。

      楚荻川见着血,眼眸中的疯意更甚。

      他动作一改方才的粗暴,堪称温柔地抬起指腹摩挲,把那丝丝缕缕的血迹抹遍她的唇,“放心,我死也一定带着你。”
      “人生不过是一场场苦难的轮回。生老病死,循环往复。自出生来到世间就是为吃苦受难,我帮你们解脱,这是功德一件。”

      “呵!”宋莺时偏过脸。

      “苦也好,乐也好,你说了不算。”
      莺时执拗地说道:“你也没有替别人做选择的权利。”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惶惶不安地等待脖颈上的铡刀落下,倒不如报之以高歌,以冷笑,以蔑视。
      “哪怕我饱受苦难,哪怕我举步维艰,我也想要活下去。
      不需要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指手画脚。

      而你,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自私伪善,为你漫无边际的杀戮欲望,找一块看似漂亮实则染满血迹的遮羞布。”

      “你这个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可怜虫,虚伪自负,又懦弱无能,狂妄自大,又小肚鸡肠。我看不……”

      她话音未落,猝然被掐住了脖颈,血液上涌,两耳轰鸣,鼻腔喉头都是血的腥味。
      宋莺时两手去掰他收紧的指,还是固执地说完未尽之语:“我看……看不起,你。”

      楚荻川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此时已尽数磨灭,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整个人竟然被气得浑身颤抖。
      男人在被激怒后力大无穷,那双铁铸般的手紧紧扼住宋莺时的咽喉。她喘不上气,濒临窒息,肺里憋的要爆炸。

      短短的几秒钟,漫长的像几个世纪。

      眼前斑斑驳驳,已经看不清人影。

      在混乱中,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莺时摸索着挥舞手臂,去推,去挠,去踢打,她保养得宜的尖指甲狠狠划破他面上的皮肉。指甲劈了,鲜血淋漓,嫣红的血溅在她手腕泛着冷光的铁链上。
      宋莺时似是海上溺水的人,看到唯一的生机。
      她一把扯过铁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勒紧,再勒紧,多痛也不松手。

      固执地,死死抓住锁链。

      人在面对生死时,往往会爆发出超人的潜力。

      江荻川挣了挣,反而被她锁得更紧,铁链在他的脖颈勒出青紫的血线,虽不至关乎性命,但也着实难缠。他皱着眉,自腰后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一刀捅向宋莺时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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