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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暂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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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的时候,雨早就停了,甚至还有些日头,有了点春日的和煦温暖。
玉宵从沉睡中醒来,自从哥哥走后,再无一日如今日般睡得安稳。
那件衣服盖在她一个人身上,身边的人不知去向。
是了,他昨夜说过要早起赶路的。
她裹紧了那件衣服,叹了口气,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粗布衣裳也能让人如此爱不释手。
“你醒了。”青年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葫芦“喝口水吧。”
玉宵有些惊喜,脸上却没有表露。
她伸手接过,之前尚未觉得,喝过一口之后才发觉口干舌燥,忍不住大口吞咽起来。
“多谢。”她将葫芦递还给他,见他也喝了几口,想起自己刚刚是对着葫芦嘴儿喝的,他不嫌弃自己么。
“你怎么了?脸好红。”
他将葫芦盖好,在她面前蹲下。
“是不是昨晚着凉染了风寒?”
她躲开了他伸过来探他额头的手,红着脸摇摇头,岔开话题:“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他有些疑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玉宵以为他走了“我只不过是去打水,没有想走。”
“你昨晚说要赶路的。”
“难道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他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
却不知道,不过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是窗外的暖阳一般,照亮了玉宵的心。
玉宵听完他的话,只觉得心头一热,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只好低着头,绞尽脑汁。
“你几时起的,为何起这么早。”
青年起身用水浇灭昨晚的火堆,没有发觉玉宵的异常:“习惯早起了,天亮前一会儿醒的。”
他说完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昨晚是你怕冷,天亮了就没有晚上那么冷了,我们要是还靠那么近,万一有人来了,还以为我们......”
“荒山野岭的,哪有人来?”玉宵不满地打断了他,他们又没干什么,干嘛怕被人看到。
“正是因为荒山野岭,才让人多想。”
“想什么?想我们是私奔到这儿的?”玉宵瞪他“还委屈你了不成?”
青年也不知道玉宵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只疑惑地盯着她看。
玉宵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起了身,仔细地叠好,放进他怀里,看着他笑:“我与你说笑的。”
“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就是难伺候。”他也不放在心上,笑了笑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
昨夜的亲密仿佛像是错觉一般,天一亮,就从兄妹变成了路人。
她刚想埋怨他两句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可还未开口,就听见庙外传来嘈杂的动静。
他反应很快,一把拉住她,护在了身后:“来抓我的,你从侧窗出去,快跑,我来拖住他们。”
“抓你的?”
她还没回过神儿来,瞪大了迷惑的双眼,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这有脚印,里面肯定有人,去看看。”
外面的人说。
声音有点耳熟,不,不是耳熟,是特别熟悉。
她刚想和他说不用担心,就被他推到了窗户边,然后他就自顾自地挡在了破庙的门口。
“你是谁啊?”门外的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从这里过,十七八岁,大概这么高。”
对方还在絮絮叨叨地描述姑娘的样貌,却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吗?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两句话不对,双方便打了起来。
玉宵不想任何一方受伤,犹豫了一会,还是跑了过去,冲着混乱的人群喊着:“别打啦!”
“小姐?”管家涂三看见了玉宵,停了手,没防备,被青年一拳打在了地上。
“哥哥,别打。”她连忙过去拉着他“这是我家里的管家,他们都是我家的人。”
青年有点懵,原来不是来抓自己的。
“三叔快起来。”玉宵松开了青年,和其他人一起扶起了涂三。
“既然你的家人来找你了,你就和他们回去吧。”青年挠挠头,打错了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玉宵扶起了涂三之后便跑回了青年的身旁,躲在他身后“三叔,你和叔父说,我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会给人做妾的。”
涂三看着眼前的小姐,出逃了好几日,衣衫被树枝划破了几处,脸上也有伤痕,不由得有些心疼:“小姐,叔老爷也后悔了,急得几天几夜没睡,你快跟我回去吧,他答应你不逼你嫁了。”
“真的?”她不信,从青年的身后探出小脑袋。
“真的,叔老爷还不了解小姐你吗,就算把你骗回来了,你还不是要跑?”
“哦。”玉宵撇了撇嘴,在外这几天风餐露宿,她确实有点受不了,可是......
“你们去两里外那棵大榆树下等我,我还有话跟他说。”玉宵指了指青年。
“这......”涂三也看了青年一眼,拱了拱手“敢问好汉姓名?”
“你们要知道他姓名作甚,快点去,不然我不回去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
看着涂三领着仆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玉宵才从他身后出来。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玉宵低着头,想着要和他分开了,觉得有些不舍“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在我家给护院教教枪棒,咱们也能天天见面。”
他苦笑着摇摇头:“多谢你的好意,我身上有人命,会连累你的。”
“哦。”玉宵低落地应了声。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有人命?你不害怕么?”青年有些惊讶与玉宵的淡然。
“我管那么多呢,我只知道你对我好,我便把你当自己亲哥哥。”玉宵从怀里摸出些细碎银两,塞进他怀里“我逃跑走得急,没带多少钱,而且这几天花了不少了,只剩下这些,都给你。”
“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推辞。
“如何使不得?”她强硬地格开他的手,将银子放进他的衣袋“当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会来找你要还的。是了,你之前打算去哪?”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听人说沧州有个柴大官人,会收留我们这些躲官司的,我打算去他那里碰碰运气。”
“是小旋风柴进么?”玉宵问。
青年点点头。
玉宵从腰上解下一个香囊,系在他腰上:“那这个也给你,权当我们日后相见的信物。”
不容他拒绝,也不容他开口,玉宵继续说:“我叫玉宵,涂玉宵,记住了,别忘了我。哥哥呢??”
“我叫武松,因家中排行第二,人也叫我武二郎。”
“我记住了。”
“快回家吧。”
“嗯,你多保重,二郎哥哥,后会有期。”
玉宵往大榆树的方向走去,迈着缓缓的步子,一步三回头。
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温暖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