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歌离》宸云舒

17、半个故事

　　少女醒了，她醒在一个阴暗狭小潮湿的牢房里，锈蚀的门稍微用力轻推就会垮掉。

　　她几乎忘记了一切，除了心底时不时浮现出的执念:解救王子。

　　可是，王子在哪里呢？少女在黑暗中坐下，一点头绪也没有。

　　空气中传来发霉的味道，老鼠们窃窃私语。

　　少女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想要站起来却跌倒了。

　　少女心想，那么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没有过多地为此烦恼。

　　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要解救王子，只知道王子似乎是她很重要的人。

　　阳光透过天窗洒在黑糊糊的地牢里，走出牢房，少女步伐轻快，似乎并不好奇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醒来。

　　靓丽的身影引燃腐臭的黑暗，空气也染上绚烂的色彩，少女轻轻跃出地牢，歌声是她脚下飘荡的仙尘。

　　少女穿过快乐的森林，乖巧的狼群为她开路。

　　少女进入活泼的小镇，顽皮的孩子向她招手。

　　“请问这里是哪里？”

　　“是棉花糖镇，美丽的小姐。”

　　“难怪这里这么香甜。”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请您告诉我哪里可以洗澡换身衣服。”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如果不嫌弃，请来我家，我女儿的衣服可以给您。”

　　少女换好衣服，天空也为之黯淡一瞬。

　　少女穿过张嘴捕食的凶恶小巷，阴影生长之处，杂乱的碎石散布，瘫软的尸体像棉花糖，黑红的血液月下泛光，不，那是均匀的巧克力涂层，顺着墙壁缓缓爬下。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似乎并不惊恐，可能是常吃巧克力的原因。

　　一只兔子出现在她眼前，戴着眼罩，一身灰毛，活像个海盗。

　　兔子说话了。

　　“我尊敬的小姐，您是否在寻找王子？”

　　“是啊，可是，您怎么知道呢，兔子先生？我可以叫您兔子先生吗？”

　　“我更喜欢金胡子科罗这个称号，不过，您自便吧。”

　　“谢谢您，兔子先生。”

　　没有金胡子的兔子先生用后腿挠挠脑袋，不置可否。

　　“跟我来。”

　　兔子蹦蹦跳跳，少女也蹦蹦跳跳，彩虹从落脚处泼洒开。

　　彩虹滑过街道、屋顶、天空、路灯、窗户，最后落回下水道。

　　这里绿草丛生，青蛙歌唱。

　　兔子先生在一扇木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

　　兔子先生舔舔前爪。

　　木门上的漩涡催促少女快进去。

　　“谢谢你，亲爱的兔子先生。”

　　少女推开门，被兔子先生毛茸茸的脚踹了进去。

　　“抱歉了小姐，我可没时间和你磨蹭，还得去找别的兔拿报酬呢。”

　　兔子先生站在门前脱帽鞠了一躬，

　　很快就消失在下水道深处的黑暗里。

　　少女没就要摔倒，被一股力量扶住。

　　女巫从一扇传送门里出现。

　　“你是谁？”

　　“我是女巫，你不能去找王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允许。”

　　女巫轻轻挥手释放魔法，少女晕了过去。

　　少女醒了，晕晕乎乎，在女巫的家，被关在地下室。

　　不论如何敲门都没有丝毫动静，除了一只青蛙每天送饭打扫房间。

　　有一天深夜，地下室的窗户被锯开，月光洒下。

　　是纯白的牛奶灌入，闪耀光芒，地下室全被照亮了。

　　一位骑士，全副武装，打开面罩。

　　“殿下，我奉王子之命来寻找你，请同我走吧。”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骑士扔下一条绳子，少女抓住，拉出地下室。

　　“骑士先生，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再说吧。”

　　“跟我想法一样，附近有一片古王国的遗迹，非常隐蔽，我提议去那里。”

　　“好的，骑士先生，请你带路吧。”

　　少女与骑士，很快抵达了，升起火堆。

　　骑士脱下头盔，擦拭自己的剑。

　　少女脱下鞋子，揉揉自己的脚。

　　火映在两个人的脸上，身后的阴影中，小动物窃窃私语。

　　少女有许多问题，但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骑士有许多答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偶有对视。

　　少女先开口。

　　“骑士先生，我是谁？”

　　“您是……”

　　“抱歉，我不能说。”

　　“……那，好吧。”

　　“王子在哪里？我要找到他。”

　　“……到时候您自会知道。”

　　“……”

　　“什么都不告诉我，那我自己走好了。”
　　“……您说的对……但我只能说，小心王后的士兵，他们正在抓您。”

　　“如果您独自行动，很可能下次醒来还是在地牢里。”

　　“？你怎么知道我从哪里醒过来？”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您。”

　　.……………………

　　火焰噼里啪啦榨干木材。

　　少女把头埋进腿里，破烂的布料刮得脸生疼。

　　良久，双手抱膝睡着了。

　　“剩下的故事，下次再给你讲哦。”墨染冰嘻嘻笑起来，盯着颜芷疏的脸，想从那里找到一丝懊恼或者急迫。

　　可是颜芷疏仍然像往常一样平淡，因为她早就猜到了冰冰的小心思，故意控制住表情，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更加冷漠。

　　一想到自己此刻的情形，她就有点儿憋不住想要笑出来，没办法只好僵硬地转过头，透过侧面的窗户，从摩天轮的最高处，看游乐园的夜景，撩一下头发掩饰自己。

　　夜空月光和城市灯光的交相映衬下，墨染冰看着她的侧脸，明暗交织，精致无比，一时不由得有点看呆了，良久才醒悟过来是在哪里，要干什么。

　　想起来了，要生气！
　　她皱起眉毛，撅起嘴巴，脸颊气鼓鼓像青蛙。“居然这么淡定！怎么可能！”双手插腰，就差伸出手指指点点了。

　　颜芷疏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到了墨染冰的模样，然后马上继续装作高冷。心里想的却是啊她真可爱，好想抱在怀里狠狠揉一通。一时没控制住表情，嘴角微微跳了一下，完了我要坚持不住了。只好赶紧用脸部肌肉把嘴角挤回去。

　　“喂，我看见你脸上动了一下，你不会在憋笑吧！？”
　　“你可真坏啊！”

　　颜芷疏明明很擅长装作高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墨染冰面前就是很难保持得住，找个机会一定让她改名叫墨染火，因为她跟冰真不沾边吧。

　　喜欢她，就像植物自然而然被太阳吸引，不受自己控制。

　　“老苏，你说她们俩现在玩啥呢？”唐悠叶胳膊肘放在休息区的野餐桌上，手掌撑住脸，困得直打瞌睡，眼睛半闭半睁无神涣散，视线放在苏可卿身后垃圾桶的投入口里，那里有一团硬纸舒展身体探出脑袋，她思考着这团纸的前世今生，时不时向左瞟一瞟苏可卿在干啥。

　　老苏当然是在玩手机，具体地说，wzry。

　　“……什么……？”她太入神了，没有听清也不打算回答。

　　唐悠叶心想果然，又在打游戏，也没再问，使劲儿眨眨眼睛，伸个懒腰继续发呆。

　　该不会是两个人偷偷去玩什么好玩的去了吧……其实她早就看出来墨染冰对颜芷疏的可能有感觉，墨染冰平时都是大大咧咧的还管不住嘴，唯独对颜芷疏……最开始可能还没有，但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她有点儿小心起来，怕说错话或怎么样，平时倒还好，但一旦涉及到深入一点的接触，墨染冰似乎就有些畏缩，比如游乐园今天下午，颜芷疏提出要和墨染冰两个人一起玩，冰冰眼神躲闪，不是很敢去，但是被颜芷疏硬拽着衣服走了，不知道她当时脸红了没有，那现在呢，关系有没有什么进展？

　　颜芷疏这边呢，好像恰恰相反，不认识的人她就装作高冷，或者其实就是高冷？但是对于熟悉或者有好感的人，她还是很热情的，最开始墨染冰就是这种热情，让她产生了好感。冰冰逐渐开始逃避，颜芷疏反而更好奇了，甚至有点喜欢上了，喜欢这种“调戏”墨染冰的感觉，看她脸红，看她心虚回避的眼神，看她可爱害羞的眼神，享受她一丝多一丝对自己更加依赖、更加喜欢的过程。然后，她也喜欢上了墨染冰，一种很矛盾的心情，既想立刻和墨染冰在一起，又享受暧昧的过程，期待暧昧到最后的结局。

　　摩天轮一直在旋转，一圈又一圈，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但对于乘坐摩天轮的人来说，一次失神，一瞬恍惚，在暂停又继续流动的时间中，景物的变化是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让人产生时空凝滞的错觉。

　　身处于这种错觉的空间场域内，颜芷疏忽然感到摩天轮的舱室变得狭小，手臂微曲就会撞到玻璃，脚尖微微滑出半步就能挨到墨染冰的脚尖，蜻蜓点水般伸出手就能触及墨染冰的鼻子，再缓缓向侧面移动，可以抚摸她的脸颊，向后，她的发丝也触手可及。

　　颜芷疏盯着墨染冰的脸，沉浸在想象中。

　　好想摸摸她的脸。

　　于是，颜芷疏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墨染冰的脸，离开那里时，缓慢，而有些留恋。

　　触感是柔软又温暖，还有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