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开端 ...
-
“来来来，都来，开吃！”一名中年男子大声嚷嚷。
“等会儿，那个，唐悠叶还没来。”一名中年女子略微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行了小芷，别担心，她马上就来，刚刚给我打电话了。”颜芷疏旁边的另一名中年男子安慰道。
学生时代的好友们，十几载之后，难得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我们先吃吧。”墨染冰看着颜芷疏的眼睛，既没有当年的爱意，也没有当年的痛苦，而是一种怜惜，虽然这样的对视发生在她们日常生活的每时每刻，但此情此景，似乎也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情感多了、强烈了。
墨染冰又看看大家，许多年不见，有些生分？人们只顾着吃，她忽然回忆起当年自己刚刚和颜芷疏在一起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讲出来给大家听。
“你们还不知道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吧，不嫌弃的话，听我讲讲呗。”她桌下二十厘米的左手微微向左探出，试图触碰颜芷疏的右手。
颜芷疏和她的右手都没有意识到，也没有丝毫反应，指甲比上大学的时候稍短了一些。
短短的距离终究还是没能跨过，此时像隔着宇宙。
“契机应该是那次人贩子吧。”
可怕又甜蜜，有些不愿回忆，又有些急切想要回忆。
像是，幼儿园第一个有好感的ta，天很蓝，ta很傻，你也很傻，你拉裤子，ta帮你打掩护；小学的后桌男生，上课踢你凳子，你哭了，他又来安慰你，被老师的粉笔头击中……
…………
“我们那时候其实都有点喜欢彼此，但还没有表白心意。”墨染冰拿着筷子不停翻动自己碗里的菜，它沾满了汤水，想必不能再入味了，回忆又何尝不是如此。
颜芷疏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碗，面无表情，藏起左手，大拇指循环往复轻轻抠食指的指甲，无意识地。
多年后分分合合，如今平淡如水。她们同时回忆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这途中，有一些零件掉了，有些补上了，有些没有。有时候急切，有时候缓慢。有磨损、有蚀刻、有耦合与圆滑。
沉入水底、熔进火焰、隐于天际，偶然相遇的两个人变成彼此的独一无二。是幸运，还是不幸，丝线纠缠，没人说的清楚。
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或许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本身，那些人和记忆参与了你的生命，其中的滋味便弥足珍贵了，我们又因何能奢求对错？
故事到此或许还并未结束，或许。
…………
“你们，快快快，动作快啊！”一名头戴黄色帽子，身穿黄色T恤、棕色大短裤的男生正在场地中四处奔波指挥。
“道具组！鲜花！鲜花！准备好没有！？”该男子大声吼着，现场嘈杂不堪，只有这样才能穿透。
“准备好了龙哥！”一名和龙哥相似装扮的男生不知从哪里一路小跑过来，原地立正，昂首挺胸，回答中气十足。
“那还不快沿着红毯两边摆上！”龙哥大手一挥，示意位置和距离。
“明白龙哥！”小伙就差敬个礼了，一路小跑去指挥其他人了。
“灯光灯光！灯光组！组长过来给我报道！角度不对！”龙哥摆弄着现场的镝灯之一，想要上手拍拍。
“哎哎，龙哥这灯亮着可不能拍啊！”灯光组负责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甩甩头上的汗。
“你来的正好，这个灯角度不对！斜侧面20°仰角，去！给我调好。”龙哥说完又下意识又想去拍拍灯，想起来什么，瞟了一眼灯光组负责人，
负责人低声下气看着龙哥那只手，心提到了嗓子眼，龙哥停了一下，又重重拍了两下灯，负责人赶忙捂住眼睛不敢看。
“去啊，愣着干吗！”龙哥责备，狠狠跺脚，眼神中流露出不满。
灯光组负责人虚空闪躲了一下，生怕龙哥一脚踹到自己身上，赶紧低头哈腰去叫人了。
“行动组呢过来我看看！准备好没有！”龙哥直接对着天上吼一嗓子。
行动组来了，后面有几个化妆组人员跟在后面争分夺秒上妆，有一个穿高跟鞋的女生踉踉跄跄差点儿摔倒。
“马上天黑了，准备行动，到时候就看你们几个。我们这些人是没戏，但只要你们能成功，那就是我们团队集体的成功。”龙哥语重心长。
“是，是，龙哥教训的是，我们是一个团队。”行动组个个手拿鲜花身穿西装皮鞋，头发梳成大人模样，要多闪亮有多闪亮。
“你，穿这白西装也太扎眼了，找服装组换成黑的。”龙哥焦急看了看手表。
“算了算了别换了，感觉来不及了，根据线人的情报，只知道目标是在今晚，但没有具体时间，马上6点了，目标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龙哥像给自己打了鸡血似的忽然精神无比振奋。
龙哥轻轻摆摆右手，行动组和化妆组恭恭敬敬退下了。
龙哥开始在场上来回踱步并自言自语
“……这个，都准备好了……”
“音响呢……哦音响检查过了……”
“摄影机……要不还是撤了吧……撤了……”
“……这个位置……”
忽然，龙哥走路踢到一个箱子，大怒吼道：“这箱子他妈谁放在这儿的！！？？来人！给老子搬走！！！”龙哥脸都吼红了。
“不好意思龙哥，我这就搬走。”女生的话几不可闻。
“搬东西赶紧给老子滚蛋！”龙哥还在发脾气，暴怒响彻现场，又使劲儿踢了一下箱子，还好是木头的不硬。
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终于准备就绪了，夜色也正式揭落。
……
龙哥蹲在地上休息，忽然听见对讲机里传来声音：“龙哥，目标出现，目标出现！”
龙哥马上切换频道：“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目标马上到达现场！重复，目标马上到达现场！”但是龙哥还不放心，又对着场中所有人大吼。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目标马上到达现场！重复！目标马上到达现场！！！！”
龙哥的吼声从各个对讲机中传来，形成回声，震聋了现场所有人，包括龙哥自己，这是为了达成目标小小的代价罢了。
过了一会儿，目标出现了，居然是颜芷疏和墨染冰。
“群众组，出动！”
“收到！”
话音刚落，只见从无数黑影从两侧的草坪上、花坛后、喷泉的水里、教学楼大厅中、墙壁拐角阴影处，悄无声息接近目标，在目标左右排成两列，封死了目标的所有行动路径，只能走上红毯。
墨染冰很明显是被吓到了：“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这么多人都靠过来了。”她缩到颜芷疏身后，手紧紧扒着颜芷疏的右胳膊，只露出脑袋恐惧地环顾四周。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颜芷疏语气平淡，像是早知道什么情况一样。“你可要藏好咯。”
她们没得选择，只能走上红毯。
“灯光！”龙哥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吼出来。
“啪！“”啪！“啪！”尽管通常来说这个灯打开需要时间，但是由于害怕龙哥，直接启动了。
无死角的灯光让颜芷疏闪耀地没了影子。
无暇的她缓步行走，在红毯上，步伐优雅，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遇见不情愿的事，下巴微微扬起，接受挑战。
刚走过红毯一半，气氛酝酿到位，还没等龙哥发话，行动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或许是目标实在太漂亮了，不需要龙哥的“激励”吧。
所有人西装皮鞋+鲜花，十分有礼貌，也不挡路，只是在两侧欠身说道：“请和我交往吧！”异口同声，每个人都容貌出众，款款情深，很难不让人动容。
颜芷疏只是目不斜视，走自己的路。行动组不再发出声音，不断跟着她的步伐悄无声息移动到稍前方，维持欠身。
颜芷疏出了校门，龙哥、工作人员、所有人目送她们出门，没有再纠缠，适可而止，强扭的瓜不甜。
龙哥和行动组的人站在一起，互相鼓励，下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走出校门，直到走远一点，离开龙哥他们的视线，颜芷疏和墨染冰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墨染冰手忙脚乱，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很多很多话想说，扯住颜芷疏的衣服在路边长椅上坐下。
“他们是什么人啊？”
“这是第几次了啊？你老遇见他们吗？”
“虽然有点儿吓人，但其实，还真有点儿让人心动吧。”
“不过你没事吧？”
颜芷疏被轰炸地喘不过气，尴尬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表情有些无奈，看向与墨染冰相反的方向，她看到晚上7点钟的路口，堵车，无尽的堵车，听见风吹过树叶发出倏倏的声音，马上被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淹没，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难闻的橡胶味道。耳边墨染冰还在不停问，她没由来烦躁起来，回过神，忍耐着回答墨染冰的话。
“他们是一个什么后援会，最开始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我虽然知道有这个组织在，但是也没有在意。后来变得奇怪起来，我才见过他们的。”
“多久了？从我来这里过了一个月就变成这样了，后面就是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
“特别烦啊，明明跟他们说过好几次了，就是不听，还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我真的好想骂他们。”
“你也看到了，弄得什么场面，呵，那么盛大，那么隆重，还不是他们自我感动，一厢情愿，真好笑呀，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都收拾了。”颜芷疏挥挥拳头，生气。
以上是她的想象。
她没有回答，她远非表面看上去的云淡风轻，她很烦这群人，她只是不表现出来，她想说话，想说很多话发泄出来，但她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口，让她发不出声音，还有一堵墙隔开了她和墨染冰，一直都在的墙。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不要紧吧？”
“你生气了？”
“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我好担心。”
颜芷疏使出很大的功夫，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从牙齿缝挤出来两个字
“没事。”一贯的轻描淡写。
“走吧。”高速驶过摩托车的轰鸣声使这两个音节几不可闻，没法辨别是谁的声音。
总之，她们走了，向着约定好的逛街出发。
她们进入离学校一条街的不远处，路口，人影稀疏。
一个表情为难的大妈拦住了她们：“哎哟，小姑娘，能帮我一个忙吗？”
颜芷疏一听就知道是贩卖人口的，正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她也想直接拉墨染冰走，但是她还在生气，而且她觉得这种惯用伎俩不可能骗到人的，所有也就没有行动，也没有发话，反而站在原地等着墨染冰拽她走。
谁知道……
“啊？”墨染冰半信半疑，但还是被大妈的话吸引住了。
大妈一看上钩了，马上哭了起来，眼泪说来就来。
“姑娘你帮帮我吧，我女儿刚刚摔倒了，特别严重，我不知道怎么办啊，她就跟你一样大。”
大妈手指前方不远的拐角处：“她就在那儿啊，帮帮我吧。”
墨染冰乱了阵脚，急忙摆摆手安慰：“阿姨没事儿的，你先别哭，带我去看看。”
大妈喜出望外：“真的！？姑娘你人真好，我刚才问了好几个人都不帮我。”
说着就想去强硬抓住墨染冰的胳膊。
墨染冰一惊，躲闪了一下，另一只手抓住了大妈的胳膊，是颜芷疏的手。
颜芷疏的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正对着大妈的眼睛，赫然是正在拨打110。
大妈一看这赶紧撤吧，什么也没说就一溜烟跑了。
墨染冰还处在惊愕状态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颜芷疏狠狠抓住手臂往人多的方向使劲儿扯。
“哎，你干吗？别扯我啊。”
颜芷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扯着她走。
“她刚刚说她女儿受重伤了啊，就这么不管吗？”
“你刚才给她看了什么，把人家吓跑了。”
颜芷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扯着她走。
“你是想说人贩子吗？我当然知道有这个可能。”
“但是万一不是呢？至少应该过去看看呀，这岂不是见死不救了。”
颜芷疏没有说话，停了下来。
墨染冰挣脱了。
“真是的，你下次别这样了……”
“说话啊。”
一直忍耐的颜芷疏终于爆发了。
“你够了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个没完，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就是人贩子啊？你要是跟她多走两步，你猜你还回得来吗？！”
“还想去看看？幼稚，下一秒你就失去意识，醒来你就在不知道哪个山沟里了！”
“想知道我给她看了什么？好啊！我给她看了我正在拨打110。”
“去啊！接着去啊！现在去追她，快点！去救救她的女儿！”
“女儿摔倒了她自己不会打120吗，你去有什么用？？！！”
“你就不能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吗！？”
“我不管你你就完了！还要赖我吗！？”
“现在也是，刚才也是，啊，拜托。”
“我被那群人已经弄得很烦了，真的没有精力再回答你的问题，你能不能稍微照顾一下别人的心情啊？”
“为什么你要管我的安危，管我的死活！我不需要别人来关心我！”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不像你！”
“为什么一直在那里唠唠叨叨啊？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你凭什么来关心我啊？？凭你是我的室友？哈哈，可笑……”
“你还是先……”
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墨染冰忽然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
抬起头，勇敢地对上了颜芷疏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颜芷疏安静了下来。
墨染冰似哭非哭，一副挣扎和决然的样子，但还是带着哭腔说。
“凭我是你的女朋友。”
颜芷疏遭到了重重的一锤，大脑宕机，没办法思考任何事。
她的眼神呆住了，眼睛瞪大像红酒杯，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是酒液在反光，映出墨染冰的脸，美丽极了。她下意识动了动鼻子，嘴巴微微张开，半遮住牙。
颜芷疏的嘴唇，没涂口红，却依然闪亮红润，像是墨染冰爱吃的水果，樱桃，她洁白的牙齿就是干净的典雅花纹桌布，更映衬出樱桃的诱人，仿佛在勾引人去吃它。
墨染冰再也无法抗拒诱惑，对准墨染冰的唇，最可口的部位轻轻咬了下去，咬住了，接着顺势变成吻，身体也紧紧贴了上来。
两个人嘴唇轻轻接触的声音悄不可闻，但在她们耳中几乎像炸弹爆炸一样轰鸣，这一吻，彻底改变了她们的关系，是一种宣誓、一种交换、一种占有、一种自私。
嘴唇和身体传来热量，蔓延至颜芷疏全身，如此高的温度，恐怕远远不止100度，火焰要将她们一同燃烧殆尽，颜芷疏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不被烧成灰，她贪恋此时此刻的每一秒，哪怕要付出死亡的代价也在所不惜，颜芷疏狠狠咬了一下墨染冰的唇，然后变被动为主动，
血……流。
大概是墨染冰的血，顺着两人发白的嘴唇，鲜艳的红玫瑰缓缓滴落，如此美丽的点缀，颜芷疏并不想放过，她伸出舌头舔走了这一滴血，疯狂吮吸，再搂住颜芷疏，想要和她融为一体。
泪水顺着她们的脸庞奔涌下来，糟糕，好像还吃到了从鼻子里流出来的泪水，好咸，有点儿苦。
两个人一直到没办法了才分开，看着彼此的样子都笑了，这下又四目相对，可良久无言，有很多话想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罢了，那干脆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染冰用手指小心翼翼拭去颜芷疏脸上的泪水，生怕弄碎了她。
还不等墨染冰反应过来，颜芷疏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我想要吻到窒息，想要吻到相拥死亡的那一刻。
我很贪心吧……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谁都没错……但……我过去式的恋人…………终究……我们还是没能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