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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当白逸尘睡下时,江梵便离开。
      梦境里。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雨。
      不久后天空果然下起了雨,可是这场雨比以往都大,雨滴无休止的击打着地面,像是在宣泄着它的悲愤,雨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世界。
      陵园里碑影重重,泥土的气息混杂在雨水中。雨水沿着伞骨形成水滴滴落在地,荡起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水花。
      黑色的雨伞基本上要融入昏暗的天气,十一岁的白逸尘站在伞下,手里捧着几朵白色的菊花,双目无神地望着墓碑上的字。
      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化身一把把锋利的刀扎人心头。
      他奶奶的葬礼办的并不隆重,但是认识或邻居都来了,白逸尘从葬礼上再到陵园,他真正亲眼见证到了他奶奶的死亡。
      泪水不由分说地流了下来,他的视线模糊,耳边只留下雨声。
      白逸尘吸了吸鼻子,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吃红烧肉,是不是他的奶奶就不会因为煤气中毒而死亡?是不是现在他们还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在家里?
      如果白逸尘现在说,我不想吃红烧肉了,我想让我的奶奶回来,是不是他的奶奶就真的能回来?回来抚摸他的脸颊,笑嘻嘻的对着他说:“我的小尘真的好乖啊!”
      可是一切都来晚了,时间不能倒流回去,时间只能往前一点一点的流逝。
      白逸尘猛然跪在地上,几朵白色的菊花掉落在地,没有雨伞的保护,菊花在雨中被大雨摧残,脱落了很多花瓣。
      他嚎啕大哭着,声音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好像没有人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雨滴打在他的身上,泪水与雨水融为一体,手摸上冰凉的墓碑,现在的他有很多话想对逝去的奶奶说,可是好多话都停留在咽喉中,咽不下去也道不出来。
      他只能一遍一遍无力的喊着奶奶。
      可是下一秒,一个巴掌就打在了白逸尘的脸上,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他不可相信地捂住被打的那半边脸,白逸尘瞳孔极度紧缩,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动手的那个人。
      ——是他的母亲。
      白解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竟敢对自己的儿子动手,他抓住她的手愤怒道:“你打儿子是什么意思?他奶奶死了,他悲伤都不可以吗?”
      “他哭得令我心烦,行了吧!咱们的妈死了,难道我不悲伤吗?要看是谁要吃东西,导致他奶奶死的?”白母眼眶腥红,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过。
      白逸尘默默地垂下头,淋了一身雨,他没有再哭了,好像被母亲的那一巴掌打清醒了。
      到头来这一切的结果都归咎于白逸尘的身上,所有事情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坏。

      在灯光的照耀下,一把锋利的菜刀闪过寒光,猛然停留在白逸尘的眼前,菜刀上残留了猪肉的血水,锋利的刀锋划过一滴水,令人不寒而栗。
      白逸尘愣在原地,清澈的瞳孔里照映着一把菜刀,在眼中一点一点放大,慢慢成为夺命的魔鬼。他浓密的睫毛轻颤,胸膛不断上下起伏,手握紧拳头,俨然一幅被吓傻了的样子。
      如果那把刀没有及时停住,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耳边响起两个人的争执声,白逸尘眼前一片模糊,脑袋里是完全空白的,无法思考,他站在原地痴痴地盯住洁白的地面。
      在厨房里,一把带着血水的菜刀停留在白逸尘的眼前大约有三四厘米,如果没有停留能够瞬间夺命。
      明明是在白天,可是在仓库里一片昏暗,有光却透不进来,一把细长的匕首上面粘满了鲜红的血液,滴在地面上开出了一朵血花,这两幅场景像是能够扼住白逸尘的脖颈,令他无法呼吸,想将他窒息而死。
      他肺腑里的最后一丝氧气被掠夺而去,可怕的窒息几秒内就让他满脸血红,由红转青,由青变紫。他想发出声音吼叫,却连发出声音都成困难。
      不……
      白逸尘喘息着从学校的床板上翻身而起,惊魂未定,他微微敛下眸子,瞳孔中全是惊恐,额头和后背都冒出冷汗来。
      他正在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呼吸,他吞咽了一下,抬头巡视周围,然后目光定格在门外。
      江梵一只手能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提着冒出热气的塑料袋。他穿着跑鞋,下/半身穿着舒适的运动裤,上面还被水打湿了一点,上半身套着最近时髦的棒球服,头发还沾有细小的雨珠,浑身带着湿气。
      他的眼里全是惊讶。
      白逸尘看着这样一身装束的江梵,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便转移目光。
      江梵走进来,将塑料袋放在书桌上,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白逸尘说:“你做噩梦啦?”
      白逸尘看了看江梵手中的纸巾,想都没有想就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点点头。
      “来过来我抱抱。”白逸尘看着江梵敞开的怀抱,使他鬼使神差地抱住了。
      然后江梵拍了拍白逸尘的后背,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不怕不怕,有我在,噩梦全都走开,永远都不要吓着我的小白,千万不要害怕,有我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用这么哄我。”
      江梵唇角勾起,拥有好看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珠含着柔光,他像是在拥抱一个绝世珍宝。江梵一直觉得抱在怀中里的人像一块美玉一般不可染/指,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也。
      他才听一点白逸尘小时候的事,就感到不可思议,为白逸尘而心痛,甚至心生懊悔,后悔当初没有早点遇见他,如果早点遇见白逸尘,那白逸尘会不会不再受抑郁症的痛苦?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可买。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它只会将人的身心包裹在过去的记忆里,让你时时刻刻感受到以前的痛苦,让你每一瞬间都会清醒。
      江梵拆开包装盒,把一次性筷子掰成两半说:“小白这是我翻墙出去买的炒面,分量还挺大的,一起吃吧!”然后又把另一双一次性筷子掰成两半。
      白逸尘掀开被子下床,现在他懒得都不想动了,更何况吃饭。他看了看色香味俱全的炒面,提不起兴趣来吃。
      “你不可能又要告诉我没有胃口是吧,我了解到抑郁症发作行动力差,要不我喂你?”他将拿着筷子的那只手又收了回来。
      白逸尘困难地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不用我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就是有一点不想吃而已。”
      江梵一副老父亲永远担心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柔声道:“我向你保证你吃一个口,你绝对会喜欢上这个味道,这家店做的炒面绝了特别好吃,就算你没有胃口都能开胃。”然后夹起一筷子塞进白逸尘的嘴里。
      “怎么样,好不好吃?”
      白逸尘的舌尖碰上炒面的味道,酱香味在口中爆开,咸辣适中还带着一丝丝甜味,就是时间放置有点久了,面坨了,有点影响到了炒面的口感。
      的确好吃。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和江梵一起吃。
      “是不是好吃,我的眼光从来就没有错过。”
      白逸尘含混不清道:“嗯。”就这个炒面的好吃程度,他承认江梵的眼光不错。
      两人分食一碗炒面。
      “现在多少时间了?”
      江梵看了看时间回答:“九点半了,再过十多分钟就放学了。”
      没想到时间过了很久。
      他们在这寝室里一起吃东西,气氛还特别温馨,而其他人却坐在教室里可能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做着作业,听着老师在台上讲课。
      要是被人知道,那可是会挨打的。
      江梵收拾桌面问整个人看着呆头呆脑的白逸尘:“一会儿你要干什么?”其实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他已经摸透了白逸尘的作息,洗漱完后就坐在椅子上做作业、复习、预习,直到熄灯前。可因为病情的发作他不知道白逸尘接下来会干什么。
      白逸尘木讷:“不知道!”他现在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干什么,做作业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现在他的脑子就像机器一样生了锈,以前学的知识仿佛没有停留在大脑里面。
      “哦!”江梵吃了一小半之后,他起身说,“我还有其他事,先出去了,要是吃不完就放在那吧。”
      江梵要走到门口前,白逸尘忽然叫住他:“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江梵身形一滞,转身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道:“放心,我的嘴可是很严的。”白逸尘模糊的看着江梵比划动作,思索一下后,他微微颔首。
      江梵离开后,宿舍里又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白逸尘才拉开椅子,慢慢走向床边,现在动一下好像都会耗费大部分的精力,累得仿佛身体里的骨头都快支撑不了整个皮囊。
      他看了看外阳台的卫生间,然后低头,跟江梵玩了一天,身上也脏了。
      终于白逸尘迈开脚步,找好换洗的衣物便走进浴室。

      办完事之后,江梵拍了拍身上的雨滴,甩了甩头,看见空无一人的宿舍,瞬间心头涌入不安。
      小白?
      明明灯开着,人却不见了。
      “小白?”他喊着。
      江梵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回应。
      而浴室里的白逸尘却慌得一匹,迅速套上衣服,他嘴唇微动刚想开口说让他不要开门。
      可下一秒,江梵推门而入,嘴上有点故作委屈,好像不理他是错误的:“小白我喊你这么多声,你一句也不回。”
      再下一秒,江梵瞪大双眼,嘴张得可以塞下好几个鸡蛋。
      白逸尘拿上衣的动作一顿,四目相对,空气总是那么安静。
      江梵看见白逸尘光、溜、溜的上半身,不禁意地吞咽一下,视线缓缓上移,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白逸尘的左胸膛上方的一道旧伤痕。
      白逸尘白皙的皮肤上留着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那怎么看都像一块伤了很久的伤疤,还有针缝过的痕迹。
      他是怎么……
      白逸尘恼羞成怒地喊道:“滚!”江梵立马反应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立马关上门。
      下一秒便传来一个硬物狠狠砸向门的声音,江梵身和心都不禁颤抖。
      “不就是被看了一眼吗?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吗?”江梵喃喃道。
      不过他胸口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不可能……
      白逸尘扔完沐浴露之后,目光便狠狠盯着浴室的门,恨不得将门盯出一个窟窿来,将门后的人狠狠扼杀在摇篮当中。
      江梵见白逸尘出来,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问道:“小白,我想知道你胸口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大胆地猜忌:“你不可能拿刀捅自己的心吧!?”
      白逸尘翻了一个白眼,怒视道:“你想什么呢?”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白逸尘看见江梵那个好奇的样子,他叹息一声,重新坐到床边,慢慢道来。
      他说的很轻松,仿佛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我心口上的伤疤,是我八岁时,被人拿刀捅了。”
      在八岁时被人/贩/子绑/架,那么小还没有完全具备反抗能力。
      “我被绑架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三天三夜,最后警/察来时,人贩子怒了将我和另一个比我大五岁的男孩弄伤。”

      八岁的白逸尘被公园里的欢声笑语所吸引,他拉着他母亲的手进入公园。
      那时候他还是很欢乐,自己的奶奶还在世上,没有太多的学业压在身上,只要父母有时间都会陪伴他。
      那时候他和其他小孩子一样都有童心,白逸尘拉着自己妈妈的手想去滑滑梯。
      结果他妈妈放开了手,让他自己去玩,他的母亲还在打电话,语气恭恭敬敬的对待手机那边的客户。
      “您说什么?如果你还是对合同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面对面谈……”白逸尘的母亲抬起脚便离开,仿佛忘记了公园里还有自己的孩子。
      白逸尘从滑梯最高点滑下来,就不见自己母亲的身影,白逸尘没有大喊大叫,而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或许他的母亲只是去上厕所了,万一他没有站在原地,岂不是会让他的母亲担心?
      白逸尘就在公园里待着,吹着秋天里的晚风,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白逸尘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来找自己。
      他所在的那个公园离家有些远,再加上自己身上分钱没有,靠自己回家有些不切实际。
      他看着其他的小孩子扑进自己父亲母亲的怀里撒娇卖萌,然后父亲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小孩子举到他的肩膀,让自己的孩子坐在肩膀上,回家。
      白逸尘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最后的一颗糖,那是他的奶奶塞进来的,每一次有好吃的东西都会塞到他的口袋里。
      暮色降临,天越来越黑。
      白逸尘心里的恐惧就如同一个小黑点般一点一点被黑暗放大,他还记得自己父亲和母亲的电话,找一个陌生人打电话,叫他们来接自己回家。
      白逸尘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然后跑到一个叔叔的面前。
      “叔叔我可以借你的手机跟我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接我回家吗?”
      那个陌生人身体轻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蹲下/身,看似很温柔的对白逸尘说:“小弟弟,我给你颗糖,我拿手机给你打电话好不好?”随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白逸尘的警惕性还是挺高,他摆了摆手并且摇头:“叔叔我不喜欢吃糖,我妈说了吃多了会蛀牙。”
      “哦,那太可惜了。”
      小小的白逸尘吞咽了一下,他猛然察觉到面前的这位叔叔不对劲,浑身肌肉紧绷,他在慢慢退后。
      在昏暗的环境里,白逸尘的视线仿佛被抹掉了,他看不清高大的男人的模样,只是听见那人桀桀的笑。
      现在已经天黑了,公园里的人很少。
      “小弟弟跟我走吧……”下一秒那位陌生人从衣服掏出一样东西在外套上喷了喷,白逸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捂住口鼻,他大吸一口气就昏迷过去。
      这衣服里加了料。
      公园里昏暗,陌生人将昏迷的白逸尘抱起来,如同哄睡小孩子一般的动作,让人不易察觉,别人一看以为这个孩子睡着了。

      白逸尘缓慢睁开眼。
      夜晚的天空如同墨水泼了上去,黑得让人压抑。
      白逸尘在夜晚看不清,内心的恐惧逐渐放大。他回想起公园里的事,白逸尘猜测他应该是被绑/架了。
      自己的双手背在后面,被绳子绑住,他试图想挣脱,结果是无用功,连自己的脚也被绑上了绳子,走一两步都成困难,他只能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救命。”他的声音虚弱无力。
      白逸尘背靠着墙面,仰头叹气,他自己也真够幸运,这种绑/架的事情也能降到他的头上。
      “不要挣扎了,你解不开的。”在黑暗中一个男孩突然开口,少年声音如同在沙漠里遇到甘霖,得到水的滋润。
      白逸尘试探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万一他是那个绑匪的同伙呢?或者也是被绑/架的孩子。
      “我叫谢小言,和你一样是被绑/架的。”他的语气沉稳,没有丝毫的慌张,如果自己慌张也会导致白逸尘也跟着紧张,从而不能平静下来讨论逃出去的方法。
      白逸尘垂下眼睫,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白逸尘。”
      谢小言试图移动自己的身体,向白逸尘靠过来:“你是怎么被绑/架的?”
      白逸尘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判定谢小言在他的右方,“我不知道那个陌生人绑架我干什么,我在公园里玩耍我母亲可能有别的事情走了,没有管我。到了晚上我遇见了那个陌生人,我想向他借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父母,结果就被他用衣服捂住口鼻,绑/架过来了。”他尽可能将自己的事情给谢小言说清楚,毕竟此时此刻的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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