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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玉生烟是个杀手,毫无感情的那种。
      他出师后的第一个任务,即是刺杀当今朝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陆荒。
      东家嫌弃他是个新手,想换个刺杀经验丰富的老手过来。
      “你家那位越过万马千军、取南蛮将军首级的天字号刺客呢?”
      “哦,他跟南蛮将军的副手私奔了。”
      “地字号,地字号总在吧?就是那个用毒弄死我前任死对头的奇女子!”
      “嗯,她跟我说是去苗寨采集蛊虫了。”
      “速速将她召回啊!”
      “主要是她采集蛊虫不幸自己中招,这会儿已经是苗寨的压寨夫人了。”
      “苗寨现任寨主不是女子么?”
      “嗯呐,不可以吗?”
      东家挠一挠他那锃亮的秃脑门,指着玉生烟鼻子不满地问:“那这小子擅长什么?”
      师父微微一笑,冲玉生烟使了个眼色,眨眼功夫玉生烟便绕到了东家背后,匕首的刃尖抵着东家的喉咙。
      “近距离刺杀,悄无声息,您看怎么样?”
      东家的丝绸长衣抖得厉害,若不是体型壮硕了点儿,还颇像窗外秋风里瑟瑟欲坠的黄叶子。
      玉生烟收了匕首,依照师父的指令退到了房间的橱柜前,端出瓜子花生与茶水,东家却还心有余悸,看也不敢看他。
      “好你个老小子,”东家推搡了师父一把,惊慌中略带欣喜道,“就他了。”
      于是,玉生烟画眉毛、点胭脂、戴凤冠、着霞披,被人搀着扶着钻进轿门,隔着一层红纱流苏的盖头看手里那只光洁红润的大苹果。
      还没尝一口呢,下轿子苹果就被收走,玉生烟只好默默想着红娘教的,待会儿递过来什么绳儿什么布都乖乖伸手牵住。
      腕子上那红珊瑚色的珠子一晃一晃,被盖头阻挡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只修长苍白的手。
      牵住,温温的,偏凉。
      掌心指间的薄茧微微有些粗糙,使劲儿扣住应该会很舒服。
      但玉生烟不敢,他用小手指都能猜到这手的主人应该就是他名单上的死客,到吉时入洞房,玉生烟就得让其身首异处,甚至死无全尸。
      唉,要不然动刀子时把这双手专门剁下来,再跟东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收藏。
      踩着唢呐鼓点,迎着喧哗与飞花,玉生烟便跟这位看不清脸的摄政王殿下拜了堂。
      拜天地,拜君上,再面对面鞠一躬。
      礼成,玉生烟先被送入洞房,侍女提醒他说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摄政王府上的丫鬟们倒还挺通情达理,不像东家府上那红娘,咬死说不能在婚房里乱走动、乱碰东西,饿了还得忍到天亮吃早饭。
      玉生烟难以想象,这要是个姑娘嫁过来,白天不吃饭不喝水,等新郎官等到大半夜那该咋办?
      感谢侍女小姐姐们,让玉生烟能吃饱喝足再刺杀她们主子。
      枣糕好噎,死甜死甜的,就这点儿茶水才看看下咽;绿豆糕还行,入口即化,但不顶饱。
      玉生烟吧唧吧唧地一通吃,直到吃得打饱嗝儿了才堪堪停手。
      另外就是,门外有脚步声,摄政王来了。
      盖好红盖头,双手放膝腿并拢,正襟危坐。
      利刃被右手腕的皮肤暖着,只待猎物推门——“吱呀”。
      是一股子醪糟味袭来,浅浅的,还有点甜。
      猎物很快将门关好,信步往他这边来。
      盖头金黄流苏的角被那修长手拈起,玉生烟不禁咽了咽唾沫,随着那手掀盖头的幅度仰起了脸。
      烛火应是晃悠了一下,他直直撞进了来者漆黑如墨般沉沉的眼眸。
      与此同时,右腕发力,薄刃闪着寒光向猎物的心脏袭去。
      眨眼功夫,匕首被人毫不留情地劈落在地,玉生烟左边袖口的蛛丝还未完全释放,一颗圆珠子便从摄政王手掌飞出,直直打在他靠左边的肋骨上。
      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叫他半身软麻,动弹不得。
      “嘭”地一下倒入床铺,摄政王慢条斯理地挨着他坐下,黑眸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被细碎短发掩映着的白皙耳廓缀着的红珊瑚耳坠轻轻摇晃,衬得摄政王肤白胜雪,眉眼如画。
      若非在此时此地,玉生烟得好好拽着人袖子吟诗作对、撒泼打滚,以换得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果然手好看的模样也差不到哪去。
      “今日大婚,殿下为何不甚欢喜?”玉生烟明知故问。
      摄政王垂眸轻轻扫过他腕间的红珠子,竟轻声答复他道:“有人虎视眈眈,要致孤于死地。”
      “殿下莫慌,小人已经被您给制住了,不会再胡作非为。”玉生烟身子动弹不得,龇牙咧嘴地讨好说道。
      摄政王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弯腰在床边好一顿摸索,而后摸到了那粒流转着青色光华的圆珠子。
      有鸽子蛋那么大。
      而后鸽子蛋再次砸中玉生烟小腹,这下是没个一两时辰彻底动不了了。
      “果真是你。”摄政王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缕星光,攥着鸽子蛋的手指节都白得发青。
      玉生烟拿捏不准此人是怒是喜,反正唯一能肯定的是,摄政王认识自己。
      甚至是在自己失忆前就认识了。
      毕竟玉生烟可记得,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小腹处的弱点;更何况摄政王耳垂上的红珠子,似乎和他腕子上的差不多样式。
      不是吧不是吧,要第一次刺杀还遇见失忆前的仇家,那玉生烟简直倒霉倒到没处说理去。
      眼下当前,认怂装傻吧,小命要紧。
      “殿下说什么,小人愚钝,听不太懂......”
      操,轻点儿!玉生烟被人狠狠地掐住腮帮子,什么话都只得“唔唔唔”地咽回去,摄政王神经质地打量过他眼睛耳廓,随后松手要解开他裙子。
      玉生烟活动活动自己酸涩的腮帮子,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殿下,您操/我一顿,然后咱就当没事发生?”
      刺啦一声,据说值好几匹汗血宝马的衣裙便被摄政王毛手毛脚地撕开,玉生烟只感觉胯间一凉,但摄政王并没有惊讶他腿间多一棍子的事儿,反而往下游走,从他大腿根抚到了脚腕子。
      变态啊,不过那手的温度着实舒服,不热不冷,要再多摸一会儿,他估计就得原地起立。
      “您要是不会,小人可以教......”着实是被摸得心烦意乱,玉生烟忍不住一秃噜嘴,而后被摄政王一个手刃劈晕在床。
      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的打斗声愈发遥远。
      个摄政王,不讲武德,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启禀殿下,丞相已殁,其麾下死士亡七人,伤十余人,现投奔殿下愿效犬马之劳。”
      “丞相之女自焚,灭火后不见其踪;丞相之子率残部潜逃,莫大人前去追捕,预计两日内将其活捉或击杀之。”
      陆荒浅眯着眼,卧在矮榻上搂抱着驼绒的软被,听侍女采芙毫无波澜地汇报着昨夜的状况。
      “不错,去厨房给孤温些米酒,然后给那池子里的鱼拿件衣服、送点儿鱼食过来。”陆荒屈指敲敲扶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卧着。
      采芙远远地扫了眼那在熹微晨光中泛着白雾的温泉池子,里面有人半卧在池边,影影绰绰。
      “殿下若想给刺客施水刑,为何将他关在您疗养用的温泉里?”
      “孤罚他作甚?”陆荒懒散反问。
      采芙聪颖,立马了然道:“难怪您不让我与采晴搜他身,可是故人旧友?”
      “多嘴。”陆荒没睁眼,侍女闻言也就悄无声息地退下,只道一句:
      “喏。”
      待到那东边日光徐徐灼人眼,池子哗哗搅弄着水花,陆荒用袖子挡了眼,慢慢撑坐起来。
      右耳上的坠子晃晃悠悠,陆荒下意识捏过去,耳朵尖都发烫。
      赤脚缓步到池边,温润的水汽都被日光染成灿金,那人鱼撑着岸边的石砖,浅栗如瀑般的长卷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一对尖耳薄如蝉翼泛着蓝金质感的光芒。
      陆荒半跪到温热的石砖上,蓝金色的鱼尾溅起水花湿了他衣襟衣角。
      全然顾不得,他以为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双浅金色犹如秋日稻田泛滥的眼眸。
      怕是上天垂怜他将死之身,了却他这最后心愿,让他重遇神明。
      而他的神明却被呛了口水,边咳边大喘气质问道:“呔,孽畜,你对我施展了什么妖法?”
      大尾巴还不停地哗啦搅水,陆荒忍不住笑,伸手过去掐住他下巴:“你猜猜,究竟谁才是妖怪?”
      神明龇牙咧嘴,别别扭扭地不与他对视,嘟囔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啊?”
      陆荒这才发觉眼角温热的不是温泉扑过来的水汽,而是眼泪。
      该死,都多少年没这么狼狈过。
      五年,确实,他离开他已经五年有余了。
      但他好像,已经不认得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一部分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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